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股甜膩脂粉味

第12章 一股甜膩脂粉味

鐘意的笑容發自內心,實在是過于明顯。

明顯得連楊韻詩都覺得蹊跷——不對啊,見到她這麽開心?

随後某個念頭突然襲來。

之前聽喬伊說鐘意陪睡搭上了一位制片人,才拿到了《伽羅鏡》的女二號。

難保這種沒下限的人動別的歪心思。

“你也買咖啡啊。”楊韻詩語氣生疏。

身形一擋,明顯是想攔着鐘意看身後人。

可惜周聿白身量太高,目光也太平靜。

直棱棱地和鐘意對視了幾秒。

鐘意也不明白自己怎麽就心情大好,晃晃手中咖啡杯:“對哦,這家的咖啡真的很不錯,很值得一試。”

楊韻詩顯然不想搭理她。

扭頭跟周聿白說話:“聿白哥哥,這家咖啡店的店主是你的校友,據說也是從……”

周聿白不遂人願,在鐘意面前停住。

他擡眸,氣定神閑問:“韻詩,這位是?”

鐘意無辜地瞧着他:“周總您好,我叫鐘意。”

自我介紹真的很必要——她不敢保證他還記得她。

“她是我大學同學,很久沒聯系了。”

楊韻詩猛然回神,神色驚詫,“你倆認識嗎?”

不然怎麽知道姓“周”。

周聿白語氣閑适:“可能見過,不然鐘小姐怎麽知道我姓周。”

他那平和目光莫名讓人覺得有壓迫感。

鐘意掩飾性喝口咖啡:“周總貴人多忘事,之前在一次酒會上見過您。”

周聿白意味深長“唔”了一聲。

這下楊韻詩臉色差了,目光疑疑盯着鐘意:“是麽?”

怪不得剛才那個笑是沖着聿白哥哥。

她語氣敷衍:“鐘意,時間不早了,你要走了嗎?路上小心。”

趕人了。

鐘意揮手微笑:“我已經叫車了,拜拜。”

她身姿婀娜跨進路邊的出租車。

楊韻詩收回眼風:“不好意思,我本想着順路買杯咖啡,結果被人耽誤,浪費聿白哥哥你的時間。”

“沒什麽。”

楊韻詩加快腳步:“我這個同學風評不好,大家躲她都來不及,我本來也不願意搭理她,但還是顧及下同學情分,聿白哥哥你不要介意。”

“風評不好?”周聿白蹙眉,語氣淡淡,“怎麽個不好法?”

“她在念大學那會就成天忙着出去拍戲,作業論文什麽的都拖拖拉拉的,交的朋友也不怎麽好,班上同學都不喜歡她,後來畢業了,整個設計學院就她一人不務正業,仗着有幾分姿色跑去當演員,為了拿到角色什麽底線都沒有,很不幹淨呢,聿白哥哥如果你以後再見到她,也不要理她。”

鐘意當然不知道楊韻詩在背後這麽編排她。

只是回到家之後,她本想洗洗睡了。

沒想收到了李總助的消息,讓她過去一趟。

現在?過去?

周聿白的指令很簡單:“讓她過來。”

給的地址是某間五星酒店。

頂層的豪華套房。

那杯咖啡還沒喝完。

鐘意臉上的笑容無影無蹤。

時間不早了。

去酒店能有什麽事。

鐘意默默換回了剛剛脫下的那身昂貴着裝。

酒店的短絨地毯綿軟舒适,走廊貼着暗金色的浮雕牆紙,圓形的雕花燈筒攏着溫馨光線。

周聿白在沙發,翻着本厚厚的外文雜志。

西裝外套随手扔在靠背,領帶也揉成一團窩在角落,襯衫随意解開幾粒扣子,肩背和手臂的肌肉線條隐約透出白襯衫。

知道她進來,連眼皮都沒擡起來,手一指,示意她落座。

鐘意規規矩矩在沙發上坐好。

這間套房布置得不像傳統酒店,陳設有精心布置的痕跡,應該是作為長期住所使用。

自然放松又安靜的私人領域,她乍然闖入,難免內心緊張。

只是對面男人神态放松,散漫地搭腿坐着,頭頂光線落在他烏黑的短發,襯得他五官深邃,格外俊朗。

鐘意心裏又放松了幾分。

路是她自己選的,人是她自己貼上去的。

等周聿白把手上的雜志翻完。

鐘意不由自主坐直。

他擡頭打量她。

她已經脫了咖啡店外披着的那件披肩。

裏頭就是正兒八經的晚宴行頭——裙擺纖窄,青絲飄柔,首飾晶亮。

妝容很淡,顯然是新換的。

喊她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半路被他放了鴿子。

再偶遇,她還能笑得那麽開懷。

難免有點刺眼。

他溫聲問她:“你笑什麽?”

她抿抿唇,眸光純淨對着他,“我笑了嗎?”

周聿白長指輕叩雜志:“咖啡店。”

鐘意一滞,立馬把嘴角展平:“可能是因為……偶遇周總您,情不自禁開心。”

“情不自禁?難道不是因為偶遇老同學才高興?”

“哦,您說韻詩呀。”鐘意又切回巧笑嫣然的狀态,“當然啦,見到韻詩也很開心,真的很懷念以前的日子,我們一起上課做作業,下課聚餐吃飯,不過自從畢業後很久沒見面,有時間的話應該坐下來好好聊聊,韻詩也是越來越漂亮有氣質,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大家都很喜歡她呢。”

說到這裏,鐘意突然想起點什麽。

遲疑問了一句:“周總,您會和楊韻詩結婚嗎?”

楊韻詩應該很想嫁。

周聿白沒說話。

只是眉棱緊皺,冷冷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銳利冷漠,藏着高高在上的倨傲。

根本不存在的命題。

連想象都排除在外。

鐘意看明白了——連楊韻詩都配不上他的檔次。

她再問:“那她是你女朋友嗎?”

周聿白:“不是。”

鐘意唔了聲,眼裏含着笑:“那韻詩應該很難過吧,我覺得她很喜歡您。”

“所以呢?”周聿白語氣淡淡,“你笑這麽高興,因為她搶過你的男朋友,你現在也搶了她想要的人?”

鐘意愣怔,腦子迅速轉了幾道彎。

果斷點頭:“對呀,看見您高興,看見她也高興,所以我是真的很高興。”

她沖他甜甜一笑。

周聿白盯着她的笑靥,半晌後起身走開。

他背對着她,修身玉立,寬肩窄腰。

擡手解襯衫扣子。

鐘意猶豫。

是不是應該主動上前服侍?

腳步聲起。

她已經朝他走過去。

很近的距離。

冷清聲線傳來:“還不走?”

鐘意愕然定住:“哦,那個……我走,我走了。”

她雲裏霧裏地出了酒店。

大晚上的,讓她跨越大半個城區跑來。

只是為了問她這點事?

鐘意不這麽想。

她隐隐有感覺,她也許觸動了……讓他不那麽開懷的某個點。

僅僅因為……她笑了?

也許是警告,或者另一種方式的訓斥。

離譜的是楊韻詩。

鐘意和她畢業之後再無聯系,連彼此的聯絡方式都無,不知從哪兒問到鐘意的電話,問她怎麽跟周聿白認識的。

“我參加過那麽多酒會,哪裏能記得這些呢。”鐘意敷衍她。

“那你見過他幾次?”

“忘記了。”

“你最好不要有什麽非分之想,看在同學的份上我才告訴你,聿白哥哥因為家裏原因,最憎恨娛樂圈的女人,招惹他的後果會很嚴重。”

鐘意面無表情對着電話:“謝謝你的善意提醒。”

她撂下電話。

思前想後,給周聿白發了個消息。

語氣可可愛愛,說楊韻詩找她,問兩人認識的細節。

周聿白第二天回了她四個字:“置之不理。”

鐘意索性不管。

她跟星瀾解約的事情擺平後,還從星瀾那兒拿回來了一筆片酬。

添了這筆錢,其實夠買個大一點的房子。

姐姐鐘心是為了枝枝才留在汀溪。

等枝枝再長大一點,如果鐘心想來大城市換個工作,可以住在她這兒。

鐘意把原先定好的那套四十多平的房子換到七十多平。

這陣子就忙着把房子落到手,布置小窩。

困難解決。

房子買定。

積蓄掏空。

溫莎莎問她以後打算怎麽辦。

是簽新的經紀公司,還是自己單幹,或者金屋藏嬌享受人生。

其實《伽羅鏡》播出之後,她收到了不少工作邀約。

有不少好機會,可惜都被星瀾扔了。

鐘意猶豫問溫莎莎:“你覺得我去公司找工作呢?”

“你想去上班?”

“我念的是設計系,找個廣告公司,設計公司,或者公司宣發部都行,應該不難。”

溫莎莎嗤笑:“別想了,這個圈子進來很難,出去也很難。”

“還想找個朝九晚五的工作?拿着簡歷出去,HR問你是不是走錯了去隔壁公司試鏡的?還是在格子間跟同事聊你演過的電視劇?或者出去見客戶別人遞一支筆讓你簽名?花瓶的标簽一旦貼上,你以為摘下很容易嗎?辦公室勾心鬥角你以為就幹淨?”

“再說了,你已經在電視上混了個臉熟,有名有姓有作品,再往上拼一拼沒準就是個女明星,何況你現在還攀上了周聿白這個靠山,有什麽好怕的,就在演藝圈好好呆着,早點實現財務自由,到時候等你倦了,出去結婚生子,或者自己做點喜歡的事情。”

鐘意猶豫了很久。

她除了大學成績,簡歷上的确寫不出一項能勝任工作的亮點。

藍郁這時候找她。

先是恭喜她順利解約,恢複自由身份,問她以後有什麽打算。

又推薦過來一個角色,問她有沒有興趣。

一部現代劇,演他的妹妹。

劇組副導跟他關系不錯,也知道鐘意,他索性直接幫她推薦。

鐘意本來已經約好去試鏡。

但李總助又突然冒頭,要她去臨江陪周聿白應酬。

時間正好沖突。

這兩件事孰輕孰重,完全沒有可比性。

李總助直接幫她訂了機票。

這次是個商務酒局。

這種應酬沒那麽正式,以吃喝玩樂閑聊為主。

帶女伴,也主要是調劑和陪襯。

鐘意穿的還是上次那條為晚宴準備的裙子。

周聿白在車裏打電話。

車門打開的時候,他在談話的間隙望她,視線在她裙子上停留了一秒。

鐘意低頭看看自己,似乎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後座寬敞。

但他坐的位置居中。

她撩起裙擺鑽進去,就已經是挨着他坐。

兩人衣角重疊,幾乎都能感覺彼此體溫的熱度。

密閉空間,聽覺和觸感都分外靈覺。

接觸過幾次,鐘意知道他不用香水,身上的味道很幹淨,只有極淡的一縷清冽氣息,恰如須後水的薄荷味道。

她今日用的是某品牌的“斬男香”。

很飽滿的花香,甜絲絲的,讓人莫名有好心情。

下車後,便有男士摟着女伴在外頭等周聿白。

四個人寒暄打招呼。

男士都互相恭維對方的女伴貌美氣質佳。

這種場合,鐘意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

他沒有絲毫異樣,和顏悅色跟人交談,帶着她往裏走。

在場的成功男士好幾位,年齡不一,唯有周聿白最年輕,劍眉狹目,溫和清隽,氣質又帶點疏離冷淡。

半數女生都在偷偷望他。

鐘意坐在他身邊。

她當然比李總助更好用,能吸引視線,制造話題。

還能幫忙擋酒。

今時不如往日。

以前被星瀾帶去陪什麽制片導演應酬,那是消極怠工,酒能少喝一口便少喝一口。

現在自己抱住了金主大腿,再消極怠工,就難免有點不識擡舉。

這可能是鐘意喝得最多的一次。

不至于喝醉,但起碼已經暈了六七成。

鐘意喝暈了就不太愛說話。

她會睜着水汪汪的眼睛,癡癡地看着人說話,視線很專注。

其實聽進去的很少,她只是在放空思緒。

酒會散場,她跟着周聿白走了。

車裏有點悶,酒氣蒸騰上來,紅暈像胭脂一樣從臉頰漫到鼻梁、眼角、耳朵。

車子一個轉彎。

她蹙起細眉,腦袋抵着冰冷的車窗。

另一側坐着的人垂眼看手機,吐出兩個字:“難受?”

鐘意吶吶:“有點暈。”

“不會喝就別逞強。”他聲調毫無起伏。

鐘意目光呆滞望着窗外:“不然你喊我來臨江幹嘛呢?不就為了應酬麽。”

嗓音懶懶地拖長,半點不掩飾的興味索然。

連她自己都沒察覺——“您”變成了“你”。

周聿白側首,輕輕瞥了她一眼。

見多了滴水不漏的人精,有人偶爾顯露拙劣演技,感覺上分外突兀。

車子去的還是酒店。

今日太晚,鐘意會在臨江住一夜。

但李總助沒有提前告訴她,今天有幫她安排房間。

鐘意也是後知後覺回神。

這樣的時間場合和目的地,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她聽從安排,不聞不問,直接跟着李總助和周聿白走。

就直接被帶進了周聿白的房間。

周聿白在臨江住的是一套複式套房。

鐘意的行李箱被人擱在一樓卧室。

她瞬間頭暈目眩,呼吸亂了少頃。

再慢慢回複了平緩。

李總助把人送到,看鐘意臉似乎紅燙得厲害,臨走之前還吩咐管家送來兩盞解酒湯。

落地窗外是璀璨燈光和一望無際的城市夜景,像一幅靜物圖,只有光影線條,不問喧嚣。

其他人都走了,這樣安靜又高挑的室內,只有兩個人的呼吸和杯盞相觸的清脆聲響。

周聿白坐在沙發休息,捏着手機回複消息。

直到鐘意磨磨蹭蹭把解酒湯都喝完,宣判的鐘聲遲遲沒有響起。

她并不确定——今天晚上是不是應該由她主動挑起。

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人,應該很不屑去主動挑逗女人。

向來只有女人主動讨好。

這麽想之後。

鐘意把碗一擱,借着酒勁,直接朝着周聿白走過去。

緊挨着他身邊坐下。

“周總,您忙完了嗎?”嗓音甜柔如蜜。

溫香軟玉的身體貼過來。

她楚楚動人的臉直直往他面前怼。

這姿勢就變成半撲進他懷裏。

周聿白身體往後撤,懷裏就冒出張眉目如畫的臉。

水潤潤的紅唇鮮豔、飽滿又醒目。

眼前這張漂亮面孔,很難歸類,因為并不是明顯的怯弱或者妖媚風格。

眉眼濃墨重彩,藏斂不住的靈氣,鼻子小巧,嘴唇下巴的線條又很精致,不笑時幹淨,笑時清甜。

他眉心微皺,眸光幽黑沉靜。

鐘意彎起眼,谄媚沖他地笑了笑。

而後扶着他的肩膀,整個人拱進了他懷裏。

不用對視,不用開口。

她滾燙的臉藏在他的脖頸,微涼的嘴唇鼻尖蹭他的肌膚。

上一次她栽進他懷裏,也是這樣。

像一只埋頭的鴕鳥。

鐘意纏着他的肩膀,細細顫顫地吻他的脖子,涼涼柔軟的嘴唇貼着他的肌膚。

她自己在急急喘氣,呼吸可聞,呵出的溫熱輕癢貼在他身上,黏膩極了。

“周總。”

用勾絲的嗓音期待他的主動。

周聿白眼神晦暗,沉沉閉眼,而後掀開眼簾。

伸手掐住她的細腰。

把鐘意從他身上剝下來,往旁邊一提。

她愣愣地坐在沙發,愣愣地看他。

“換一支香水。”他起身上樓,拂去襯衫褶皺,皺了皺眉,似是嫌棄,“一股甜膩脂粉味,太熏人。”

鐘意茫然片刻,而後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張了張嘴。

周聿白把她扔在樓下。

她在沙發上坐了片刻,默默起身去洗漱。

這一夜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睡都覺得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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