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如是一道精心烹制的佳肴,正被送往主人桌上,等待着主人大快朵頤。在不得不用百和香粉進行沐浴,不得不穿上那件薄近透明的絲制寝衣,走在前往公主府暖閣的路上時,蘇珩心中一直盤桓着此念。
與此念同在的,除了刻骨的屈辱,還有不解的迷茫。明明幾日前,甚是厭棄他這“孱弱嫩雛兒”,怎麽今夜,又起了興致……他知道昭陽公主性情反複,但短短幾天,就這般反複,是否……有些過于反常了……
來到暖閣中,見閣內已有三四名男子,正陪侍昭陽公主飲酒作樂,蘇珩不禁想到了更荒唐的事。那種荒唐可能,令他略想一想,即幾欲犯嘔。他忍耐着不作聲,而心直往下沉時,昭陽公主,一邊就着奴郎的手,飲了半口蜜釀,一邊散漫地瞥他一眼,指着通往內室的垂簾道:“去榻上躺着。”
她看他的眸光,一如幾日之前,極為輕蔑,“伺候人的事,你沒能耐做,那就為本宮暖暖床吧。”
一句“沒能耐”,令正為昭陽公主斟酒捏肩的幾名俊美男子,都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蘇珩聽昭陽公主,是為這件事命他沐浴前來,來時路上的種種驚茫恥辱,登時像浸水的棉花,滞堵在他的心頭。
在躺在內室榻上,無聲地聽着外間,昭陽公主與她的奴郎,尋歡作樂的聲音時,蘇珩一時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他甚至都辨不太清自己,這時候究竟在想什麽,是想着被昭陽公主評為“沒能耐”、不得不為她暖床之事,極為屈辱,還是想着他在昭陽公主這裏,還并非半點價值都無,處境比他之前所想的,要略好一分。
蘇珩感覺自己的思想,似都被這幾個月來昭陽公主層出不窮的折辱貶低,給隐隐扭曲了。從前清直明白的所思所想,皆被扭成了一團團亂麻,纏扯不清,每每他欲細細辨明,卻總因心緒太過複雜,而越理越亂,唯有不甘受辱的恨意,是極清楚明白。
恨意深重,将所有如亂麻糾纏的複雜心緒,皆壓制在心底。恥恨幾占據他全部心胸,它們流浸入他的骨血裏,每一天每一刻,都與他身上不可抹去的牡丹恥記,一同在提醒着他,要掙脫樊籠,必得在茫茫黑暗中尋一方向,堅定地走下去,直至雪恥的那一天。
那一天,眼下看來,仍遙遙無期。為昭陽公主暖床之事,非他所以為的偶然,而是自此之後,夜夜如此,一直持續到來年春天。
每夜,蘇珩都需焚香沐浴更衣,身在內室榻上,為公主暖榻,聽她在外尋歡作樂的聲音。當時至深夜,昭陽公主想與她擇中的奴郎,共歇溫柔鄉時,他就得像被用完的垃圾一樣,被昭陽公主從榻上攆下。他必得順服地屈身而退,看着昭陽公主與她中意的奴郎,形狀親密地走入重簾深處,聽她肆意的笑聲,如銀鈴在簾內輕響,蕩漾不絕。
這一夜,亦是如此時,外間衆奴郎陪侍公主的說笑聲,忽然淡了下來,有男子在這深夜時候,來到公主府中,拜見昭陽公主。
日常出入公主府的男子,除了與昭陽公主有一夜之歡的裙下之臣,就是公主黨一派的朝臣。昭陽公主常在公主府中,與忠于她的朝臣議事,每當之時,伺候在旁的他,都會暗暗細聽他們的對話,将有用之事,一一記在心中。
內室榻上,蘇珩凝神暗聽,聽來人,原是昭陽公主的表兄、禮部尚書霍章。霍章此人,既是公主黨的核心人物之一,又是昭陽公主的裙下之臣,在這深夜時候來此,是為朝事,還是為帷帳內事,猶不好說。
蘇珩邊想着,邊聽外室的衆奴郎,步聲雜踏地,退出了暖閣。昭陽公主将侍在她身邊的一衆奴郎,皆屏退出去後,噙着笑意,問她的表兄道:“到底有什麽天大的事情,需與本宮單獨來講?”悠悠笑語,浮着一種男女間彼此心知肚明的暧昧之意,聽來甚是親昵。
帳內榻上,蘇珩為這種親昵暧昧,不自覺不自知地微皺眉頭,外間憑幾倚坐的昭陽公主,則是眉眼盈盈,隐似含情。她将她與霍章之間的氣氛,調得越發旖|旎,令霍章越發大膽意動,直恨不得跪在她的美人榻前,向她訴說他多年來的滿心愛意,小心捧親她美麗的玉足。
容煙對霍章今夜的來意,确實心知肚明。她有意态度暧昧,如看耍猴兒一般,看霍章今夜特意修整形容而來,像一只正開屏的公孔雀,努力向她展示成年男子的魅力,以求能自薦枕席成功。
從健壯的身體和俊朗的容貌來說,霍章确實算得上是美男子一名,且有着成年男子的成熟魅力。但,昭陽公主蕭容煙,雖愛同美男子玩樂,卻不是,是個美男子就行。
昭陽公主在選挑美男子時,自有一套挑選準則,內室榻上的蘇珩,是她這套準則裏,最為拔尖的,而眼前霍章,雖然也面龐英俊、身材挺拔,但他的容貌類型,并不在昭陽公主的選挑标準之內。故而多年來,無論霍章如何努力捯饬自己,努力向昭陽公主展示魅力,都始終得不到與昭陽公主一夜之歡的機會。
而今夜,在她的有意調|情下,霍章正以為,他離這機會僅有一步之遙。本來今夜來時,霍章以為自己十有八|九還會碰壁,沒想到公主表妹今夜,終于看到了他的好,願給他這表哥,一個機會。
如正走上人生巅峰,心潮澎湃的霍章,在見昭陽公主向他柔柔伸出手臂,示意他将她抱往內室榻上時,歡喜地手腳都不知該怎麽放才好了。他如抱琉璃珍寶,小心翼翼地将公主表妹打橫抱起,向內室錦榻走去,如走在雲端之上,一路飄飄然。
因為內心激動,雙目一直注視着懷中美麗的女子,霍章直至将公主表妹,小心抱放在內室榻上,才發現榻上,原來還有一人。他僵在當場,看倚榻的昭陽公主,一手摟住那榻內被中之人,一手拍了拍她身邊空位,笑看着他道:“一起。”
霍章臉色,登時漲如豬肝一般,難看無比。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過幾天要入v,v前有些榜單字數之類的原因,所以最近幾章相對短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