第2章 變故

變故

夜晚是個藏污納垢的好時間,可黑夜一過,所有不堪的見不得光的東西都得被迫重見天日,我只能重新戴上我虛僞的面具,裝成那個謙遜溫和的陸長野。

“好困,昨晚上做了個噩夢,夢見牆裏長了雙眼睛出來。”

餘謹楓坐在上鋪伸懶腰,睡衣下露出他精瘦有力的腰肢,我的餘光把這一切都盡收眼底。

另外兩個室友打趣道:“怕不是有小美女在牆的另一頭偷看你吧。”

我心頭一驚,像是做了壞事被當場抓包,心裏有些心虛,便側過身子去穿衣服。

自然是沒有小美女偷看他,只不過是我在偷看他罷了。

餘謹楓笑罵道:“滾蛋!”把自己的上衣丢到林語頭上,罩了個滿頭。

清晨的笑鬧沒誰放在心上,大家帶着書去上早八了。

我們是一個普通一本的普通學生,每天重複着普通的日常,對我而言,唯一不普通的就是身邊有餘謹楓,哪怕他的眼裏從來沒有我……

他眼裏那個女生我認識,那是他的女朋友,我們的同班同學舒憐,人如其名,惹人憐愛。

看着餘謹楓和舒憐上課坐一起,吃飯坐一起,時時形影不離,我心裏嫉妒得不得了,為什麽呢,為什麽餘謹楓喜歡舒憐,為什麽餘謹楓喜歡女孩子,這樣的話,我不是一點機會都沒了嗎?

可我比舒憐優秀,我成績專業第一,拿了那麽多獎,可餘謹楓為什麽連多看我一眼都不肯呢。

我能做的,只有對着餘謹楓的照片纾解自己的欲念,那些照片都是我偷拍來的,他在前面走,我在後面偷拍,拍了不下百張。

有時候那女生也入鏡了,我會用剪刀把她剪掉,把她那一半泡進福爾馬林裏,其實我挺想把她整個人泡進福爾馬林的,這樣她和餘謹楓一輩子都不能在一起了,而我作為那個順位第二,乘虛而入自然水漲船高成了順位第一。

我不喜歡舒憐,不單單因為她是餘謹楓的女朋友,我就是不喜歡她這個人,一見到她我就下意識地皺眉,每當我直視她那雙眼睛的時候,我就好像被吸入了一個巨大黑洞的漩渦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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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餘謹楓之所以會和她在一起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餘謹楓酒後亂性做了錯事,所以只好對她負責了。

我忿忿不平,興許餘謹楓不喜歡舒憐呢,只是因為餘謹楓是個有責任心的人,如果酒後亂性受傷害的人是我,那餘謹楓也會對我負責的。

餘謹楓上課喜歡坐倒數第三排,我就坐倒數第二排,我看着餘謹楓細心體貼地給舒憐擰開瓶蓋,用拇指抹去她嘴角的奶沫之後還對她笑,然後把頭靠在她肩膀上打瞌睡。

我很生氣地用筆在信紙上畫圈圈,力氣越來越大,力透紙背,直到我的本子破損不堪,直到同桌叫醒了我,可我眼裏的妒火不減半分。

“陸長野,你怎麽了,筆尖都快斷了。”同桌碰碰我的手臂,我一抖,發現手裏的筆筆尖已經有些歪斜,紙上全是黑色的圓圈,有幾處紙已經被捅破了。

“哦,沒事,我就無聊,随便畫畫。”我對同桌露出标志性笑容,現在的我看起來一定像一個溫柔的陽光大男孩。

舒憐那女人又惹事了,明明有了餘謹楓這麽個榜樣男友,卻還是勾三搭四,招惹了隔壁班一個男的,餘謹楓卻還被蒙在鼓裏。

他倆這樣明目張膽地給餘謹楓戴綠帽,可餘謹楓還不知道,真不知道他要什麽時候才能發現。

我至今仍然記得初見餘謹楓時,可能很久以後回想起那副場景,我都會止不住地心動。

盛夏未央,經年舊陽,他從樹蔭落影下緩緩走來,淺淺的每一步都印在我的心上,他微微一笑,我悸動難平,我看着他帶着光從陰影裏又來,又看着光濺了我滿身,這份滾燙久難消卻。

說句實話,我是想餘謹楓早點發現那女人朝三暮四的醜惡嘴臉,可我不忍心看到餘謹楓得知真相後低沉不樂的樣子。

我自己心裏糾結得不得了,沒想到那邊綠帽當事人居然自投羅網找上門來,我覺得他這一手行為叫惡人先告狀。

隔壁班那男的找上門來的時候,正是晚自習結束大家都準備回寝室的時候,我看着餘謹楓和舒憐被那男的叫到一個人少的地方,然後那男的給了餘謹楓一拳,餘謹楓被打得後退了幾步,啐了一口血在地上,随即一拳揍在那男的臉上。

餘謹楓還沒落到下風,我也就抱着圍觀的心态看着他們幾個人的争鬥,說實話餘謹楓打架的樣子還蠻酷的。

舒憐吓得眼淚直流,在兩頭手忙腳亂,不知道幫那邊好,最後還是拉住了對面那男的,不讓他上前半步。

我幸災樂禍地冷哼了一聲,水性楊花的女人,早該料想到這天的,不是嗎?

“阿澤,求求你不要鬧好嗎,我跟他就是……”舒憐聲淚俱下地向阿澤哭訴,可阿澤哪裏聽得進那麽多話,他雙目脹得通紅,甩開舒憐,擡腳就要踢餘謹楓。

我哪裏還能夠心平氣和地在一旁看戲,直接大喝一聲沖出去:“給我住手!”

大喝一聲只是為了壯膽罷了,我知道阿澤不可能就此收手,可我怎麽能眼睜睜看着餘謹楓受傷而不顧,我張開雙臂護住餘謹楓,那一腳便硬生生踹在我的後背上,踹得我一個踉跄。

阿澤好像一點都不驚訝,揪住我的衣領,往我臉上吐了口口水,罵道:“你個二椅子,要搞男人別扯到我身上來!”

叫罵聲很大,我們這兒的争執引來了路人圍觀,舒憐從地上爬起來,拉着阿澤就要走:“我保證沒有下次了,求求你,求求你,快走吧。再鬧大了不好,之前已經夠嚴重了。”

舒憐苦苦哀求着阿澤,阿澤的目光在我、餘謹楓和舒憐的臉上來回逡巡,最終他一把甩開了我,像扔爛抹布一樣。

我好痛,我想咬斷阿澤的指骨,咬得他血肉淋漓,再狠狠踹他命根子,可我不能,我的識海裏有個聲音告訴我不能這樣做,是誰呢,我真的聽不清,我只覺得耳邊嗡鳴聲大作。

等我冷靜下來清醒一點的時候,我已經被餘謹楓帶到了一個酒吧,酒吧的名字叫“謎”,大家都叫它“secret”,酒保上了一紮酒,瓶身上都是洋文,我一個字也不認識,拿起一瓶淺淺喝了一口被嗆得直咳嗽,面紅耳赤。

餘謹楓低聲笑了,拍着我的背替我順氣,說:“不會喝就慢點喝,怎麽還是這樣子。”

我心裏可賭氣着呢,暗戀對象為女友借酒消愁,暗戀當事人還得陪酒,陪酒不成還要被嘲笑不會喝酒,成何體統,我不借酒消愁大鬧三百回合就已經是對得起他了!

不過我不敢說出來,只敢在心裏嘀嘀咕咕,反正餘謹楓也聽不到。

我裝着一副好學生的模樣,乖巧溫順地說:“我是好學生,好學生可不興喝酒。”

餘謹楓把酒倒進高腳杯裏,晃了晃遞給我,猩紅的液體挂在杯壁上,那是誰的欲念之火。

“慢慢喝,別嗆着,剩下的都是我的。”餘謹楓說道。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餘謹楓給我的酒,視之如珍寶,這是餘謹楓給我的,只有我一個人品嘗的。

這個男人,明明剛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打鬥,嘴角還帶着傷痕,卻是這麽從容不迫,永遠都是這麽溫柔高貴的樣子。

餘謹楓看着我小口小口地喝酒,若有所思地說道:“你等會兒可得看好我,這裏美女這麽多,可得防着我酒後亂性。”

酒後亂性。

酒後亂性。

我呆了,這四個字擊中了我飄移亂撞的思緒,男人酒後亂性好像永遠都是一個可以敷衍過一切罪過的理由,也是一切美好的開端,不是嗎,畢竟餘謹楓和舒憐就是這樣的,那我呢……

我看着餘謹楓,眼神深不見底,我知道我的眼裏一定閃爍着精光,一些危險的念頭在我腦海裏閃來閃去。

不過很快我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餘謹楓是個正人君子,與他相配的愛也一定要是光明磊落的愛。

餘謹楓每開一瓶酒就要分一點給我,不過我不喝,都盡數倒回了他的杯子裏,甚至等他把這一紮酒都喝完之後我又要了一紮,我就是在明目張膽地灌他酒,看他喝醉也是一件美事。

猩紅的液體挂在杯壁上,迷亂的燈光映射在我的眼裏,勾起我心底濃厚的欲望。

餘謹楓果然不出我所料地喝醉了,呵,不就為了個女人嗎,何苦買醉到這地步,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過他倆到了這地步也是我樂見其成的,至少他倆應該不會再和好了吧?這樣我就能以朋友的身份光明正大理所當然地站在他身邊。

那酒不知道是什麽做的,我只喝了半杯,卻也有點微醺的感覺,好不容易才把餘謹楓弄到酒店的床上。

我不準備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我定力不好,容易沖動,感情上頭的時候大肆泛濫,怎麽也收不住,這大概就叫覆水難收。

我把餘謹楓安排妥當之後就躺在外屋的沙發上閉着眼睛冥想,回想我和餘謹楓認識這一段時間以來的點點滴滴。

好像人在夜深的時候總是格外容易傷感的,患得患失,杞人憂天。

我正想到有天上早課之前他發消息問我早上喝過熱豆漿沒有,我說沒有喝,他問我要不要給我帶一袋熱豆漿,我說好。

其實我一點也不愛喝袋裝的熱豆漿,不喜歡那股陳年的味道,我喜歡現磨的新鮮的用杯子裝的豆漿。

不過我還是把那袋豆漿喝光了,還把那個袋子藏在櫃子裏珍藏,這是他送我的第一件像模像樣的東西。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正想到另外一次有關他的經歷的時候,感覺身邊站了個人。

睜開眼睛一看,看見一個身影逆着昏暗的燈光靜默立着,因為酒精的作用他有些搖搖晃晃。

我以為餘謹楓不舒服,正準備起身問他怎麽回事,餘謹楓卻整個人綿軟地癱在我身上,在我耳邊吐出絲絲熱氣:“怎麽不和我一起睡。”他的語氣裏有些委屈。

我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床太小了,睡不開的。”

“睡得開的,我要你和我一起睡。”他現在看起來就像個執着的小孩子,可他的手臂是那麽霸道有力地禁锢着我。

他邀請我同床共枕,我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可我有些不知所措,推來阻去拒絕了好幾次,還是沒能拗過他,最後我還是被他拉上床了。

他緊緊地抱着我,我不知道這時候在他眼裏我是誰,可我不介意,是誰都不介意。

不知道我倆是誰先動的,最後我倆吻作一團,氣息如絲,抵死纏綿。

我妥協了,投降了,我把自己脫得幹幹淨淨,躺到餘謹楓身下,餘謹楓很熱情,不過我知道這熱情不是對我,他撫摸過我的全身,然後侵占了我的全身心。

淚水從眼角滑了出來,痛到極致的時候我緊緊抱住了他,聽他有力的心跳聲一聲又一聲。

事後他睡得很熟很酣甜,我也跟着他一起沉入了甜甜的夢鄉。

半夜的時候我的頭突然好痛,像是有一百根針毫不留情地從我的太陽穴裏穿透,再來回抽動着。

我抱着頭在床上打滾,刺骨的痛感讓我迷失了自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我用頭一下又一下地去磕床頭櫃,可我聽到的不是咚咚聲,而是我腦子裏不停的嗡鳴聲。

餘謹楓好像醒了,他好像在拉我的手,可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太痛了,我就像一只困獸一般做着無謂的掙紮,然後我好像被束縛住了,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鎖住了。

好痛,那就痛死我吧,有溫熱的液體流進嘴裏,我知道那是我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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