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開了大半天車的白瀚宇也趕到了D市,找到了方建國位于D市郊區的家。
D市屬于沿海旅游城市,早年開發過一批海邊房地産,吸引了大批外地人前來投資,然而誰也沒想到,房子建了一批又一批,D市卻沒有因為沿海旅游而發展起來,房子大批空置,當年買了房子的那批人來這裏住的少之又少,平時租也租不出去,賣更是想都別想,方建國父母早亡無牽無挂,跟吳美芳離婚後,他便只身一人回到老家D市,租住在這片“鬼樓”之中,平時靠打零工生活。
這是一座只建造了一半的小區,物業只負責收一下垃圾,其它一概不管,水電出了問題得自己請人來修,小區裏處處雜草叢生,到了晚上,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黑暗中只零星幾盞微光,故而這裏也被稱之為“鬼樓”。
推開房門,一股發黴潮濕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這是附近空置房屋的通病,這裏的一切都很容易發黴,特別是沒有主人的空房子,客廳那只沒有脫落的吊燈,昭示着這座房屋的主人,并沒有将這裏遺棄。
走進主卧,床上用品都被打包收在牆角一個塑料編織袋裏,房間空空如也,只衣櫃還留着幾件褪了色早已不合時宜的衣服,同時被留在衣櫃的,還有一沓舊報紙。
報紙是兩三年前的,無一例外都與“方昊自殺案”有關……
2019年11月31日,H市下起了大雪,期末考試在即,學生們忙裏偷閑,由學生會牽頭組織舉辦了一場盛大的COS舞會,只要出示學生證即可參加,到了傍晚,學校裏多了許多身着奇裝異服的學生,他們三兩成群向着學校最大的體育館嬉笑打鬧而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體育館旁邊實驗樓樓頂之上,顫顫巍巍立着一個人……
彼時北區男生宿舍樓319的三人卻焦躁不已,他們的舍友方昊七天前被學校取消了保送資格,自那之後,方昊便離開了學校沒再出現,他們本以為方昊回家了,直到他們剛剛接到了方昊母親的電話。
方昊既沒有回家,也沒有跟任何人聯系,就這樣毫無聲息的消失了。
方昊品學兼優又經常幫導師做事,突然被取消保送本來就夠魔幻的,這種時候人突然又不見……方昊的母親已經報了警,宿舍幾人越想越擔心,準備出去幫忙找人。
三人披衣出門後沒多久,一條爆炸性的消息雪片般在H大的每一個人手機裏迅速傳播開來:實驗樓有人跳樓,死者正是經管系大四的學生方昊,人當場死亡,已經被拉走了。
參加舞會的學生大多都看到了倒在血泊裏的方昊,一時間方昊被取消保送資格的事再度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學生們一致要求學校公布處理方昊的原因,在他們看來,學校的沉默就是“不公正處置學生”的實證,方昊的悲劇與學校脫不開幹系。
群情激奮流言越傳越離譜,學校內網适時有人貼出了這樣一則消息:校方的沉默和經管系系花楚黎的無情拒絕,或為壓垮方昊的最後一根稻草。
緊接着,楚黎冷臉站在實驗樓頂漠然看向方昊的照片被傳了出來,而方昊的手機也在事發現場被找到,據爆料人稱,方昊的母親将手機複原後,發現方昊死前給楚黎打了7個電話都是未接,直到第八通電話被楚黎接起,通話時間2分14秒。
那之後不到十分鐘,方昊從樓頂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樣的巧合很難不令人懷疑,一時間輿論風向驟變,衆人讨論的重點從方昊被取消保送轉移到了楚黎和方昊的愛恨情仇上來。
沒多久,校方聯合警方發布了一則聲明,稱方昊自殺屬個人行為,與楚黎亦或是校方沒有關系,。
而那時的楚黎,已不堪流言侵擾,申請休學離開了學校。
報紙上關于“方昊自殺案”的新聞這些天白瀚宇大致都看過,在這些舊報紙中,把漢語發現了一則被紅色珠筆圈出來的廣告:深藍療養院,讓您的“心”,找到回家的路。
廣告發布時間:2020年9月15日,楚黎當時就住在這裏。
白瀚宇盯着廣告似是想到了什麽,而後猝然回眸,目光落在衣櫃裏發了黴的舊衣物之上,白瀚宇從裏面扒拉出了一件深藍色舊T恤,T恤正面右下角印着一只已經被洗得有些發白的卡通鯨魚,T恤背面印着幾個大字:深藍療養院。
“白副隊!你過來看看。”劉城的聲音自次卧傳出,片刻後,白瀚宇與劉城看着床下一個旅行箱蹙緊了眉頭,箱子有些年頭,外圍長滿了黴菌,箱子裏面裝着方昊從幼兒園到高中所有獎狀的照片,照片背面,大都寫有方昊的親筆留言。
“爸爸,你什麽時候來看我?”
“爸爸,今年我過生日你會來看我嗎?”
“爸爸,新年快樂。”
……
從方昊小學三年級起,每年1-2張獎狀,再後來,還有各種競賽考級證書,但從這些獲獎經歷來看,方昊的确擔得起H大學霸的名頭。
“取消保送,對這種好學生,打擊确實挺大……”劉城邊張羅整理物證,一邊拿起壓在照片下面的牛皮紙袋。
紙袋跟照片一樣被套上了塑料袋,保存的相對完整,袋子裏裝着的,還是照片,而照片裏唯一的主人公——是楚黎。
楚黎身着白色改良版病號服,所處位置是一間陳設簡單窗明幾淨的房間,從拍攝角度看,應該是偷拍,如果白瀚宇猜得不錯,照片裏的位置,就是深藍療養院。
照片中的楚黎大多在吃飯,有時是在發呆,唯獨一張,楚黎的臉看向了鏡頭,或者說,楚黎看向了鏡頭擺放的位置,微眯起的眼尾帶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是白瀚宇相對熟悉的楚黎。
而這張照片,被紅筆劃上了大大的叉。
“叫人繼續搜,我們去療養院看看。”
方建國的家空空如也,再沒有什麽明顯的線索,白瀚宇收起照片和劉城徑直往深藍療養院而去。
沿着海岸線邊的公路一路向南,公路盡頭,海岸邊一處占地不菲的天然園林,便是深藍療養院,D市唯一一個相對出名營收持平的産業。
白瀚宇一路上反複翻看着方建國偷拍的照片,面色愈發沉重了起來:“方建國還是沒有消息嗎?”
“沒有,已經讓蘇洛他們注意了。”劉城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在空曠的沿海公路上疾馳,春日的陽光洋洋灑灑眷顧着每一個來到D市的人,白瀚宇他們卻無心看風景,不自覺翻出了那張被劃上紅叉的照片。
這張照片……這會是巧合嗎?
楚黎那張時而鎮定自若似笑非笑、時而謹小慎微冷漠疏離的面孔,複又出現在白瀚宇眼前。
随着案件的逐漸深入,方建國此人在楚黎身邊“潛伏多時”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面,查到這裏,白瀚宇不禁陷入了疑惑,方建國到底想做什麽?
是什麽令他從接受“兒子自殺”,到暗中調查跟蹤楚黎長達數年?
此人跟蹤和反偵察意識極強,且已經動手殺了吳偉,這一次,他會想殺了楚黎嗎?
方建國,又到底是個什麽人?
如今的深藍療養院不單單是療養院,還并線開發了高端民宿業務,兩邊業務分兩片區域進行,互不幹擾,白瀚宇幾人到時,療養院院長吳天愛特意等在門口,将幾位警官直接帶到了院區行政樓會議室。
“白警官,我之前已經讓人把你們要的資料都傳過去了,不知道你們還想了解什麽?”吳天愛年近四十,保養得極好。
“這個人,吳院長有印象嗎?”劉城将方建國的照片推至吳天愛面前。
吳天愛身側的兩個助理看了一眼照片,而後拿出平板翻找了一會兒,很快便在員工檔案中找到了曾經在療養院做過護工的方建國的資料。
據檔案資料顯示,方建國2020年9月16日來療養院應聘,也就是報紙廣告被圈起來的第二天,因着方建國在本地有房離得近,且手腳麻利,經過簡單培訓,方建國于10月8日正式上崗,成為了療養院負責送餐收餐護工中的一員。
劉城将檔案繼續往下翻,發現方建國在療養院工作了大半年,表現良好,直到2021年6月末,其自行離職離開了療養院,那之後沒多久,7月初楚黎也康複出院。
也就是說,方建國有預謀有計劃潛伏在楚黎身邊大半年,且在這半年時間裏,方建國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既沒有傷害過楚黎,也沒有出現在楚黎面前,楚黎一家直至今日,都不知道方建國曾入職進入過深藍療養院。
“兩位警官,這個方建國……是有什麽問題嗎?”
“沒問題我們也不會找到這兒來……”白瀚宇意有所指模棱兩可的回答引起了吳天愛的警惕。
“警官,這個人已經離職很久了,在我們這裏工作的時候,我敢保證他是沒有問題的,我們療養院到處都是監控,員工也都經過專業培訓,考試合格才能上崗!”吳天愛說着,将助理手中過的平板接過,點開了監控頁面,試圖向白瀚宇證明自己療養院的安全性。
白瀚宇瞥了眼身側的劉城,吳天愛據理力争的聲音在看到劉城手上那一疊“偷拍”照片時,漸漸啞了火,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是……”
“這是我們在方建國家裏搜出來的東西,既然吳經理也說你們這兒到處都是監控,麻煩讓人去找找監控,我們也很想知道,這種照片是怎麽來的。”
吳天愛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沒說話,身側的助理更是面色青一陣黃一陣,啞口無言。
療養院監控遍布是實話,但療養院極大,病區又相對分散,總會有那麽幾個監控死角,加上涉及到病人隐私,病人房間也會有一兩處沒有監控的地方,諸如:洗手間、更衣室,且高檔病區內所有監控,客戶都可自行關閉,這是療養院內不成文的規定。
因此熟悉療養院地形的人,只要稍微動動腦子,避開監控做點什麽,不是什麽難事,方建國做的事,便是如此。
“照片裏的人吳經理應該也認識,聽說最近與警方對接安排提供資料的,都是吳經理。”白瀚宇面色漸沉,吳天愛莫名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吳天愛當然認得楚黎,想當年楚黎入院,還是唐芸托人找關系找上的吳天愛,這些天警方也要了不少關于楚黎的資料,為此吳天愛特意找楚黎當時的主治醫生關文雅再三确定了病人情況,确保楚黎在院療養的确沒什麽問題,這才放心把病人資料遞交了上去。
吳天愛沉默片刻,示意身側兩名助理離開了會議室,而後親自關上了會議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