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賴

無賴。

山上的雪下個沒完沒了。

灰沉黑霧遮天蔽日,室外冰天凍地,狂風夾雜綿綿白雪,吹得窗戶持續振動。

郁悶的妮娜本想跑去隔壁找舒杭玩,可他房裏無人,打電話也沒人接,她細細琢磨,似乎從動漫展那日後,他的行動軌跡變得十分詭異。

可說到那日,她又不得不想起某個讓她心煩意亂的男人。

那天,她原想在酒店外跟男人分道揚镳,沒曾想他直接化作牛皮糖粘着她不放。

她走到哪裏,車跟到哪裏,上了計程車也不消停,男人直接半路攔車,略過目瞪口呆的司機,強硬的抱她下車。

妮娜氣得七竅冒煙,可這人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手臂被尖牙咬破了,他也只是淡淡瞥過,低身給她系好安全帶。

“呸,無賴。”

她罵累了,氣喘籲籲的喃喃。

“一向如此。”

牧洲心情愉悅,揚唇笑得歡,“不然怎麽能成為小鎮渣男。”

“...”

妮娜郁悶阖眼,殺心四起。

她只想撕爛那張嘚瑟的笑臉,晃得人眼睛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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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百般無聊的妮娜抱着手機翻來覆去地滾,倏地坐起身,給遠在江南的賀枝南打電話。

其實自那日見到牧洲,她便第一時間想告訴南南,順便旁敲側擊地打聽他突然跑來北城的原因。

可無奈婚禮将近,賀枝南除了自家甜品小店外,還要忙着籌備婚禮,都沒時間跟她好好聊天。

這次碰得剛剛好。

那頭的女人聽她說完,稍顯詫異,“牧洲去北城了?”

“你不知道?”妮娜滿臉茫然。

“沒聽說。”

賀枝南昂頭朝給她遞水果的魏東微笑,這頭一本正經編瞎話,“不過魏東說今年物流公司運營不錯,他興許是去北城開分公司,擴寬市場。”

“哦。”

妮娜郁郁寡歡,盤旋在心間的那團熱氣也逐漸消散。

她就知道,他說的那句“為她而來”不可信,至少不能全信。

“下個月的婚禮,你記得提前來。”

賀枝南溫聲細語的要求,“你是伴娘,你得幫我多幹活。”

“知道了。”

妮娜應聲,沉默兩秒,神神秘秘地問她:“...伴郎是誰?”

“還能是誰,你閉着眼睛都能猜到。”

“哦。”

果然,逃不掉的宿命。

那頭笑聲悅耳,貼心提議,“你要不嫌棄可以跟牧洲一路過來,路上有個照應,我也放心一點。”

“我自己來。”

她特別嚴肅的強調,“我跟他不熟,拒絕同行。”

女人也不拆穿,笑了笑,自然地轉移話題。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電話挂斷。

賀枝南放下手機,美滋滋嘗了塊切好的蘋果,魏東走來摟住她的腰,不解地問,“為什麽不告訴她牧洲去北城的原因?”

“我才不說呢。”

女人側頭看他,眼波流轉,憋着一股傲嬌勁,“我家妮娜多好,走哪都有人喜歡,雖說牧洲也是好人,可他欺負過她,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娜娜會心軟,我不會,至少明面上不能幫他。”

魏東了然點頭,“老婆威武。”

**

晚餐時間,餐桌上只有妮娜一個人。

朱老爺子比原定返程時間晚了幾天,說是順便去隔壁市拜訪故友。

舒杭突然人間蒸發,靜姝一直沉迷畫室,牧洲已經兩日不見人影。

偌大的屋子空空蕩蕩,她食欲不佳,吃了兩口就撤了,端着小巧精致的果盤繞到畫室門口,輕輕敲門。

“進來。”靜姝的聲音,是滲進骨子裏的那種清冷。

她推門而入,撲面而來的顏料氣息,不刺鼻,聞着讓人提神醒腦。

女人端坐在畫板前,長發松松挽起,用一根畫筆固定,手上拿着顏料盤,正細致地為畫作上色。

“靜姝姐姐。”

聽見喚聲,靜姝回了點神,擡頭沖她微笑,“妮娜來了。”

“李嬸說,你這兩天又沒怎麽吃東西。”

妮娜走近,果盤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滿眼擔憂,“你本就在生病,還這麽不愛惜身體。”

靜姝抿了抿唇,眼底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灰光,放下手裏的東西,側過身看她,“愛不愛惜,也就那麽點時間了。”

“你少胡說。”

妮娜一聽這話就急,更多的是無法言喻的心疼,“十年前醫生就這麽說,你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可是...”

靜姝擡手捂住心髒的位置,極勉強地扯了下唇,“我能感受得到它正在慢慢枯萎,也許哪天突然就沒力氣了。”

“姐姐...”

妮娜有顆很柔軟的心,光想想她說的話,便忍不住濕透眼眶。

“哭什麽。”

靜姝眉目柔和,見她淚眼婆娑,伸手替她擦幹眼角的淚珠,“眼淚留着,等哪天我真沒了...”

“你又來,再這麽說我真生氣了。”

“好好好,我身強體壯,能活一萬年。”

妮娜哼哼,“這還差不多。”

**

之後,靜姝在她的監督下強行塞進一整份果盤。

暮色降臨,女人繼續沉迷作畫,妮娜則滿畫室到處瞎逛。

畫室左側牆上挂滿已經完成的畫作,靠牆的位置放置幾副打包好的畫框,為首的那副包裝紙撕開小口,她好奇地撩開去看,見着畫中人,瞳孔逐漸撐大,呼吸靜止,思緒慢慢回籠,慢慢清醒。

“我聽舒杭說,那天是修遠哥哥的生日。”

靜姝呼吸一顫,鮮紅的色彩劃出邊界線,她聽懂妮娜的問話,坦然承認,“嗯。”

妮娜走到她身後,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你見到他了嗎?”

“嗯。”

“沒說話?”

“沒有。”

靜姝緩緩垂眼,轉頭看向窗外,一點點回憶起那個漫天飛雪的夜晚。

她帶着親手畫的生日禮物去見他,本想送了就走,沒想到卻被一個漂亮的短頭女人先一步截胡。

那麽冷的天,女人穿着皮衣短褲長靴,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

他很紳士地替她撐傘,載着女人消失在漫漫雪夜。

“要不要跟上去?”舒杭不确定地問。

“不了。”

她搖頭,轉身看了眼後備箱的畫框,笑意酸苦,“送不出去的,又何止是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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