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坦白

坦白

近來意外轉折不斷,一向不和徐野私下往來的文梓傑頭一次跟他發了私信,問他這次出差的大概情況和安排。

出差的事徐野根本沒有聽到半點風聲,放在以前是沒人需要跟他商量,也沒人會私底下跟他有什麽交流,都是不得已的應酬往來。

文梓傑這次突發奇想跑來問他這件事,不知道有什麽用意。

果然,到了公司,一個一直以來都跟他不大對付的同事跑來通知他,大概得表了讓徐野出差的意思。

說什麽經過研讨會認真研究決定,讓徐野去南明出差,時間不多,過兩天就要出發。

這個苦差事一直沒人願意去,南曲偏僻,那裏的工作難做不說,也不受重視,一去就是好幾個月才能回來。

徐野知道,這個看不慣他的郎離必然又是陽奉陰違公報私仇,胡說一氣,一心只想着先将他派遣到南曲才好。

他完不成任務倒黴不說,到時候回到公司,只怕又已經是郎離一個人的天下了。

當初就因為徐野剛進公司,拒絕了幾次這位老資歷前輩的幫忙要求,挑明了他好幾次将鍋甩到自己身上的事,就被徹底記恨上。

其實最後一次“甩鍋”,要是徐野真心甘情願、做啞巴不開口,傻子一樣背了鍋,非給炒掉不可。

可郎離和當時的部門經理是親戚,他被打了臉就是下了經理的面子,經理不喜歡他,給他小鞋穿,手段那才叫高明得讓他有苦說不出。

“本來當時就說這個項目挺難的,但是領導們都說你每一次緊急情況都處理得很好,夠穩,所以才舉薦了你。”

郎離繼任了家裏親戚的職位,原先的部門經理升職後對他稍加了“提拔”,說起來,他還是徐野的上級。

見徐野沒有什麽過大的反應,也沒有露出如他所預料期待的“屈辱”的表情,他心裏癢癢地再次加了把火:“公司還是很開明的,體諒你的難處,所以你可以随便挑幾個你覺得有能力的幫手嘛。”

又是這個招數。徐野可太了解了,這招可謂屢試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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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野以前做小組長,上面都特意把最難搞的那幾個員工分配在他名下,但也分配了幾個算是能幹的給他。

結果呢,徐野一組幾乎每次都是拖進度的一組。  把那幾個做不完的分給能幹的做,人家拿那點工資幹多的活心裏自然不樂意。

又被主管點名批評,說什麽團結集體精神,丢臉又委屈,知道徐野被穿小鞋,怨他帶累自己,連帶着不受重用,恨不得趕緊離開這一組。其他人也對徐野是唯恐避之不及。

久而久之,部門裏差不多的人都知道,要想混得好,日子過得舒心,就離徐野遠一點,只求不要同他一起被使絆子才好。

偏偏明面上領導還老是誇他,說他不容易,應急能力強,聽指揮顧大局,還給了他好幾次一個聽起來輕松多得的差事。

雖然之後沒再提,但也搞得其他做了多餘工作的小組長心裏也暗自記恨上了他。

“我不去,說起來比我更合适的人不是沒有,”徐野了當拒絕,“之前這個項目一直都不是我跟進的,如果高層一定那麽看重我,那我希望能和您一起去,畢竟,這個項目您一直都很是關心,不是嗎?”

“這恐怕不太合适吧,小徐,你可不能有情緒就這樣說啊,畢竟我們是一個集體嘛。”

“正因為是一個集體,我才希望您能與我同行。”

郎離瞅了好一會兒,确認徐野沒有胡說八道,納悶這小子怎麽這次骨頭怎麽這麽硬,又不好當着面直接發作,只好做出一副失望的樣子離開了。

這趟苦差最終還是落到了另一個倒黴蛋手裏。

這“幸運兒”一直是郎離的忠實跟随者,唯郎離馬首是瞻。郎離這次在上層那兒主動請纓解決這樁苦差,本來是打算留着給徐野的,最後只能委屈自己的追随者了。

“這個‘狗腿子’終于走了……”一些被欺壓過的同事都慶幸着讨厭的人被派出去,自己能得到一段時間的清靜。

“要我說,如果不是徐主管,只怕我們落到那個‘扒皮手裏,日子不曉得多難過。”

“就是就是……”

郎離吃了啞巴虧,消停了不少,也不再總想着找事了。

文梓傑在公司碰上徐野也不似從前那般扭捏,也會客氣地問候一聲。

上次他大概也是想先給徐野提個醒。甚至有時候,再有什麽聚餐活動,大家還會叫上徐野一起去。

周然還是會偶爾想着約徐野出去吃飯,或者是不是發條訊息問一下近況。

莫少亭大概是在談戀愛,也沒怎麽再和徐野做飯搭子了,到了飯點總是一個人傻樂着抱着手機出去吃。

這算是變相地給周然留了空。

————

街道上是一片通明。樓市從遠到近,間錯着燃起了燈,馬路上也可謂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不遠處還有小樂隊在樹茏下唱歌,蔥綠茂盛的樹冠下是橫插豎穿的枝桠在支撐,上面還挂滿了一绺绺的小燈串,漫漶着垂了一片。

歌手們就站在這璀璨之中,撥起琴弦,輕歌漫唱。

一群衣着時髦鮮麗的年輕人圍成一個圈,鼓掌喝彩。

徐野和周然就坐在靠着透明玻璃窗的位置上,從樓上往下欣賞這惬意的夜景。烤肉冒出油脂,在烤架上“滋滋”作響。

徐野就喜歡吃這些所謂的“碳水炸彈”,一飽口腹之欲的同時欣賞美食誘人的“皮相”,若是更好,便是如今日一般還能隔着距離,湊湊人堆的熱鬧。

說是烤肉,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周然在忙活,徐野只需要出一張嘴吃就好了。

夾上烤得脆生的肉,佐上解膩的泡菜,包上紫蘇葉,一口下去,徐野覺得自己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慢點吃,擦擦嘴。”周然扯了一張紙巾,遞給徐野。

“太爽了,這種感覺。好多年沒這麽舒服了。”徐野恨不得癱在凳子上,做一個圓子,肆無忌憚地選一個最舒坦的姿勢橫躺下來。

周然看着他這個樣子,嘴角不覺噙了笑。

他想起徐野上次跟他吐槽,說聚會的時候居然有的同事說因為他平日看着太高冷,不易接近而倍感壓力,不敢跟他搭話。

“我都沒想到有一天‘高冷’這個詞會跟我搭上邊。”徐野包含驚詫地慨然。

可現在,徐野就這麽毫無顧忌地當着他的面放飛自我,不再恪守什麽成年人應該具備的形象,就跟小時候一樣,吃飽了就滾在石凳上,或者涼快的石壩上,樂颠颠地說自己是在做飯後的消食運動。

一晃過去,也是好多年了……

————

仍舊是周然送徐野回公寓樓,約莫是前幾次覺得欠缺了招待,徐野到了公寓樓前,邀請周然到樓上坐坐。

還是公式一樣,先招呼客人在沙發上坐下,倒上一杯水,然後便是洗了水果盛在果盤裏招待。先是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之後便是在一些日常上侃大山。

倒是一直都沒有把話題往親屬上引。

聊到一半,徐野突然想起于圓前不久寄了一些特産,裏面有一種酥皮點心很好吃,就要去拿來給周然也嘗嘗。

周然坐在客廳裏等他,卻驀然見到茶幾下層上放着一個盒子。很顯然,就是自己以前送給徐野的那枚銀指環。

徐野回到客廳,見對方目不轉睛地盯着茶幾下層瞧,“轟”的一聲失去了思量。

之前嫌指環放在辦公室礙事,徐野又将它拿回來家,順手就放在了茶幾底下,之後過了幾天就忘了這茬兒,沒想到會被周然看見。

時間停滞,四周一片侘寂。

徐野迫切地需要打破這種氛圍,只好開口說:“我上次覺得放在辦公室招眼,把它給帶回來了,随手放這兒忘了。”

周然弱弱“嗯”了一聲,見此,徐野試探性地問:“你——想把它要回去嗎?”

周然聞聲擡頭,倒是警醒了一般:“不……我不想把它拿回去。”倆人雖然關系不如剛開始那般僵着冷淡,但一直沒有徹底說開,只是這麽模模糊糊地處着,也沒個什麽名頭。

誰都不想打破這份和平,哪怕是假裝,也比撕破好看。

“你知道嗎?于圓說過幾天要帶着向文堯來看我,”徐野着意望了周然一眼,“我還沒跟他們說我又遇見你的事,我家裏沒人知道。”

周然抿着嘴唇,眉毛沉下去,眼睛低垂,臉色很不好看。

他大概能夠猜想到自己當初一句話不留就離開,徐野當時所面對的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雖然重逢後對方從不提起,但必然不會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再怎麽裝傻也不是真糊塗,總有撥雲見月,水落石出的一天。

徐野不想讓他難堪,也不希望聽到什麽痛哭流涕的忏悔,跪倒在地的虔誠道歉。

他一直以來不甘心的不過是得不到一個答案就被抛開,連一個哪怕是敷衍的理由都沒有。

只有遙遙相望的一眼,停留不到一瞬。

“我知道你怕是也很難,我明白家人對你的重要,”徐野說,随即将目光移到周然手腕上,“那麽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在之後,你到底發生了什麽?”

怕對方還是不肯開口,徐野貼心地為周然留了餘地:“如果你實在不願說,就當我沒問。”

“不……我說,”周然終于放棄了緘默,“我本來……早就該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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