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雲裴擡手摸了摸自己有點發熱的耳垂,擡頭去看身邊四平八穩的男人,對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
他剛才真的不是在故意逗他?
“怎麽了?”秦銘淵像是才感覺到他的視線,低頭跟他視線相接,臉上沒有絲毫破綻,正經得很。
雲裴搖搖頭,感覺耳朵上的溫度降了一點,為了避免再遇到之前的那兩個女生,提議道:“要不我們先去二樓吧?”
他倒不是覺得他們給自己造成了困擾,只是面對別人的喜歡跟直白地誇贊時有點生疏,母親去世以後,他的周邊幾乎只剩惡意了,那才是他熟悉的。
所以下意識就想要避開,覺得保持一些距離比較好。
秦銘淵沒什麽所謂的點頭,看他立刻操縱着輪椅向前,速度明顯比之前要快,發絲都有幾根飄了幾來,他動了動指尖,感覺又有點手癢。
往二樓去的話有樓梯也有電梯,只是一層的話大多人都是選擇直接走樓梯上去,所以電梯這邊幾乎沒什麽人。
狹窄的空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連彼此的呼吸聲似乎都能聽見,那種身邊仿佛俯卧着猛獸的壓迫感讓雲裴又有點不自在,所幸電梯上升很快,門向兩邊劃開的瞬間那種感覺就消失了。
二樓的區域劃分比一樓更精細,一樓只是大致風格的分門別類,二樓幾乎精确到每位畫家,作品更少了,質量卻提升了上去。
就算是秦銘淵這樣對畫作一知半解的vb晚|霞|贈|月|亮|整|理人,也能感覺到那種明顯的不同,能達到這種程度的不只是技術,更多的是融入了感情跟故事進去。
他上次在畫展看到的抽象作品大多是線條跟色彩拼雜,看了只覺得頭暈眼花,這裏有幾幅倒還是很有意境的。
不過秦銘淵不怎麽喜歡抽象畫,他在現實世界也看過很多大師的作品,欣賞歸欣賞,從來不會想要收藏。
雲裴比在一樓的時候專注了很多,幾乎沒有說話,每幅畫作前停留的時間也更久。
畫作挂的多了,連空氣中都充斥着淡淡的油墨味道,像是秦銘淵之前在他房間聞到的,他應該真的很熱愛畫畫。
但這種熱愛下好像還壓抑着什麽其他的情緒,就好像他發布在網上的那些作品一樣,都是很美好的,每一幅畫作都沐浴在陽光下完成,卻偏偏透着一種粉飾太平的味道。
也可能是秦銘淵看過他那樣黑暗的作品,所以總覺得他現在的畫像是在給別人塑造一個美好的童話故事,看的時候确實是覺得安靜又治愈。
可是畫師本人呢,他是真的懷着這樣的心情在作畫嗎,他治愈了別人,那他自己呢?
雲裴這個人,在原著的筆墨實在是太少了,他好歹也算是造成男二死亡,男主受傷的反派,但提到他的地方也只有寥寥幾個片段,零碎的像是一個路人。
越跟他接觸,秦銘淵對他的好奇心就越濃厚,他實在是太想知道這個被人一誇就耳朵紅的人究竟是因為什麽走到後來那種地步。
思緒跑遠之後盯着人的時間就太長了,那道毫不收斂的目光雲裴實在是無法忽略,他忍了一會兒,還是轉頭,“怎麽了嗎?”
“沒什麽。”秦銘淵很自然的移開視線,從他那張臉上也看不出什麽不對。
雲裴也沒有太過在意,控着輪椅繼續往前,進入了另一個分區,其實幾次見面,某些時候,他會感覺到對方在觀察他。
那種觀察讓他很費解,像是對他感興趣,又像是探究,沒有什麽惡意,也沒有什麽強烈的不适感。
雲裴實在不明白,他身上實在沒有什麽讓人好奇的秘密,雲家的那點破事,在這些豪門圈裏應該大多數人都知道。
剩下的,又有什麽是能讓堂堂秦氏總裁感興趣的?
倒是自己對他有不少好奇的,比如對雲悅纖,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時候就連他這個不常出門的人都聽說了秦氏總裁對雲悅纖的深情,雖然大多數是從那對母子口中,可雲家因此得到的好處是實打實的。
當時雲裴也以為秦銘淵是個有點眼瞎的癡情種。
可等他真的見到了人,完全就不這樣想了,這樣成熟冷靜的男人,他的頭腦是非常清楚的,甚至他覺得雲悅纖心裏那些小九九,對方全都一清二楚。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他真的那麽喜歡雲悅纖,這種只會站在主導地位的肉食猛獸,應該早一口把人叼回窩裏了,怎麽會被扯着不抓不放還心甘情願。
秦銘淵,不是那樣的人。
但是他之前,又是為什麽呢?雲氏也沒有什麽值得他圖謀的吧。
這種疑惑從第二次見面他送自己回家就存在了,一直到現在也無解,只是雲裴不愛管別人的閑事,也不愛探究別人,所以沒有過多思考而已。
“喝點什麽嗎?”
秦銘淵看見不遠處的拐角裏有自動販賣機,低頭問好像在發呆的青年。
雲裴回神,道:“水就好,謝謝。”
秦銘淵點頭,轉身走開去買水。雲裴停在原地等他,看着身高腿長的男人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操作,路過的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他。
其中有一個女生猶豫了一會兒,大着膽子湊上去,雲裴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看見女生拿出手機,應該是在詢問電話號碼。
那個女生很漂亮,穿着一條白色長裙,妝容精致,烏黑的長發垂至腰間,看起來很清純文藝,是那種大多數男生都會喜歡的女孩子。
不過秦銘淵搖了搖頭,可能是拒絕了,女生有點失望的轉身走開。
他的神情依舊很漠然,沒有因為這場豔遇得意,也沒有明顯的煩躁,像是已經習以為常。
根據上次一起吃飯時那個服務員對他臉紅心跳的樣子,再加上這次,雲裴推斷他應該是經常遇見這種事。
秦銘淵确實是很有魅力的男人,他之前就知道,那種魅力不止是他的臉,還有長久居于上位沉澱下來的從容氣度,沉穩,冷靜,只是站在那裏就吸引人。
不過雲裴總覺得,他不只是表現出來的這些,男人也有惡趣味的一面,他自己也算經歷過這樣的戲弄。
比如剛剛在樓下的時候,雲裴總覺得他就是故意的。
打發走了來交換號碼的女生,秦銘淵彎腰拿出已經掉下來的兩瓶水。
上大學的時候他看起來還沒有那麽的不近人情,再加上小女生似乎都很喜歡冰山帥哥這一款,給他遞情書的,搭讪的比較多。
後來進了公司,每天西裝革履,為了讓一些有異動的人不敢小看他這位年輕的總裁,氣質越發的冷冽,少有人敢往他跟前湊了。
一些合作夥伴倒是提過聯姻的想法,但他沒興趣,他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放棄了很多個人喜好,不想再把婚姻也一并犧牲掉。
回到雲裴身邊,他遞了一瓶水過去,之後擰開手裏的這瓶又遞過去。
雲裴愣了下,伸手接過來,另一只手裏還沒來得及開的被拿走,他頓了頓,小聲道了句謝。
秦銘淵搖頭,擰開水喝了一口,順手放進輪椅後自帶的兜裏,握上輪椅把手,推着人繼續往前,“走吧。”
喝完水擰上瓶蓋,雲裴沒有制止他,兩只手抱着水瓶。
擡眼的時候,一幅畫落入視線裏,他一愣,抓着瓶子的手收緊,塑料的瓶身發出脆響。
“秦總。”
秦銘淵腳步一頓,這個視角低頭看見的只有對方毛茸茸的頭頂,“怎麽了?”
雲裴擡手向前指了指,臉上的表情已經看不出什麽異樣,“我想看看那幅畫。”
秦銘淵沒什麽所謂,推着輪椅走過去,在畫作的前方停下,邁步到他旁邊,跟着一起看向那副畫。
朦胧的雨幕,一株很小的青草茁壯的向上生長,葉片上沾着水珠,滋潤的顏色更加翠綠。
他的視線下移,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有趣,畫的名字叫雨天,畫家卻叫晴天,不過好像已經去世了。”
下面的貼牌上,畫家名字後方有個括號,裏面寫了已逝兩個字,那這幅畫應該是很珍貴的。
提到下雨天,大多數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應該就是陰沉,濕黏,出行不方便還會影響心情,很負面的一些信息。
但這幅畫卻把雨天畫的很明豔,诠釋了下雨時一些蓬勃的生命力,傳遞出的信息非常的積極,讓欣賞的人很舒适,很治愈。
“這位畫家一定是個能看見許多美好事物的人。”秦銘淵看着這幅畫,開口感慨。
但是很久都沒得到回應,他轉頭,發現輪椅上的人很專注的看着那幅畫,眼神不像是欣賞,倒像是在懷念什麽,隐約透着點悲意。
秦銘淵微頓,問道:“你怎麽了?”
雲裴沒有回頭看他,視線一寸一寸的将那幅畫描繪過,眼神看着好像要哭,嘴角卻抿出很淺的孤獨。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這是我媽媽的作品。”
秦銘淵愣住,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只好沉默着站在旁邊。
兩個人靜靜地待了很久,他又轉頭去看對方,隐約能看出青年的眼角似乎有點微微泛紅,秦銘淵抿了抿唇,“你想要把它帶走嗎?”
出乎他的意料,雲裴搖了搖頭,“不用,就讓它待這兒吧,能讓更多的人看到,我也很開心。”
他的手裏還有不少媽媽的作品,留做紀念足夠了,散落出去的這些都是出自媽媽的意願,他會尊重她。
“走吧。”雲裴将視線收回來,控制輪椅轉了一個方向正對男人,仰頭看着他,“還有很多畫沒有看。”
對方沒有哭,看上去甚至很冷靜,但秦銘淵注意到了他握着扶手,緊到有點泛白的指尖。
他收回視線,當做沒有看到,點了點頭,“好。”
兩個人轉身走開,那幅畫依舊靜靜地挂在牆面上,永遠停留在了這裏,目送着過往的人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