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午後,靜湳市下了場鋪天蓋地的大雨。
天色如同世界末日,巨雷将窗扉震得瑟瑟發抖,狂風裹着大如石子的雨滴“咚咚”敲着門,世界被籠罩在厚厚的雨瀑之中。
“喵——”
雷聲一響,哼哼驚叫一聲蹿進角落。
周如意忙着練習裱花,聞聲回頭一看,瞥了眼巴巴望着他的許聞松。
許聞松自覺地走到牆角把哼哼抱起來,哄孩子似的揉着後頸轉悠幾圈,拿了盒貓條分散注意力:“是好吃的,喵喵。”
周如意被後面的叫聲逗樂。
他輕笑着,繼續練習,看擠出來的花紋形狀可觀,小心翼翼往裹滿奶油的蛋糕胚上擠,一點點擠完一圈,又在下面擠了幾坨,用勺子勾出美觀的圖案,巧克力醬裝飾,淋了一圈,最後在小小的空處寫上一串花體字——Happy birthday My boy。
“哇,好棒!”正巧溜達到身後的許聞松發出驚喜的聲音,“你真的是第一次做嗎?畫得好棒,好厲害,真不愧是藝術界小王子。”
周如意擡起下巴。自我改變的這段時間內,難得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因為對自己第一次裱花作品非常滿意。
許聞松看着那串花體字,疑惑地念了一遍:“My boy?”
周如意被戳破羞答答的小心思,置若罔聞,徑自端起蛋糕放進冰箱,一扭頭,許聞松正用星星般閃亮的眼睛對他放光,毫不掩飾的歡喜。
“誰是My boy?”
“……”
周如意想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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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聞松放下哼哼,用高挑的身子堵着他,不依不饒道:“你怎麽知道我的英文名是My boy?”
周如意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質疑許聞松起英文名品味,這和周如溯惡趣味的“谡谡”異曲同工。
“哈哈。”
聽許聞松噗嗤一笑,周如意才意識到又被耍了。
他惱羞成怒,逆反心理乍起,雙手沾起剩餘的奶油,往潔癖的許聞松臉上抹。要他不說反話不可能,不幹壞事也不可能。
沒料到的是,他的手剛摸上許聞松的臉頰,這張臉就向右撇去,一口咬住裹滿奶油的手指。
周如意心一抖,條件反射似的想要縮回手,震顫的眼睛四下躲閃,突然撞上一對頗具占有欲和威懾力的眼眸,不由得愣住了。
他從沒見過這副模樣的許聞松。
像平日裏馴良的金毛在确信它的主人愛它後,有恃無恐,搖身一變成了威風的狼狗,顯露出早已萌發的占有欲,對戲弄它的主人露出獠牙。
可這不是他印象裏的許聞松。
周如意被吓到了,眼中染上恐懼,瑟索着往後縮,想抽回手。
許聞松注意到他發白的臉色,立即收起獠牙,變回怯弱的可憐大狗,仿佛剛從外面的暴雨中來,蔫巴巴的像落水狗。
“對不起,Kalyan,對不起。”
許聞松走近,一手抱住他,另一只手攥住他黏糊糊的手,十指緊扣。
周如意僵了一會兒,嗅到熟悉的花香,感覺到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柔軟,終于放下心來。
他輕輕嘆了口氣,貼着許聞松的胸膛,後怕地說:“你……以後別這麽兇……你想咬就咬,我又不是……反正,你不準這麽兇。”
“好。對不起。是我太得意忘形了。”許聞松垂下腦袋,誠懇地說,“不過,你不應該說不準咬你嗎?”
“是你的問題,又不是我。”周如意撇過臉,嗫嚅道,“我又不知道你有沒有咬人的癖好。”
許聞松語氣期待,眼睛放光:“意思是,如果是我的癖好,你就會容許我這麽做嗎?”
周如意想說反話,但他們現在的關系已經進化成能徹底交心的程度,反話并不能減弱內心的羞恥感,真話卻能調和情感。
他扣緊手指,別扭地說:“……至少咬人可以。”
許聞松嗓音都放大了:“真的嗎?”
他弱弱地警告:“敢咬疼你就死定了。”
“不會的。”許聞松信誓旦旦,“我只是想用你的手磨牙。”
周如意腦海中浮現哼哼磨牙的樣子,一時覺得莫名其妙:“你又不是……”話音未落,他恍然明白了許聞松話裏的意思。
但已經遲了。許聞松趁着空隙,理所當然道:“我是你的狗啊。”
“……”
周如意在心底罵了一句髒話。
許聞松笑了幾聲,無視了他紅彤彤的臉蛋,幽怨的眼睛,自說自話道:“雖然狗狗用主人的手磨牙是不對的,但也有通過磨咬主人的手來表達愛意的說法,主人要适當愛撫狗狗,陪狗狗玩耍,才能讓狗狗改掉這個毛病。”
“……”
要是讓不知情的人聽到,估計會以為周如意真養了只狗。
但周如意聽懂了,許聞松是想親近他。
他之前答應了當許聞松的主人,有照顧他陪他玩鬧的責任,不得不忍着羞恥應下:“知道了。”
許聞松輕笑着貼近他的耳朵,叫得越來越順口:“汪汪。”
“你……”
周如意縮了縮脖子,欲言又止。
許聞松又像狗狗一樣用臉來蹭他,偷偷親了好幾下臉頰。
“髒。”周如意感覺到臉頰的黏膩,忙抻直脖子躲避,“臉髒,別蹭頭發,昨天剛洗。”
“我只是把你送給我的禮物和你分享呀,老師說不能吃獨食,會失去好朋友的。”許聞松壞心眼地往他頭發蹭,“髒了我幫你洗。”
“不用。”周如意縮起手擋在中間,阻止他靠近,“松手,我要洗澡。”
許聞松頂着一張蹭得哪哪都是奶油的臉看他,委屈道:“小如意兇巴巴。”
周如意腦回路異常,自以為心胸寬廣:“那你先洗。”
許聞松忍俊不禁:“我們可以同時洗的。”
周如意心一驚,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下意識罵道:“變态。”
“啊?”許聞松表情呆滞,随即反應過來,大笑不止,“哈哈,我的意思是,有兩個浴室,我們可以同時洗,不是一起洗。”
“……”
周如意想跳樓。
洗完澡出來,天色暗了下來。外面的暴雨轉成了牛毛細雨。呼嘯的風帶走了幾戶人家的衣裳,卻沒帶走靜湳市的熱,空氣依舊悶熱難耐。
周如意穿着夏天的睡衣,吹幹頭發,用向日葵發卡把早已長到鼻尖的劉海別上去,聞了聞發絲殘餘的清香,是許聞松新買的洗發水,似乎是甜味的,但又好像是奶油的氣味。
他偷摸把昨天搬回來的顯卡放到許聞松電腦後,踩着拖鞋一步步晃悠下樓,心情甚好。
許聞松還沒洗澡,只把臉和手的奶油洗幹淨了,坐在沙發上逗哼哼。
“哼哼,哼哼,看我,坐,對啦,乖貓貓,握手,敬禮。”
周如意很喜歡這種溫馨的氣氛,仿佛和許聞松同住屋檐下度過了許多個年頭。
他坐到許聞松身邊,拿起茶幾上的手機,回周樂信息。
許聞松轉頭看過來,愣了一下,語氣不大自然,“你的短褲怎麽這麽短……”說着,拿過一張小毯子蓋到他腿上,“小心着涼。”
周如意掀開毯子:“熱。”
許聞松又把毯子蓋了回來:“空調溫度已經很低了。”
周如意不再和他對着幹,平靜地說:“我是火娃。”
許聞松啞然失笑:“那我是水娃?”
周如意很不理解許聞松在熱天裏能保持輕松自如的樣子,問:“你為什麽不會覺得熱?”
許聞松歪頭一笑:“天生的?”
“我恨你。”
“哈哈。”
許聞松伸出一只手來貼他的臉:“涼嗎?”
周如意感覺到冰塊似的涼意,仿佛發現新大陸,眼睛都瞪圓了:“為什麽?”
“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冬暖夏涼體質?”
周如意這個火娃體質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七點剛過,雨又下大了。
許聞松端出蛋糕和碟叉,放在茶幾上。周如意控制住想撲上蛋糕的哼哼,給它放了貓糧,提出一個致命問題:“有蠟燭嗎?”
“其實我一開始沒打算點蠟燭,你想要的話……”許聞松想了想,“用香薰蠟燭湊合一下?”
“啧。”周如意兇巴巴數落道,“你能不能對自己的生日上點心。”
“哈哈,抱歉,我明年争取買兩根蠟燭。”
別人争取買車買房,許聞松争取買蠟燭。
許聞松讪笑着從櫃子裏翻出一個杯子蠟燭,接着提出了第二個致命問題:“好像沒有打火機啊。”
周如意不解:“你有蠟燭沒有打火機?伯父不抽煙?”
許聞松搖搖頭:“我和家裏人都不抽煙,蠟燭是之前小區停電,隔壁阿姨送的,當時就是因為沒有打火機,這個蠟燭才留到了現在。”
“你當時不該想着改天去買個打火機?”
“你說得對。明天我就去買一個打火機。”
“……”
周如意心想:你現在說明天有什麽意義,明天的計劃拯救不了現在的難題。
許聞松提議道:“我們用手電筒當蠟燭吧,我吹氣的時候,你就幫我關掉手電筒。”
周如意陰陽怪氣道:“你是天才。”
“哈哈,開玩笑的。”許聞松拿起蠟燭往廚房走,“其實借一下竈火就好了。”
“笨蛋。”
沒兩分鐘,許聞松拿着點着的蠟燭走回來,順手關上大燈,只剩手中那一小簇火苗的光亮。
周如意抱着哼哼坐到地毯上,看着燭光搖曳中許聞松橙紅的臉,恍惚回到了初見那夜,他們一起坐在壁爐前烤火,那時的火光也這樣紅。
“要是有鋼琴就好了。”許聞松坐到身邊,眼眸閃着水亮的光,溫柔地注視他,“這樣我就能聽你彈Happy birthday了。”
“這還不簡單。”
就今晚,周如意想滿足許聞松的一切願望。
他笑着打開手機裏的鋼琴軟件,橫過來彈奏,難得唱出了詞:“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my boy,Happy birthday to you……”
“啊。”許聞松受寵若驚地驚叫一聲,喜悅從語氣中溢出來,“我是你的男孩嗎?”
周如意羞澀地點點頭:“是。”
“好棒。”
許聞松感動不已。牽起他的右手,放在嘴唇上印下一個吻。
周如意紅着臉扣緊他的手,催促道:“再不許願蠟燭要被哼哼吹滅了。”
“好。”
許聞松雙手裹着他這只手放在唇上,閉上眼睛,不過兩秒,睜開眼吹滅了蠟燭,周遭陷入黑暗。
周如意不禁質疑道:“你真的許了願嗎?”
“沒有。”許聞松的話音很輕,又很重,很近,又很遠,“我想親口告訴你。”
周如意沒反應過來,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緊接着兩片柔軟的唇含住他的上唇,細細摩挲着,尖牙輕輕啃咬着。
“Kalyan。”
許聞松呼喚他的名字,同時抱住他的腰,深沉的聲音在靜谧中仿佛留聲機的小夜曲。
周如意摘下他的眼鏡,仰起頭加深這個吻。
他們擁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許聞松吻上他的額頭。
“我的生日願望是,希望你永遠純真,永遠自由,永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