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頭像
頭像
我漂浮在半空中，一宿沒合眼，我有種感覺，好像我已經不是個活人了，我感受不到饑餓、寒冷和困倦，我不知朝夕地活在神秘的伊甸園裏。
遠方晨光熹微，白茫茫的雪原上生長出一輪明日，金燦燦地照耀着蒼茫大地。高大的柞樹在寒風朔雪中傲然挺立，任憑風雪凜凜。
餘謹楓很輕地起身，給身邊人掖好被子再在他臉上落下早安吻。
看着這一幕，我心裏暖洋洋的，我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會為了別人的幸福而感動到落淚。
陸長野在床上翻滾了幾圈都沒感覺到身邊人的體溫，懶懶睜開眼睛一看才發現餘謹楓已經不在床上了。
【你去哪了。】
【廚房。】
【幹什麽去了啊？】
【給豬做早飯。】
【你才是豬。你快回來，我想上廁所。】
【來了來了。】
“怎麽來我家了反而變得這麽拘謹呢？”餘謹楓給陸長野披好外套，帶他到走廊盡頭的廁所。其實也沒什麽好拘謹的，餘先生和餘夫人住在二樓，他倆住在三樓，應當是遇不上的。
“吃早飯吧，給你做了魚香肉絲。”餘謹楓知道陸長野怕生害臊，索性把早飯端到卧室裏，兩人窩在這方小天地裏溫馨又和美。
“你要什麽時候才肯讓我告訴我爸媽？”餘謹楓喂給陸長野一勺粥，慢悠悠地說道。
陸長野被嗆了一下，狠狠咳了好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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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謹楓拍拍他的背給他順了口氣，調笑陸長野道：“幹什麽比我還激動。”
“你一天不逗我會死吧。”陸長野氣不過，抱着手臂氣鼓鼓地盤着腿坐在床上瞪着餘謹楓。
“哎呀，我哪敢，你可是我的小祖宗。”餘謹楓抱着陸長野，滿眼都是寵溺。
“哼，諒你也不敢。”陸長野把下巴懶洋洋地枕在餘謹楓的肩窩上，嘴上說着狠話可是臉上卻洋溢着幸福。
“不過小野，這次我帶你回來就是要告訴我爸媽的，我不可能瞞他們一輩子，你不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人，知道嗎？”餘謹楓雙手環着陸長野的腰，在他耳邊溫柔地說。
陸長野的心裏湧現出了許多無厘頭的情緒，它們交雜在一起，把陸長野沖撞得暈頭轉向。
“謹楓，叔叔阿姨人很好，很開明，可是天下應該沒有哪對父母會希望聽到自己的兒子親口告訴他們說自己是同性戀。”
餘謹楓沒說話，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他知道陸長野缺乏安全感，總是患得患失，所以他會盡力去給陸長野創造安全感。
他在寫給自己每一個朋友的信裏都會這樣說道：“我談戀愛了，他叫陸長野，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是最後會和我住進同一間棺椁的人，我會和他一起走過奈何橋，和他一起喝下孟婆湯，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在他那碗湯裏加一點特辣的辣椒醬，這樣的話孟婆湯是不是就會失效了啊？我要我的所有朋友們都知道他的存在，都像對我一樣對他。”
這些事陸長野都不知道。
陸長野确實很缺乏安全感，他明明敏感脆弱，但老是裝得一副張揚跋扈無所畏懼的樣子，他像是纏滿荊棘叢的玫瑰，至烈至火又脆嫩無比。
“好，聽你的。”餘謹楓說。
房間內的座機叮鈴鈴地響了起來，餘謹楓接聽了。
"小楓，叫上小野下來吃飯了。"餘夫人說道。
“媽，我們吃過了，你和爸吃吧。”
“啊？你們什麽時候吃過了？點的外賣嗎？”
"沒有，我早上起來做的。"餘謹楓風輕雲淡地說道。
“啊？”餘女士不敢相信自己平日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兒子居然會起個大早做早飯。
餘謹楓沒給餘女士驚嘆的機會，把電話扣在桌上。
“要不再吃點兒？”陸長野挑起半邊眉毛。
“沒吃飽嗎？”餘謹楓剛剛已經把被他倆吃空的碗盤疊在一起放到洗碗槽裏了。
“飽是飽了，就是......”
“沒事兒，不用勉強自己。”餘謹楓知道陸長野只是不好意思掃了自己父母的興。
“好吧。”
“你換件暖和點兒的衣服吧，我們出去看雪，你不是說想打雪仗嗎？”
餘謹楓從衣櫃裏取出一件黑色的羽絨服給陸長野套上，他自己則套了一件白色羽絨服，權當情侶裝吧。
我在半空中飄累了，索性整個人趴在陸長野的後背上，不用自己掌控方向，只需要安心抱着他的脖子，不過他完全感覺不到我的存在罷了。
“小野，看鏡頭。”陸長野下意識轉頭，我也跟着轉頭，正好對上餘謹楓的手機攝像頭。
“可惡，你居然偷拍我。”陸長野從地上抄起一團雪團成一個球輕輕砸在餘謹楓的前胸上，餘謹楓不甘示弱，非常娴熟地捏了個雪球和陸長野進行雪球大戰。
兩人在堆滿積雪的草原上追逐，遠看就像一黑一白兩匹駿馬，落拓自由。
我被兩人之間這種歡樂純粹的幸福所感染了，只覺得靈魂融入雪裏，純淨又透明。
“行行行，我認輸，你贏了。”餘謹楓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陸長野把最後一個雪球砸在他頭上才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
兩人坐在雪地上，陸長野撚起一點雪握在掌心，“能看雪真幸福。”
“有時候雪太大，積雪能沒過半個身子的時候我就不覺得幸福了。”餘謹楓勾了勾陸長野的鼻子，寵溺地笑了笑。
“能和我在一起，怎麽樣不幸福。”陸長野嘟嘟囔囔地說。
“對對對，诶，小野，我倆來拍點合照吧。”餘謹楓對陸長野招了招手。
“小姑娘才自拍呢。”陸長野面上看起來雖然不情不願，可是卻很配合地把頭湊到了餘謹楓臉旁，餘謹楓按下快門鍵，定格下了此刻的光景。
透亮得沒有一絲雜質的天空成了他倆的背景板，所有銀裝素裹的絕美風景都黯然失色。
陸長野找了個搞怪的角度單獨給自己拍了張單人照，然後對餘謹楓說：“拿去，給你的新頭像。”
餘謹楓哭笑不得地把陸長野剛剛拍的照片設成了微信頭像，順帶着還設成了鎖屏和壁紙。
“走吧，回家吃飯。”餘謹楓攬住陸長野的肩膀。
陸長野紋絲不動，悶哼了一聲。
“怎麽了？”餘謹楓有些納悶兒。
“我的新頭像呢？”陸長野指了指自己的手機，意有所指。
“什麽新頭像？”
陸長野不說話。
餘謹楓一下明白了，“真拿你沒辦法。”說着，餘謹楓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精致地自拍了一張。
這張照片裏餘謹楓的眼睛是純淨的琥珀色，口罩遮住了半張臉，所以他眼裏的笑意格外明顯，簡直快要溢出來。
額前的碎發上挂着乳白色的碎冰，那是他呼出的白氣凝結成的水珠，已經有微微融化的态勢了。
月色與雪色之間，他是第三種絕色。
陸長野表示很滿意，當即把這張圖換成了微信頭像和朋友圈背景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