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
第 44 章
八月四日，靜湳市室外溫度三十八攝氏度，天氣晴。
許聞松大概是看出了周如意的焦慮，在這天借給教授當雜工出了門，臨行前囑咐他帶哼哼去剪毛，注意安全不要迷路。
周如意讓他放一百個心，然後就迷路了。
“小妹妹，你要去哪裏？”
從旁路過的出租車司機搖下車窗朝他招手。
周如意對再次被誤認性別置若罔聞，看了眼頭頂上冒火的太陽，身上已經出了不少汗，再走下去就要下午了，下午的溫度能熱到他渾身濕透。
明明照着導航走，每到一個地方導航就會提示已到達，結果死活找不到。
司機看他的模樣，又問了一句：“小妹妹？聽不懂中文嗎？”
周如意拉開車門，聲音比周如溯還低沉：“去附近的寵物店。”
司機驚訝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周如意看着這輛車在地圖上早就設定好的目的地邊上轉了幾圈，突然開進一段旋轉式的下坡路，寵物店的大招牌赫然在目。
“……”
周如意恨透了靜湳市。
這是一家規模不大的寵物店，也許是因為中午太熱，一個客人都沒有，他滿頭大汗走進去像個異類。
店員姐姐貼心地給他送了杯水和紙巾，才開始詢問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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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膽子向來很大，對誰都自來熟，洗澡的時候像蒙娜麗莎一樣端莊。
店員從沒見過這麽乖的貓，當即給它取了個外號——蒙娜麗喵。
周如意剛踏進店門就被裏面溜達的各種貓團團圍住，索性拿了根逗貓棒陪它們玩。
等哼哼洗澡驅蟲的時間，手機振動幾下彈出許聞松的信息。
[許聞松：回家了嗎？]
[許聞松：外面很熱，注意防暑，多喝水，戶外撐傘，記得吃午飯。]
[許聞松：晚飯吃什麽？]
[許聞松：貓貓對手指.jpg]
周如意被這個奇奇怪怪的表情包逗樂。
[周如意：還在寵物店。放心。不會熱死的。]
[周如意：晚飯都行。]
[許聞松：還在寵物店？我記得你是八點出門的吧，在那待了五個小時？]
[周如意：嗯。]
[許聞松：貓貓摸下巴.jpg]
[許聞松：你該不是迷路了吧？]
[周如意：沒有。]
[許聞松：我有個表情包，很适合你，送給你吧。]
[許聞松：貓貓敬禮：“放心吧我一定會搞砸的！”.jpg]
[周如意：。。。]
[周如意：我讨厭貓，讨厭你。]
[許聞松：我喜歡你，喜歡貓。]
“……”
周如意被這句猝不及防的情話臊得面紅耳赤。
許聞松這個壞家夥，越來越喜歡挑逗他，挑逗方式越來越多了。
兩點剛過，周如意把堆在身上的貓搬走，起身結賬，抱着哼哼去往附近的電腦城。
好在這個大建築物沒有埋在高架橋底下。
周如意這幾天一直在網上找攻略，問了靜湳市幾個論壇，聯系上同時代理網店和實體店的老板，地址就在這附近，老板讓他到店來取，省得寄件麻煩。
這是周如意平生頭一次進電腦城，裏面的人比想象中多得多，人群中飄着一股不知從哪來的金屬氣味。到了顯卡代理區域，人少了很多，基本都是是附近大學的學生和大叔。
按照地址，周如意來到頂着超大招牌，生怕人認不出品牌名的店鋪。
裏面有五六個穿着店服的男人，要麽在發呆，要麽在看電腦，要麽在擺弄塌下來的頭發。
周如意剛一踏入店門，幾雙銳利的目光齊刷刷落在腦門上，似乎少見他這副模樣的人，上下打量了好幾回，最後将視線落在懷裏的貓。
“……”
周如意總算明白網購的好處了。
跟一大堆極具威懾力的陌生人交流真的很困難。
其中一個大概是看出他的怯意，主動走近，用英文道：“你好啊，小妹妹，有什麽需要嗎？”
“……”
周如意心想，打招呼就打招呼，為什麽要一邊走一邊挽袖子，看起來像要給他兩拳的樣子。
眼看這個人還要再問，周如意忙道：“我找老板，提前約好的。”
他們被他的嗓音驚了一下，立即反應過來。有人回頭喊了一聲：“龍哥，有個男扮女裝的人找你。”
“啧。”
周如意恨透了全世界的男人。
其他人看他臉色不對，立馬沖上去捂住前一個人的嘴：“你他媽的，不會說話就閉嘴。”
沒兩分鐘，有個高高壯壯的男人從裏屋走出來，挂斷手裏的電話，疑惑地看着擠成一堆的員工和滿臉兇惡的周如意。
“怎麽了？”
周如意走過去，翻出聊天記錄給老板看。
老板大徹大悟：“哦！原來你就是Kalyan啊！卧槽！我還以為你是國人起洋名唬人玩，沒想到你真是外國人啊，你打字語氣完全不像翻譯器啊。”
有人提醒：“哥，他會中文，一股子暮春腔。”
周如意又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這樣啊。”老板打量了他兩眼，遺憾道，“抱歉，我們這不向未成年出售，唉，知道學生攢錢買東西不容易，可萬一你家裏人回頭鬧着退貨，很麻煩的，我們經歷過好幾回，還鬧上過法院呢。”
周如意心想他就算是把電腦城買下來家裏人都不會說什麽。
老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要是實在想要，改天讓爸爸媽媽陪你來也行。”
周如意來之前做過很多功課，聽很多人說男生都喜歡顯卡，所以他才想買一個送給許聞松，畢竟許聞松是計算機專業的，一定很喜歡這些東西。
為此，他還在夜裏偷偷看許聞松的電腦，确認好了型號。
周如意從小除了奶奶禁止的東西，沒什麽是得不到的，現在被拒絕讓他非常不甘心。
想是他的表情不太好看，讓老板有點愧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唉呀，沒事的……”
周如意猶豫了一會兒，決定為了一己私欲用一次周家的名號，這是第一次主動使用，也許也是最後一次。
“你，打開手機。”周如意擡起頭，對老板說，“搜索，暮春市周如意。”
“啊？”
老板一時沒反應過來，但他的好員工們已經出于好奇心照做了，對比了他和電腦上的照片，發出一聲聲驚嘆和髒話。
“卧槽，暮春市，暮春市啊，一個暮春市首富等于兩個靜湳市首富啊。”
“我他媽的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富二代。”
“你不識字啊這是二嗎？”
“老板老板，你看啊，周如意，英文名kalyan Jones，男，中英混血，暮春市新任首富周直正小侄子，就讀于暮春市高級中學，連續四年暮春杯鋼琴、芭蕾、美術冠軍……品學兼優……啊！”
“你媽，喊這麽大聲幹嘛！”
“身價六十億。”
“卧槽……這不是十五歲嗎？十五歲哪來的身價？”
“就是你幫他綁了，他家裏人願意給的贖金。”
“……”
周如意無語凝噎。
他忍着羞愧，對老板說：“我是買給朋友當生日禮物的，你不用擔心我會退貨，如果我想，完全可以把這裏所有的東西都買下來。我已經保證過了，你不同意的話，我就去別家店買，或者随便拉一個路人，給他兩倍的錢幫我買。”
這是實話，因為周如溯通過人脈和各種方式，把他的畫一件件拍賣，拍出了高價。他把一部分給了周如溯，剩下的數目仍然可觀。
“等等。”
老板滿臉驚詫，感覺腦子炸掉了。
“你的綽號是小如意？”
周如意沒明白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他和老板素不相識。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還是如實答道：“是。”
老板驚喜道：“我和你堂哥是好朋友啊。”
“……”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其中一個員工幽幽道：“老板……太生硬了……套近乎不是這麽套的。”
幾個人憋不住笑了，又不敢笑得太嚣張，只好躲在電腦後偷樂。像一窩老鼠擠在一個洞裏咬東西，咯吱咯吱地笑着。
老板皺起眉頭：“不是，我不是套近乎啊，我真的認識你堂哥，周樂啊，我還認識他對象呢。”
周如意不是很相信。
周樂可發過毒誓，說一輩子不談戀愛不結婚不生孩子。
老板看沒人信，忙拿出手機找出和周樂的聊天記錄，放到幾人面前：“是真的啊，我們前天還聊過天呢，他跟我說他有個可愛的堂弟叫小如意啊。”
“哦。”周如意信了，然後問，“他有對象？”
“對啊，他的學弟，談了兩年了。”
“……”
所有人又沉默了。
周如意很震驚。
他沒想到周樂居然是個同性戀，但也沒有太大感觸，或者說是抵觸。
從小就有人說他是同性戀，他了解過一些，對這個詞的想法從開始的作為辱罵詞的嫌惡，被周如溯的說法改變思想，到現在認為僅僅是作為愛情的一部分。
現在的社會有很多人都接受了同性戀，不過，這件事要是傳到叔叔阿姨耳朵裏，周樂的遭遇恐怕比立毒誓那時候更慘。
說不定周樂立毒誓就是為了擺脫給周家延續血脈的使命，好和他愛的人共度餘生。
沉默之中，有人怯怯地感慨道：“不愧是有錢人，喜歡不走尋常路。”
這算是不走尋常路嗎？周如意不明白，喜歡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喜歡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是喜歡的人，都是自然流露的情感。
那許聞松……
周如意麻利地簽完一堆合同，付了錢，把貓放進航空包裏，抱着被老板用沒有圖案的空箱子裝好的箱子出了電腦城。
途徑商場，一眼被正門口擺着的大海報吸引目光。
那是一張用黑白色繪制的海報，半顆用腳印拼湊的黑色愛心，半顆用表盤和指針拼湊的白色愛心，宣傳語是“用時間丈量我愛你”。
是知名機械手表品牌的廣告。
周如意最近正打算自學廣告設計，給自己增加一個能賺錢的技能。
抱着好奇和學習的态度，他走進商場，跟随海報指引前往二層店面。
這裏也有一張海報，但宣傳的不是機械手表，是流行的運動手表。
海報畫面不是很出彩，文字明顯多于圖畫，容易造成閱讀疲勞。
這是為即将到來的七夕設計的限定情侶款，除了最普遍的運動手表功能外，還能同時顯示自己和另一只手表佩戴者的心率，還會通過心率推算佩戴者的情緒，可以選擇用圖案還是文字表示出來。
目前有五十種情緒，以後還會持續更新。
周如意想不到人的情緒有哪五十種。
但海報上仔細枚舉了每一個。
周如意的目光掃過這些看似熟悉又不熟悉的情緒，最終定在最中央，不偏不倚印在愛心上的兩個字。
心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