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強的刺眼,天藍地白,吹過他們的風又幹又涼,周霭穿黑色的沖鋒衣,眼鏡下露出來的半張臉很白,他微微仰着頭看陳浔風,風将他微潮的額發吹起來幾縷。

不管什麽時候,只要陳浔風與周霭臉對着臉,只要陳浔風看見周霭,他就想要去靠近周霭、去碰觸周霭,陳浔風的喜歡是種抑制不住的情緒,包括現在,他的手從周霭額頭滑向他後腦勺,他的手不願意離開周霭,他搓着周霭腦後冰涼的短發,問他:“爽不爽?”

可能是運動的緣故,周霭的唇色要比平時淡,他的唇角輕動,像是個淺淡的笑,然後他拉着陳浔風轉頭,去看山頂上最陡峭的雪道。

雪場的排布像是座并不标準的金字塔,越往山上走,難度系數越高,分布的人也越少,山腳底層是最平坦的雪地,集中了場地上最多的人,山頂端則是看起來就陡峭危險的高級賽道,他們入目所及,遙遠的山尖上幾乎只有稀稀拉拉的兩三個人。

陳浔風收回目光看周霭:“那就去試試?”

他不阻攔周霭,也不會勸阻諸如危險之類的話,勸阻本身已經是種限制,前面20年周霭都被限制在各種冰涼框架裏,他過得太收斂,所以現在的每一天,陳浔風都在帶周霭“放”着過,在他這裏,周霭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吃的東西他們下頓就吃,想去的地方明天就一起去,想做的事情他們拉着手去做。

他寶貝着周霭,但周霭不是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周霭是個健康的男孩、周霭同時也是個年輕的男人,周霭有強大獨立的心智、有清晰的認知和規劃、他有能力有魄力,周霭想去哪裏都可以去,陳浔風只會陪着他。

陳浔風不勸阻危險和小心,因為他不會讓周霭受傷。

他們坐在上山的索道車裏,隔着透明的窗玻璃,周霭側頭垂眼,安靜的看高空下的雪地,索道車吊得太高,地下的人随着距離變得越來越小。

車內空間不大,周霭聽見耳邊有道清晰的拍照聲,他轉頭看身邊的陳浔風,陳浔風已經收好手裏的相機,他邊将相機裝進包裏,邊看周霭一眼,說:“偷拍你。”

車內外溫差大,窗玻璃上結了層水汽,周霭用手輕輕擦了擦那層遮擋視線的霧氣,陳浔風靠在滑雪板上說他:“真是半點不怕高啊?”

周霭轉身将手攤開遞給陳浔風,陳浔風拉住周霭,順着他的力氣一步跨過去,他和周霭穿很厚的衣服,靠在一起看窗外景象,但是他不怎麽專心看風景,他只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周霭說話,他問周霭:“喜歡高還是喜歡雪?”

周霭手肘擱在陳浔風膝蓋上,聽見陳浔風的問題,他看一眼陳浔風身上的紅外套,只用手指輕輕點了點玻璃窗戶,他也回答不出來這個問題,因為比起單純的喜歡高空或是白雪,他更喜歡此時此刻,他不偏頗,他喜歡此時此刻的所有。

吊車在高處不明顯的晃了下,周霭背靠冰涼的車窗玻璃,他的後腦勺被陳浔風控在手裏,陳浔風蹲在他面前,他仰着頭與陳浔風親在一起。

車廂內空間狹小,周霭感覺他們仿佛親出了許多潮熱的霧氣,霧氣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只能看清楚離自己最近的陳浔風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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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後他靠在陳浔風肩頭平複呼吸,陳浔風的手往下,隔着衣服摸到他左.胸,他笑了下說:“摸下,剛剛過最高點,心跳有沒有加快?”

周霭的視線轉向窗外,才注意到他們已經在順着索道往下滑,并且即将就要到達落地點,他不知道他們剛剛滑過了最高點,甚至他現在才遲鈍的察覺到失重感,所以他心跳的變速也必然不會是因為高度的變化。

陳浔風手放在他左胸處靜靜的停了會,然後淡淡挑了下眉:“衣服擋住了,摸不出來。”

周霭笑了下,然後把陳浔風從地上拉起來,車已經停下,他們要準備下車了。

最高處的雪道主要是增添挑戰性和提供給專業人員,所以坡道築的陡又急,

幾乎已經與水平地面壓成了銳角,陳浔風讓周霭等在旁邊,他自己先試了次。

周霭站在高處的水平臺面,看雪地裏陳浔風的紅色身影,陳浔風從高處往下,身體極其放松舒展,從遠處看甚至有飄逸的弧度,他順着坡度俯沖,又在某個平臺騰空,陳浔風的身形越來越遠,他逆着風走,周霭仿佛與他同感,周霭幾乎也能感覺到急速掠過臉側的冷風。

幾分鐘後,陳浔風提着滑雪板回到原地,他再次給周霭檢查了遍腳上的東西,同時淡淡評價剛才:“還可以,挺爽。”他給周霭指了幾個路上需要注意些的地方,然後轉過頭問他:“來嗎?”

周霭在陳浔風的視線下輕點了下頭。

陳浔風笑一聲。

他們在最高點同時起板,兩個人沒怎麽商量,但就是滑出來幾乎相同的節奏,周霭感受到強烈的失重感,他順着雪道高速往下滑,他感覺不到身體的任何限制,迎面的冷風幾乎讓他不能呼吸,但他并不緊張也并不懼怕,他相當放松,也許他其實偏好這種帶着刺激性的項目,只不過他現在才有機會展示出這種偏好。

周霭的視角餘光處永遠有道紅色的身影,他知道陳浔風就在旁邊,滑到某處平臺時,他們同時翹板向上,然後同時騰空又下落。

重新下落到雪地裏,落地時的重.擊讓周霭突然想起六中後山的圍牆,他想起那處破牆後的貓狗,他想起他靠坐在圍牆裏面聽陳浔風在外面打球,他還想起陳浔風蹲在圍牆上跟他說一起往下跳,那時他們就已經同頻起跳又同頻落地了。

但好像從最開始在幼兒園認識時,他們就屬于同個頻道,正是因為他們同頻,他們才會相互吸引、彼此靠近,陳浔風接納他,他接納陳浔風,這是他們在幼兒園就在做的事。

高速的冷風下,他們居然滑出汗來,好幾個來回後,他們找了處雪堆靠住休息,兩個人靠在雪堆的背面,避開了山下所有人。

陳浔風坐在雪地上拉開周霭的外套看了看,他替周霭拍掉衣服裏層堆積的雪粒,邊摸他裏層的衣服邊說:“等會雪化成冷水,冰着你,看看衣服有沒有濕。”

兩個人早上都穿了速幹的打底,但周霭并不阻攔陳浔風,只坐在原地任他檢查,他同時也将手從陳浔風外套底下摸進去,摸陳浔風的衣服有沒有被雪打濕。

确認雪都拍掉後,陳浔風給周霭重新拉上衣服,他直接拉到最高處扣好,嚴絲合縫的将周霭脖頸都擋住,然後陳浔風向後倒在雪地裏,并且順勢拉下來周霭。

周霭被拉的靠在陳浔風前.胸上,陳浔風慢慢拍着他的手臂,說:“躺這歇會。”

人群都在遠處,他們躺在安靜的雪地上,正午的日光灑在他們身上,頭頂天空是澄澈的藍色,他們輕輕的平複運動後的身體機能,兩個人有半分鐘都沒說話,周霭側着臉墊在陳浔風衣服上,他恍惚聽見風吹過的聲音。

陳浔風隔着厚衣服拍着周霭的手臂,周霭只能感覺到很細微的觸感,觸感細微,但持續不停,過了會,他才終于聽見陳浔風的聲音,陳浔慢聲問周霭:“以前沒問過你,你是想我跟你說話,還是更想我用手語跟你交流?”

周霭轉過臉看陳浔風,陳浔風也垂了視線,兩個人安靜對視上。

陳浔風說的是今天在電梯上,他和那個聾人女孩之間的交流,周霭靠在陳浔風身上,陳浔風靜靜的等着他的回答。

這是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周霭沒讓陳浔風等太久,他坐起來,認真給陳浔風打出了句完整的手語:我喜歡你的聲音,我可以感覺到自己時刻都被你的聲音包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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