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丁悅回到餐廳區的時候恰好看到秋蘭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的水杯。
他實在是對故事廳的女鬼産生了陰影, 看了好一會兒确定這真的是秋蘭後才跑過來。
“秋姐!”
秋蘭擡頭看到丁悅,她明顯怔愣住了,反應過來立刻站起身迎過去, “丁悅?你沒事?”
丁悅連忙點頭,“不只是我沒事, 沈雲哲也沒事, 他在故事廳裏找到能避開女鬼的地方,我們躲了一整個白天,直到晚上展覽館開始營業, 女鬼從故事廳裏離開我們才出來。”
秋蘭立刻發現重點, “展覽廳晚上營業?”
“沒錯!”丁悅瘋狂點頭,“在員工餐廳和宿舍區聽不到廣播, 但是離開這裏在宣傳廳那邊就能聽到營業的提醒, 沈雲哲之前就想過這裏是不是晚上營業, 所以我們白天才什麽地方都進不去。”
秋蘭手指顫抖着差點沒有軟倒在椅子上。
是他們的慣性思維讓他們忽略了這麽重要的一點。
人大多數都是白天工作晚上休息, 各大展覽館更是這樣,尤其這裏是游戲場,靈異題材的作品都告訴他們晚上會出現意外, 所以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在晚上離開員工宿舍區。
如果不是沈雲哲發現,那他們估計到第七天都不知道怎麽辦,只能被全部耗死。
“沈雲哲呢?”
“他去展覽廳了,說是讓我來叫大家一起去。”
秋蘭嘆口氣,“別去了,你喊不醒他們。”
丁悅愣了一下,“什麽?喊不醒?”
是的, 和昨天晚上一樣完全喊不醒,她之前就試過, 不管是剛進去的方才還是之前就進去的劉雅然,她踹門都沒有人聽到,丁悅有點不敢相信,他終于意識到昨天晚上他的沉睡也極其古怪,他本不該睡的那麽安穩。
丁悅還是想去敲門試試,秋蘭也不阻止他。
最後讓他放棄的是一陣腳步聲。
他們轉頭,廚師穿着一身白色的廚師服,懷中抱着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塑料娃娃,娃娃上染着紅色的血肉,全部都抹在他的廚師服上,他哼着歌抱着帶血的娃娃走進廚房,秋蘭和丁悅眼睜睜的看着廚師把娃娃扔進了熬骨頭湯的炖鍋裏。
兩人臉色一白,他們開始思考他們每天吃的飯都是什麽東西。
“你們都沒事吧?”
兩人被吓了一跳,接着才發現是沈雲哲在他們身後說話。
丁悅:“吓死我了!”
“這種時候在人背後說話,是不怕被打嗎?!”秋蘭怒罵。
沈雲哲連忙道歉,接着才說:“但是方才出事了。”
秋蘭:“什麽?!我剛才還看到他進了宿舍!”
“千真萬确。”
沈雲哲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兩個人臉色難看,但沈雲哲不是個危言聳聽的家夥,更是靠譜的在有女鬼的故事廳和丁悅躲了一整個白天,愣是把女鬼熬出去。
既然他說方才出了事,那麽就一定是出了事。
“可是我真的見他進了宿舍,怎麽會死在展覽廳,難道我見到的不是方才?!”秋蘭臉色慘白,“那我看到的是什麽?”
沈雲哲連忙道:“你看到的應該就是方才,因為我也遇到過還活着的他,那時候他确實是往員工宿舍走沒錯。”
“只能說他回到宿舍後,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又折回到展覽廳,并死在那裏。”
秋蘭:“……草。”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在場的人臉色就越發的難看,因為這意味着鬼不止可以随便改變他們的感官,讓他們誤認為女鬼是秋蘭,也可以更改場景,讓進入宿舍的方才進了展覽廳。
現場陷入沉默,因為他們對于這種事情都沒有絲毫應對經驗。
就在這時,丁悅突然擡起頭來,他看向旁邊宿舍區,接着才開口,“秋姐,所有人都睡了是嗎?”
秋蘭:“是啊,怎麽了?”
“那為什麽會有個人站在宿舍門口?”
秋蘭猛地睜大眼睛,她和沈雲哲迅速轉身看向員工宿舍區,果然看到一個黑漆漆的像是人的影子站在員工宿舍門口,他似乎是正在找能進入的宿舍,在徘徊片刻後整個鑽進緊閉的房門裏。
“是馮周的房間。”沈雲哲說。
丁悅:“那是什麽東西?”
沈雲哲:“不知道,要過去看看嗎?”
“先等等,還不一定會怎麽樣。”秋蘭搖頭,“而且過去很危險。”
就在這時,廚師從廚房裏走出來,他手裏端着一碗骨頭湯,他将骨頭湯放到三人面前,在他們三個看過去的時候才笑眯眯的說話。
“你們怎麽都在這裏?翹班要扣工資。”
上班,對了,他們是奇物展覽館的員工,現在應該是他們的工作時間。
沈雲哲從一開始就意識到這個員工身份可能挖了坑,于是他開口問:“要是一直曠工會怎麽樣?”
“會被扣工資。”廚師用怪異的語調回答。
沈雲哲不肯放棄,“除此之外呢?您看我們都是新來的,還不适應這裏的工作,館長也沒告訴過我們,求您和我們說說吧,我們還不想這麽早失去這份工作。”
廚師打量着他們,片刻後才開口。
“你們是晚班,晚上展覽館營業要去上班,要是不去上班就會被扣工資,但是啊,還有一批員工是白天上班晚上休息的,你們晚上不去上班不從宿舍離開,他們就進不去宿舍休息。”
“一直沒辦法休息,他們會做什麽我就不知道喽。”
“剛才我好像看到有個白班員工進宿舍了,他好久沒睡覺了,一直一直都很想睡覺,結果宿舍裏的人不出來,不給他空出位置來,他想睡覺想的快要瘋掉了。”廚師陰陽怪氣的笑,“他啊,什麽都不想要,只想有個空床睡覺。”
還沒能三人消化完這個讓人驚悚的消息,員工宿舍裏就傳來一聲慘叫。
宿舍門被一腳踹開,馮周衣衫淩亂的跑出去。
廚師怪笑着回到廚房,繼續熬他的骨頭湯。
“新鮮的骨頭才能熬出最鮮美的骨頭湯,還要更鮮美更好喝一點……”
秋蘭連忙過去攔住馮周,馮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表現的相當激動,肢體動作格外激烈,直到十分鐘後才心平氣和下來,和秋蘭一起來到餐廳區,過去後沈雲哲才發現他的眼睛通紅,眼白裏滿是紅血絲。
“你倆還活着,運氣真好。”剛過來馮周就冷嘲熱諷了一句。
沈雲哲也不在意,“看來你的運氣不好了。”
話說完馮周就臉色一變,但他怎麽也是一個老玩家,沒有方才那麽焦急易怒,他冷哼一聲,接着才開口。
“秋蘭剛才說我們都叫不醒?”
“是這樣,只要睡下去就很難被叫醒。”沈雲哲點頭,“你是怎麽醒的?”
說到這個馮周咽了口口水,他似乎在斟酌要怎麽說。
許久之後他才開口,“我做了個夢。”
做夢是個很普通的事情,是人都會做夢,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做了一個有塑料娃娃的夢很正常,但不正常在于那個夢異常的真實,哪怕是現在夢裏的場景都深深印刻在馮周的腦海裏。
而且,他确定自己從未見過夢裏的塑料娃娃樣式。
他在夢裏被娃娃一刀刀淩遲,劇烈的疼痛湧上他的靈魂,好像他真的就在被淩遲一樣。
他痛的從夢中醒來,一翻身就摔到地上,疼痛還在他身上蔓延,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月光他看到自己的皮膚上有細小的紅色瘢痕,和夢裏的刀痕位置一模一樣,于是他匆忙跑出宿舍。
聽着馮周的描述,他們明顯想起了剛才進入的那個黑色人影。
“羅一月就是因為娃娃死的,我懷疑我夢裏的娃娃也是其中一個。”
如果僅僅只是做了個夢馮周不會這麽懷疑,他舉起手機給在場的三個人看,上面是他們都很熟悉的直播界面。
大多數玩家都在睡覺,觀衆們沒有能看的東西大多都會在他們睡覺的時候沉寂,但此時直播上的彈幕卻刷了一層又一層。
【好兇殘的娃娃,直接把人活着肢解了!】
【期待了!不枉我守着這些睡着的玩家。】
【做夢的這個怕不是要被吓死了。】
【哈哈哈,我就喜歡這樣的劇情,不告訴你什麽時候死,先預告你會死,這樣說不定還能看到點額外劇情。】
【真爽。】
能讓觀衆這麽興奮,那個娃娃估計是真的死亡預告。
沈雲哲和秋蘭對視一眼,接着才開口,“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什麽?”
“方才死了。”沈雲哲說:“因為一看就是在笑的娃娃。”
馮周倒吸一口涼氣,他忍不住把手握成拳抵在自己的胸口,他的呼吸開始急促,平息了很久才勉強平息下去。
他說:“好,我知道了。”
之後他們又把展覽廳晚上營業,以及還有一批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員工會在晚上使用員工宿舍的事情告訴他,每說一件事馮周的臉色都要更難看一分,他想質問這種事為什麽現在才說,然後才想起沈雲哲和丁悅失蹤了一整個白天。
他們是好不容易死裏逃生才帶着消息回來。
于是馮周把湧上喉嚨的質問咽了回去。
“那你們現在打算做什麽?夜探展覽館?”
“大家都喊不醒,只能我們去。”丁悅小聲說:“也只能等明天大家都醒過來再告訴大家了。”
馮周想了好一會兒,接着才點點頭,“行,我和你們一起去。”
“沒問題?”
“沒問題。”馮周站起來,“夢裏娃娃不是什麽好東西,我現在被娃娃盯上了,我得趕緊想辦法處理,要是和羅一月一樣躲在宿舍裏豈不就是等死。”
見馮周這麽堅決,他們也明白了,于是他們暫時分成兩個小隊,分別到不同的地方探索。
沈雲哲和馮周一隊去找展覽廳裏廚師說的美好地方,秋蘭和丁悅去另一個方向。
來到展覽廳,馮周和沈雲哲走進去,他們能清晰的看到地面上有一攤血跡,沈雲哲的外套就蓋在那片血跡上。
“屍體不見了。”沈雲哲道:“和羅一月一樣。”
馮周點頭,“玩家的屍體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威脅,很多游戲場裏在玩家死亡後會變成威脅其他玩家的東西,所以一些比較厲害的玩家都會選擇保護其他玩家,為的就是不要再給游戲增加難度。”
“是嗎?”沈雲哲有些意外,“我還以為只有直播觀衆能給游戲增加難度。”
“直播是直播,玩家是玩家,這屬于‘驚喜彩蛋’的延伸,有個老玩家曾經說過:我們這些被‘驚喜彩蛋’拉進游戲裏的玩家都帶着被無辜傷害的怨氣,死後都會在游戲場裏變鬼。”
馮周邁過地上的血跡,“這裏就是展覽廳?”
沈雲哲:“對。”
此時此刻沈雲哲終于看到了展覽館裏陳列的物品。
也是看到了這些東西,沈雲哲才知道這裏為什麽會叫奇物展覽館。
帶血的娃娃、一截頭發、陳舊的日記本甚至是女人的自畫像……每一個物品下面都是一段介紹,沈雲哲看了幾個就确定這個展覽廳裏每一個展品都自帶一個恐怖故事。
帶血的娃娃傳說殺死了一家三口,一截頭發是死人被偷賣的頭發,陳舊的日記本裏是連環殺手的日記,女人的自畫像是描繪的屍體。
“有些像恐怖故事雜燴。”馮周吐槽。
沈雲哲注視着帶血的娃娃,娃娃的玻璃眼珠倒映着他的身影,就這樣看了幾秒鐘後他才開口,“看上去這些展覽物不會動。”
“要是它們能動我們早就全滅了!”馮周喊。
“既然不會動我可以拿走嗎?”沈雲哲指着娃娃問馮周。
這娃娃做工不錯,而且在導游的專業素養下判斷:這個恐怖故事是假的,娃娃特地被做舊,甚至身上的血跡都是特制的顏料。
沈雲哲也知道了這個展覽廳的營銷方向,那就是制作流行的恐怖傳說道具,渲染的亦假亦真來借助網絡流言宣傳,裏面的道具大多數都是複刻,當然來看的游客都是奔着刺激和拍照來的。
幹淨的娃娃可以進他的收藏。
然而……
“想都別想!”
好吧,帶回去會吓到同寝的室友,還會吓到其他玩家。
終于放棄這個想法,沈雲哲和馮周繼續往前走,避開那些奇奇怪怪的展覽物,他們來到最裏面,在之前餐廳的談話和展覽廳裏參觀就浪費了不少時間,沈雲哲摸出手機看了看,已經到了淩晨。
馮周:“真的在淩晨一點會出現什麽?”
“廚師是這樣說的,我們現階段只能從廚師那裏得到消息,也只能當做他說的都是真的。”
馮周明白沈雲哲的意思。
在等待的時間裏,馮周打量着沈雲哲,片刻後才開口,“說實話,我總覺得你不像個醫生。”
“是嗎?”
“大概是你很少表現出醫生的能力,你也沒有多少屬于醫生的刻板印象行為。”馮周嘆口氣,“你不像第二次進游戲場,除了在一開始救丁悅,整個都顯得太成熟太理智了。”
沈雲哲看他,“這樣不好?”
“挺好。”馮周說:“我毫不意外你這樣的人可以度過多個游戲場,但問題來了,丁悅是怎麽做到的?”
或許是因為丁悅不在的原因,馮周毫不掩飾的說着自己的懷疑,“他那樣的人,到底是如何活過三場游戲?”
這也是沈雲哲曾經想過的問題。
在這個游戲場裏,丁悅顯得格格不入,他帶着太過尖銳的善意,是的,某些時候連善意在其他人眼裏都是尖銳的,他毫不在意環境去幫助其他人,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仿佛不會折損他的善心。
這很可怕,尤其是他竟然還能在這種善意裏活下來。
“運氣好吧,有些人就是運氣好到讓人嫉妒。”沈雲哲半開玩笑。
馮周搖搖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時間就在他們的沉默中度過,很快叮咚一聲,淩晨一點的鈴聲響起,沈雲哲和馮周明顯看到面前的門在扭曲,他們連忙退後,退出到一定距離後,旁邊空蕩蕩的門牌上緩慢的顯示出三個字。
娃娃館。
“娃娃館?!”馮周睜大眼睛,“這難道是……”
兩人對視一眼,接着他們試探着走過來開始推門,意外的是娃娃館雖然出現,但根本就打不開門。
兩人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門紋絲不動。
“打不開。”沈雲哲松開手,“像是上鎖了。”
“不是說晚上營業所有門都會打開嗎?”
沈雲哲點頭,“看來這個娃娃館不是什麽普通地方。”
迫于無奈他們只能暫時離開展覽館,只不過走到展覽館門口的時候他們發現這一次不只是屍體,連沈雲哲蓋在地上的衣服都消失了,就像是有個他們沒有注意到的存在跟在他們身後拖走了衣服,血跡被帶出一道道拖痕。
“衣服被帶走了?”沈雲哲有些意外。
他一開始脫下外套蓋在方才身上僅僅是因為方才死的太慘了,他們之前還說過兩句話。
蓋上件衣服也算是代號法醫的後遺症,給死者最後的體面。
血痕在出展覽廳後就消失了,沈雲哲總覺得不對勁,他讓馮周去和秋蘭他們彙合,自己一個人留下找找這件衣服,馮周知道這件衣服是他的,也明白沈雲哲這是擔心出事故,一點也不客套轉身就走。
沈雲哲在展覽廳血痕消失的地方站着,他左右看尋找能藏起一件衣服的地方。
他确實擔心這件衣服會出問題,按照馮周的說法,死去的玩家會變成鬼,方才在死前可是故意給他指過展覽廳的路,要是真的變成鬼來找他怎麽辦?
雖然這不管沈雲哲的事,但鬼不講道理。
沈雲哲邁出一步,就在這時,一滴鮮血從天而降,直接滴到沈雲哲的腳尖前。
他看着那滴血液微微睜大眼睛,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擡起頭來,沈雲哲終于看到了自己的外套,只不過那件染血的外套套在一個不應該活着的人身上,方才坐在展覽館的門上,手上腳上都纏繞着提線木偶的線,灰白色的眼睛注視着沈雲哲。
這是死去的方才。
“嘻嘻,嘻嘻嘻。”方才咧開嘴,露出一個被撕開的僵硬笑容,胸口是一個血淋淋的大洞。
沈雲哲迅速退後,下一刻卻發現自己出現在展覽廳內部,展覽廳的大門咯吱一聲鎖上,方才僵硬的屍體也在不遠處顫顫巍巍的走過來。
“嘻嘻。”
怪異的笑聲依舊出現在周圍,沈雲哲立刻擡頭,果然在天花板上倒立着一個笑着的塑料娃娃。
展覽廳的燈光在忽閃,方才僵硬的屍體若隐若現,導游極好的聽力卻能快速判斷出周圍的笑聲距離他多遠,沈雲哲忍不住捂住耳朵,但就算如此聲音也源源不斷的鑽進他的耳道。
燈光徹底滅掉,沈雲哲捂着耳朵在這片黑暗裏沉默着,他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也明白這一次怕是很難度過了。
“系統。”沈雲哲試圖呼喚系統。
系統沒有回應,它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和沈雲哲有過對話了。
燈驟然亮起,沈雲哲看到了幾乎貼在自己身上的屍體,他下意識的用胳膊擋,方才裂開血淋淋的嘴巴一口咬上來,就在沈雲哲做好劇痛的準備時,一道光芒突然透過他的身體。
方才慘叫一聲松開他的胳膊,倒立着的娃娃也尖叫着,提線木偶倒挂在天花板上迅速逃跑。
沈雲哲微微睜大眼睛,幾近茫然的注視着恢複正常的展覽廳。
另一邊,代號希望大口喘息,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手臂上撕開一個血淋淋的咬痕,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這個咬痕恰好就是方才啃咬沈雲哲的位置。
鮮血順着他的胳膊流下,代號希望卻欣喜的開始笑。
疼痛催化着他僅存的理智,這股疼痛讓他欣喜若狂,他甚至不由自主的用指甲扣向手臂的傷口,血液順着胳膊落到他銀白色的長發上,他開始笑,又停住笑,張開嘴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說。
他只是覺得高興,太高興了。
認識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真好啊。
沈雲哲也在急促呼吸,卻并不是因為恐懼或死亡逃生的欣喜,他跪倒在地上,胸口不斷溢出尖銳且沒有道理的情緒,他想哭又想笑,想大喊又想把面前的所有東西都砸碎,施虐欲和自虐欲在他心髒裏糾纏。
好孤獨,好開心。
沈雲哲覺得自己現在像個瘋子。
“系統。”沈雲哲感覺到不對,他再次呼喚系統。
他甚至控制不住的站起來打碎了展覽物的防護玻璃,沈雲哲手攥緊一塊碎玻璃,眼睛死死的盯着碎玻璃,他咽了口口水。
不會真的要自殘吧?!
【代號希望可以越過系統強行與你同步,因此他甚至可以代替你受傷,但你也會付出極大代價。】
【與代號希望的同步越深,你受到的情緒影響也越大,而代號希望是所有平行世界裏情緒最尖銳負面的一個。】
“那現在怎麽辦?”沈雲哲緊盯着手裏的碎玻璃,努力控制手不要亂活動傷到自己,“我現在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做點什麽可怕的事情。”
【同步能力更換。】
【世界A07563,代號:法醫,同步開始。】
【代號法醫同步成功,同步率30%,提高同步影響能力,提高理智範疇。】
【代號法醫的性格特點:正确且理性的探究真相。】
手裏的碎玻璃落地摔成碎片,沈雲哲大口呼吸着,終于松了口氣。
雖然那些奇怪的情緒還殘留在他身上,但好歹……不會控制不住了。
……
沈雲哲回去的時候看到馮周和丁悅在吵架,秋蘭在旁邊看着,也不過去勸一勸,就看着他們兩個吵。
他默默的坐到秋蘭旁邊,沒有絲毫聲息,秋蘭轉頭的時候差點被吓得叫出聲。
秋蘭怒視他:“不是早和你說過不要在這種時候站別人身後嗎?怎麽一點聲都沒有,吓死人了。”
“嗯。”沈雲哲勉強回了句話,眼睛看着還在争吵的兩人。
“你怎麽回事?遇到事被吓傻了?”秋蘭疑惑的看着他,“這麽安靜?”
沈雲哲搖頭,聲音很輕,“沒事,你就當我被吓傻了吧。”
秋蘭眼裏帶着一點狐疑,她上下打量着沈雲哲,最後才轉頭看向還在争吵的兩人,“馮周還是激動了,不過都被娃娃盯上了會激動也正常,他覺得丁悅一定有什麽保命技巧,希望丁悅把這個方法告訴他。”
“丁悅說沒有,他說自己每次進游戲場,在最後都會精神恍惚,恢複時就發現自己已經離開游戲場了。”
“馮周覺得他故意不說,就吵起來了。”
沈雲哲看了一會兒,接着才開口,“按照丁悅的性格,要是他真的有什麽保命方法不可能不說出來。”
秋蘭:“我也這麽覺得,馮周還是慌的狠了。”
吵也吵不出個所以然來,馮周和丁悅還是停止這種無用的争吵,他們回到餐廳區坐在那裏,時間已經到了淩晨四點,他們分享了自己發現的東西,接着就只能等白天宿舍裏的人都醒過來。
中途馮周還進了廚房試圖從廚師口中得到消息,但廚師只會熬着骨頭湯說些詭異的話。
時間到早五點,他們聽到了奇物展覽館閉館的通知,也就是說:奇物展覽館的開館時間在晚上九點,閉館時間是早上五點,完全和現實裏相反的時間。
也就是這個通知剛落,宿舍裏的人陸陸續續醒來,他們看到坐在餐廳區的四個人眼神裏都帶着一點猶疑。
一兩個人也就算了,怎麽會四個人都早起?!
在所有人到齊後,秋蘭告訴大家方才死亡和奇物展覽館夜晚營業的消息。
“夜晚營業?!媽的,公告也沒有告訴我們這個事啊!”陸榮華喊着。
“行了吧,這種東西公告當然不會告訴我們。”劉雅然表情裏帶上一點嫌棄。
丁悅:“總之,大家盡量不要在晚上進員工宿舍區,裏面不一定住了什麽東西。”
新人裏很安靜幾乎從不說話的路楓小聲說:“那我們是要等到晚上再去找線索?”
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他們只能慢吞吞的等晚上到來,馮周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來,臉上帶着惱怒,是啊,在場的這些人都還沒遇到可怕的事情,還能堅持下去,但他不行!
再找不到實質性的辦法,他就要死了!
坐在他旁邊的劉雅然吓了一跳,她下意識擡頭看馮周的臉,下一刻她的臉色變得慘白。
“馮周!”
她有些失控的喊:“你臉上是什麽東西?”
“什麽?!”
衆人齊齊看向馮周的臉,果然他的臉上突然蔓延出一條紅色的瘢痕,不只是他的臉,他裸露出來的脖子和胳膊都被紅色瘢痕覆蓋,馮周驚恐的舉起手來看着那些瘢痕。
只是一瞬間,夢裏被肢解的痛苦瞬間湧進來。
“啊!!”馮周慘叫着跪倒在地上,他在地上打着滾,慘叫聲吓壞了餐廳裏的每個人。
瘢痕越來越紅,越來越嚴重,直到噗嗤一聲,他的臉上裂開一道裂紋,紅色的肉翻出,血瞬間飙射出來。
下一刻是他的胳膊和脖子。
沈雲哲推開身邊的人,他迅速跪倒在馮周身旁,手快速的壓住他脖子上的傷口,現在他身上的傷口都不到致命的程度,只有脖頸這一處再深一點能直接劃斷他的氣管,血也流的非常多。
只要控制住脖子處的失血,說不定可以救回來。
馮周睜大眼睛,他死死盯着沈雲哲,滿是傷口的胳膊用盡全力伸出來緊緊抓住沈雲哲的袖口。
他嘴巴不斷張合,像是想說什麽卻只能吐出帶血的唾沫。
“不對,不對勁!”劉雅然喊着,“沈雲哲你快放開他!”
沈雲哲皺眉,但他沒有放手。
馮周痛苦的不斷張着嘴,他的嘴巴越張越大,很快就超出正常人能張嘴的範疇,于是他的嘴角被撕裂,鮮血和唾液順着嘴角不斷的溢出,沈雲哲聽到了他喉嚨裏發出的氣音,明白他想慘叫卻叫不出來。
噗嗤一聲,一只帶血的娃娃從他嘴巴裏擠出來,與此同時,馮周全身的瘢痕都在崩裂。
在最後一刻丁悅将沈雲哲拉起來,在場的所有人眼睜睜的看着馮周整個人随着瘢痕裂成一塊塊的碎塊,四肢全部被拆解下來,娃娃從馮周口中掉出來撞到地板,咔噠一聲碎成娃娃碎塊。
和馮周的屍體一模一樣。
“啊!!”劉雅然終于沒忍住,驚恐的崩潰哭泣。
陸榮華臉色慘白,“死了?這就死了?!”
段子耀又吐了,整個人踉踉跄跄。
秋蘭嘆口氣搖搖頭。
只有沈雲哲依然安靜的站在原地,他注視着馮周不成人樣的屍體,手上身上都是血跡,他一句話不說,完全看不出在想什麽。
最後他終于動了。
将身上帶血的衣服脫下來,他平靜的走到洗手間洗了手順便把衣服泡進洗手池,接着平靜走回員工宿舍,在所有人的視線裏咔嚓一聲把門關掉,再無聲息。
在場的人面面相觑。
“他好像不太對勁。”陸榮華問秋蘭,“出了什麽事?”
“我怎麽知道,我和他又不熟。”
“當然是因為我們又死了一個人!”丁悅喊:“而且還是他試着拯救卻沒有拯救回來的人!沈雲哲可是醫生,作為醫生看着手下的病人就這麽死了,這多痛苦!”
秋蘭和陸榮華用慘不忍睹的眼神看着丁悅,确定他真的是這麽想的後,他倆齊齊扭頭。
天啊,他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沈雲哲困極了。
進入游戲場之後他只在第一天晚上睡了那麽幾個小時,之後就再也沒有休息過,不只是如此,和代號希望的強行同步讓他承受了極大的精神壓力,即使是系統緊急用代號法醫的理智壓制也很難壓制住。
很多極端的情緒在他內心翻湧,讓他只能用大部分理智來壓制這些想法。
他不由自主的再次思考代號希望到底是什麽人?
名為希望,卻帶着如此巨大的極端情緒,很荒謬。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他睡的很快也很不安穩,這種休息仿佛只能舒緩他疲勞的□□,無法修整他疲倦的靈魂。
只是他好像隐隐約約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一個黑色的看不到邊界的地方,一個人坐在黑暗的中心,他低着頭坐在那裏,看上去孤單又沉寂,銀色的長發垂到腳下,光潔的胳膊上有一個血淋淋的咬痕。
他似乎感覺到了沈雲哲,于是他很小聲的說了一句:“我錯了。”
說的有點磕磕絆絆,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的樣子。
沈雲哲心想:怎麽還委屈巴巴的?跟個娃娃似的。
于是沈雲哲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坐着。
仿佛這樣他就滿足了,于是他明顯比剛才高興了一些,他再次試着開口。
“我在看着你。”
沈雲哲:……這什麽恐怖故事?!
一句話毀氣氛,他體會到了。
仿佛是察覺到了歧義,他猶豫了一下後又補了一句,“我想保護你。”
越發像不通人性卻惹人愛的精致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