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晨光
章三 晨光
“原來如此,好友的消息我已經明白,可否介意秦某在此悼念一下友人嗎?”
“介意,出小鎮不遠的青山上就是你那友人的歸處,小二,送客。”
江不惑頭也不擡就說了這麽一串。
天慶茫然地拿着帕子走了過來,然後領走了相當無奈的玉面小神醫秦公子。
出了客棧大門,他們走過了熱鬧的街道,走過了三兩人經過的小鎮牌坊,順着野草與山脈走向,來到了小鎮外的青山上。遠遠地,他們就看見了山坡上孤零零的墳墓。
“青山不改來時,流水無情,應是客。老朋友,好久不見。”
秦愛明俯下身去,清理了那長滿了草的墳墓,好一番感慨。
“原來你是那位少爺的朋友呀。”
小二嘀咕着,惹得他哈哈大笑,嘆了一口氣,又搖了搖頭。
“是朋友,我們從小相識,長大後也就新春佳節之際相見,不過偶爾也見了面喝幾口,上次見他差不多有一年了。閣下是江先生家客棧的店小二,可否請教你的大名?”
這秦家公子說話文绉绉的,讓小二天慶頗為不适應,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嘴巴張了張,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來。
“我,我姓天,诨名就一個慶,秦公子随意稱呼吧。”
“哈哈哈,天慶,好名字啊。不知你可否将秦某那可憐朋友的遭遇再告知一番?江先生是一面,閣下也是另外一面,看這人生啊真不過悲歡離合,生離死別,此番他在地下那頭,便是再也不見了。”
感慨之間,秦愛明轉眼一看,天慶雙眼無神,怕是神游天外了。
于是,他一指點住對方的清醒穴道,搞得對方立馬回神,三兩下也将那過去事情說了出來。
Advertisement
不過是人間肮髒事,可嘆那公子信了親母與恩師,卻無意間窺探了那深宅秘事,匆匆逃離那故地,輾轉來到這客棧,又被幾番折騰,竟然與他人相戀。只是這情理可知,血緣卻不可斬斷。後來之事,秦愛明也基本明白,只好幽幽嘆息自己那故友一時想不開。
而論及那與故友同死之人,他只是大度地表示,不過情愛。
“這江湖啊,最不缺的就是情愛了。天慶,秦某看你有緣,昔日我曾無意間得知你那掌櫃的一樁舊事,倘若有朝一日起了興,不妨與秦某喝上幾杯,聊一聊吧。”
說完,這玉面小神醫便施展輕功,趁着小二沉思的當頭便溜走了。
這廂,看着掌櫃的一番折騰,天慶不知怎地想起了這樁舊事。只是,這玉面小神醫在哪裏,對于他這樣未曾踏入江湖的普通人來講,的确是一件難以做到的事情。
也罷,小二放下這個念頭,轉頭跟掌櫃的回了客棧。這一來一回的,折騰了一天有餘。客棧裏這幾日不曾住人,但灰塵還是得清掃。小二苦哈哈地做了掌櫃的晚飯,又将自己的溫在鍋內,便拿了掃把四下打掃起來。
這一日,便平安過去了。
次日,清晨的雞鳴狗吠如約而至。
天慶踢了一腳身上的被子,面色惆悵地從被窩裏把自己撈起來,接着洗漱後穿好衣服,推開房門,便見着了總是早起練功的掌櫃。
掌櫃的是江湖人士,身上有些功夫傍身,雖然幾乎看不到他離開櫃臺,但每日早時以及晚間都會到客棧後頭的院子裏耍一番拳腳功夫。從前天慶見了幾回,私底下自己拿着掃把在那裏橫豎比劃,反倒是把自己折騰進了醫館,被大夫好生斥責莫要亂動筋骨。也不知這怎麽練的,他也暗暗試探過掌櫃的,卻只得到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和三言兩語撥開天平的話語來。
跟掌櫃那高深得跟狐貍成精似的本領比起來,他還嫩着呢。
早就見慣了掌櫃這架勢,小二天慶打了哈欠,揉了揉自己約莫是昨日沒睡周正的脖子,輕車熟路地走進廚房,然後從米缸裏撈起一把米下鍋。
“掌櫃的,今早還是吃白粥嗎?”
“櫃子裏還有前些日的鹹鴨蛋,切一個。”
“得嘞!”
暗暗吐槽自己那職業習慣,天慶三兩下升起火,又去取了鴨蛋。
這一番事兒搞完,差不多也該開門了。
今個兒應該是跟以往沒什麽不同,就是走到客棧大廳的時候忽然感覺安靜了不少。最近也沒客人上門,天慶想,也不知道掌櫃開這間客棧,三百六十多天裏就三四十天有人,真是累得他天天打掃了。
摳門掌櫃的什麽時候再招一個人啊。
胡思亂想之際,小二天慶推開了客棧的大門。
呼呼呼——吹來的卻并不只是風兒,也并不只是街道噪雜的人聲,今日忽然有花瓣與那似有若無的香味襲來。
“喲,本姑娘等了好久,怎麽才開門?這客棧隅中了才營業麽?”
門前那少女宛如清鈴般動聽的聲音響起。她轉過身,身旁的兩條小辮子也跳動起來,露出那張雪白又明豔的臉蛋兒,此刻她嗔笑着,柳葉兒的眉毛輕輕皺起,明明是不怎麽高興的表情,卻無端惹人憐愛。
“……姑娘,為何在這裏?”
也許是今天早上的陽光太盛了,天慶他找了半天自己的聲音,才回過神來。
少女的眼珠子轉了轉,反問他:“你是這客棧的店小二嗎?客棧老板在嗎?這客棧的老板是不是姓江?你呢?怎麽稱呼?”
炮語連珠似的,她問了這幾個問題。
大概是心底裏在砰砰地響着,天慶愣頭青地腦子也不轉地就說:“是的,姑娘,掌櫃的是姓江,我是店小二,姓天,單名一個慶,姑娘可以随意稱呼。”
“哦,還真是,是叫江望嗎?呆子,本姑娘是好看,但眼珠子可別掉了啊!”
古靈精怪的,還怪好的。不過這番話多少讓天慶回了神,然後搖了搖頭。
“掌櫃的名字是江不惑,并非姑娘所說的江望,不過——”
“不過什麽?本姑娘可沒記錯啊。”
她一手撐住自己的臉蛋兒,似乎是有些疑惑,但很快就像放棄了這番思考。
心裏忐忑間,天慶便問她:“不知姑娘的芳名是什麽?來這裏是為了……”
“才不告訴你,本姑娘要走了。”
她笑了笑,那笑容與那朝霞一樣美好,又讓天慶發了神,拿着那掃把站在原地像是個發癡的呆子一般,惹得她又咯咯笑幾聲,忽然有心思來作弄這正經人。
“要是有緣,我就下次告訴你我的名字吧,天慶哥哥。”
平白燥了人的臉。
正是有心栽樹,無心種花,樹未發芽,花卻盛開。
一心為了江湖事,身在其中不得知,如今九竅通了一竅,方覺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