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季綿不需要吃東西, 但是他家大寵物需要。

他下意識地轉眸看了一眼房間裏的青年，抿了抿唇，把罐頭接了過來。

他對宋南星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但是他又确實拿了對方的東西，他猶豫了一小會兒, 最終還是皺了皺鼻子小聲道歉：“謝謝。”

宋南星少見的有些受寵若驚, 可能是眼前穿着白色兔子衛衣的少年看起來過于綿軟, 他的膽子也跟着大了起來：“你……”

他帶着試探問：“你是被江隊救下的幸存者嗎？”

當然不是。

江未珩還是他救的呢。

但是他沒有必要跟宋南星說這些, 甚至他一點都不想跟眼前這個運用道德綁架十分熟練的人說話。

季綿繃着一張漂亮的小臉，問：“你還有，什麽事嗎？”

很明顯的逐客意味了。

但是可能是他整個人都是軟乎乎的模樣, 這話說起來也半點沒有讓人感覺到不适，反而讓人覺得他像極了一只被人逗弄得生氣了、支棱着飛機耳的小貓咪。

稚氣十足。

宋南星聽得沒忍住笑了笑, 季綿看到他眼裏浮現出來的笑意瞪大了眼睛, 像是完全沒想到他竟然還笑得出來。

季綿真的——真的生氣了！！

他一直被那個人保護得很好，很久都沒有感受到這種快要氣炸了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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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在表達自己的不喜歡, 但是對方卻把他當成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只覺得他幼稚好笑，不管他說什麽，都會被當成小孩子的稚氣表達。

季綿眼尾都氣紅了, 甚至還恍惚覺得自己的腦袋上可能在突突地冒着熱氣。

他想開口罵人，但是他現在大腦的語言功能還沒有完全進化完成, 這會兒一激動，甚至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想哭，想習慣性地找江未珩幫忙, 但是一想到這人做的事就是傷害江未珩的, 後者剛才還在為這件事難過, 他就又邁不開腿了。

季綿太生氣了，但是他一直被家裏教得極好，做不出來那些過分的事。

他氣得捏緊了拳頭，在腦海裏想了又想，最後也只能手忙腳亂地去推房間的門，想把外面的壞人趕走。

“你——走！！”

——當着客人的面把門關上，這已經是他的教養之內，做得出來的最嚴重的事了。

宋南星沒想把他氣成這樣，關鍵是人家監護人還在房間裏的呢。

他嘗試着順毛：“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笑的，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來再道個歉。”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又嚴肅了些，表面上是在跟季綿說話，實際上這些話都是說給裏面的江未珩聽的。

“不管怎麽說，當初确實是我們對不起江隊，對不起。”

“但是，” 他皺起了眉，“我之前就說過了，我們異能者——更何況是很早以前就入伍了的江隊，我們的使命就是保護人類，保護正常人，所以當時我們做出那樣的決定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希望江隊能理解。”

他一只手抵着門，季綿并不是關不上，但是他害怕他現在不太能掌控自己的力氣，畢竟平時把力氣都用在了砸他的同類們的腦袋上，人能承受多大的力他還沒有試過。

要是他直接強行把這個門關上了，可能會弄傷宋南星。

他雖然不喜歡這個人，但是也實在沒有想過傷害他。

他不想聽宋南星說話，但是又不能直接上去把這個人的嘴給堵住，氣得不行也只能眼眶紅紅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嘴裏面不停地嘟囔着“我不聽我不聽”。

宋南星沒有理他，視線徑直看向了坐在床沿上，靜靜地跟他對視的男人：“不算當時處于江隊那個境地的人是誰，就算是我，我也希望別的隊友能做出舍棄我的這種決定。”

“個人可以犧牲，但是人類的文明絕不能泯滅。”

季綿聽不下去了。

他一下擡起了頭，眼眶紅得仿佛馬上就要哭出來，清澈的眼睛裏也滿是霧氣。

但他努力抑制住了自己想哭的沖動，一字一句道：“可是，江未珩，也是人類。”

宋南星微微一怔，像是沒想到他會反駁他，“但是個人為集體犧牲，江隊就算真的死在了兩年前，那也算是死得其所。”

季綿努力地搖頭，明明聲音都已經在顫抖了，但是卻還是繃着臉反駁：“你自己，邏輯，就有問題！”

“你說，個人，犧牲是，應該的，但是，對于基地的，全部人類，來說，當時你們，一隊，對于，人類的，意義，都比不上，江未珩！！”

“按照，你的邏輯，應該是，你們，為江未珩，争取離開，的時間，你說，就算是你，你也願意犧牲。”

“但是，”他越說，身體越氣得顫抖，“但是，你們沒有！你們，你明明，就是，怕死！！”

說得多麽道貌岸然。

宋南星是在他們一行人到城市邊緣的時候醒的，他明明知道，要是這個時候返，說不定也能把江未珩帶出來。

退一萬步，就算是他們為了保險，回到基地之後馬上就請求高層派人去找，說不定也能把江未珩接回去。

但是！他們非要拖時間，然後等着時間越來越長，江未珩還活着的幾率越來越小，讓政府鴿派都覺得他可能已經死了的時候，他們才安慰自己，這都是為了人類的未來，把徹底把江未珩還活着的消息掩埋。

明明，他們只是為了安慰自己。

只是為了掩飾自己抛棄隊友的自私行徑，而找出來的借口。

宋南星聽了他的話，整個人都僵成了一根木頭。

他從一開始，就是這麽告訴自己，他們做出的那件事确實不光彩，确實背叛了他們的隊長，抛棄了他們的救命恩人，但是真的是為了保全更多的人類。

但是，現在聽到少年的人，他心裏面卻像是猛的一下被他常年強行壓下去的浪潮淹沒，就像是……

他突然被人戳破了謊話。

甚至他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只能強迫着自己強行扯出了一個微笑：“你……說什麽？”

這幅模樣，真是讓人覺得虛僞又惡心。

季綿都覺得難受，剛想開口再說什麽，卻又聽到了裏面他家大寵物的聲音：“綿綿。”

聲音很淡，明明沒帶絲毫情緒，但季綿就是覺得他應該也很不想再聽到這人的聲音了。

他氣鼓鼓地對着宋南星“哼”了一聲，才用了點力剝開後者擋在門框的手，“砰”一聲關上了門。

他沒有看到，外面的宋南星在他關上門之後久久沒有動。

隔了好一會兒，他的隊友發現了他的反常，走了過來：“怎麽了南星？”

隊友皺着眉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他們罵你了，你好心好意來道歉——”他說着說着就生氣了，伸手想要敲門，“按我說你都不用來這一趟，說聲對不起算是對得起他江未珩，明明——”

“別說了！！”

隊友愣了愣，一臉錯愕地看着他。

因為宋南星的異能屬性是光明，算是個頂輔，平時表現出來的形象就跟他的異能一樣，溫和相處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聲音聽起來也像是潺潺流動的溪水一樣，不急不緩。

但這會兒，溫潤清澈的聲音變得尤其尖銳，就像是某種現實破碎的聲音。

宋南星也很快發現了自己的反常，他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解釋，但是有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抿了抿唇，像是在掩飾什麽一樣，擋住了隊友往門那邊看的視線：“別說了，本來就是我們對不起江隊。”

“可以了，我們過去吧，也該準備休息了。”

隊友還想說些什麽，但是也看得出來他現在的狀态不對，也只好跟着他的話說：“走吧。”

房間裏面，季綿關上門，怎麽想怎麽覺得生氣，但是他也不能沖出去再對宋南星做什麽，只能一個人面對着牆壁生悶氣。

江未珩看着他氣鼓鼓的背影，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悶笑了一聲。

“綿綿。”

小喪屍的耳朵微微動了動，看起來頭頂翹起來的呆毛都透着委屈，但是卻還是堅持着沒有理他。

他深色的眼眸裏流淌着透着危險的愉悅，聲音也有些低，聽起來像是剛剛從黑暗裏爬行過來：“為什麽生氣呢？”

他明知故問：“宋南星說得很對。”

季綿不知道他心裏面在想些什麽，剛才他還在為這人跟人吵架呢，這會兒聽到他這麽說，頓時有了一種被自己同伴背叛了的感覺。

而且！這可是江未珩，這個人怎麽能對他說這種話？！！

小喪屍委屈極了，這會兒沒有別人在場，他的眼淚根本忍不住，“吧嗒吧嗒”地就掉了下來。

他猛的轉過頭，用霧蒙蒙的眼睛瞪他身後的男人：“你怎麽，能這，麽說？！！”

“對什麽，不對，不對！他就是自私！這些！明明，都是借口！！”

江未珩眼裏的笑意漸濃，可表面上卻半點看不出來，甚至因為他的聲音很輕，顯示出了一種難得的落寞：“綿綿。”

“他說得對，作為個人，在特殊時刻為集體犧牲也是很正常的事，可能換做是別人，他們也會心甘情願——”

“不、不是！！”季綿要氣炸了，撲過來用手心捂他的嘴唇：“你不要，說了！！”

“我就，”小喪屍兇巴巴的，但是說話的時候卻格外認真：“不會。”

“我不關心人類，我只要，你活着。”

江未珩倏地失言。

這句話就像是在他的心髒上猛的撞了一下，雖然很快就消失了，但是那種像是漣漪一樣層層疊疊的餘韻卻讓他已經冷透了的血液微微暖了起來。

作者有話說：

說實話，這話要是對我說，我也抵擋不住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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