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唐枚這時也到了,進來給李氏行了晚輩禮,然後安靜的立在白振揚的旁邊。

眼前的兒媳婦規規矩矩,眼角眉梢全沒有一絲煞氣,見到她看過來,竟還微微笑了笑,十分的溫順謙和。

李氏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她葫蘆裏賣了什麽藥,要是平時,早就上來告狀撒潑了,哪兒會那麽平靜?她端起手邊的茶盞,笑道,“身子才好,這些天就不要來請安了,多多休息,元初,你今日休沐,正好也陪着媳婦兒,別出去了。”

白振揚咬着牙,可他從來不在旁人面前忤逆父母,也只得點頭答應。

可唐枚卻道,“娘,我今兒想回一趟娘家。”

李氏手頓了頓,唐枚的聲音好似也變了,原來她柔柔弱弱說話時,是那樣動聽的,她不禁又打量唐枚一眼。

當初第一眼看到這個未來媳婦,她就十分不滿意,倒不是因為她長得不美,而是那眼角眉梢的傲氣,一看就是被家裏寵着長大的,奈何白定祥非要結這門親,為了丈夫的官途,她也只得同意。

結果娶進來,果然就是如此,跟自己兒子像是八字相克,三天兩頭的打鬧,那傲氣都變成了煞氣,每次來見她,總有說不完的壞話。

當然,都是關于白振揚的。

可現在的眉眼卻變得溫婉,望過來的眼神平平靜靜,在等待她準許。

“也好,不過這幾日寒意重,你出門的話要多加注意,別又凍着了,親家夫人可要心疼呢。”李氏又叫周媽媽進來,叫她拿些禮物給唐枚帶回去,那是對親家老爺夫人的一點心意。

唐枚感激的謝了。

“振揚,你陪枚兒一起去。”李氏又說了一句。

白振揚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不用了,娘,他好不容易休息一日,我還是自己回去好了。”她把控着自己的語氣,顯得有些冷淡。

李氏只當她是在生白振揚的氣,只這種方式倒是少見,便也沒有勉強。萬一白振揚真的去了,唐枚指不定就在娘家控訴他,誰知道會不會又起口角,鬧得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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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了幾句閑話,因為她要回娘家,李氏就讓她早些回去準備準備。

白振揚愣愣的看着唐枚的背影,一時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唐枚居然沒有告狀,沒有在他母親面前說一句壞話,沒有要他陪着回娘家。

她這是魔障了嗎?

李氏把手裏茶盞猛地頓在桌面上,教訓起自己的兒子,“你也給我好好反省反省!別成日的待在若柳那兒,這寵妾的名聲傳出去對你有什麽好處?”

白振揚見她是真生氣,也不敢頂嘴,低着頭挨訓。

唐枚對回娘家的事情不清楚,只吩咐劉媽媽去辦理,該帶什麽都帶上,聽到轎子已經備好,她沒做耽擱,裹了一件白狐皮的大氅就出門了。

因為記憶太模糊,她想在這個時空好好的生活下來,就必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知道任何有關于她個人乃至整個家族的信息。

唐府與白府隔了三條街,位于西塘胡同,唐士寧現任工部右侍郎,因唐家鹽商出身,家資雄厚,唐士寧當了京官之後,唐家舉家從揚州搬遷到京城,置辦了這處占地約十八畝地的大宅子。

轎子到了垂花門口,劉媽媽扶唐枚下來,她一眼就看到了庭院角落裏的兩棵春梅。

一棵像朱砂一般豔麗,一棵則是雪一般的淡雅,有些許花瓣被風吹落下來,紅紅白白,在地上輕輕翻滾着。周圍的丫環婆子打扮得體,服飾色彩豐富,衣訣翻飛,讓她覺得宛如在夢中一般。

然而,這卻是現實,她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那迷茫的神情在面上一閃而逝,她随即又露出淡淡的笑容來,問前來迎接的大丫環婉兒道,“娘最近身體怎麽樣?”

張氏有氣喘病,身體虛弱,常年跟藥罐子為伴,她初來唐府,腦海裏就自然的回憶出這些情景來。

婉兒眉心一簇,低聲道,“不是很好,只夫人怕姑奶奶擔心,不讓秦媽媽告訴姑奶奶呢。”

劉媽媽聽了立時着急起來,她對張氏極為感恩,當初被救下之後就許下諾言要一輩子伺候張氏,可張氏對唐枚過于疼愛,想着劉媽媽有些武藝,又是從小帶大唐枚的,便讓她跟着一起去白家。

“是不是又咳了?”劉媽媽搶前一步抓住婉兒的袖子,“請畢大夫看過沒有?”

畢大夫是他們白家用慣的大夫,對張氏的病情很了解,張氏好幾次暈死過去,眼瞅着氣都不出了,都是畢大夫救活的,所以對他也頗為依賴。

“請過了,媽媽放心,幸好也不嚴重。”婉兒忙寬慰劉媽媽。

幾人加快腳步往前走了去。

這處宅子當年是花了大價錢請人設計的,有幾分江南園林的味道,沿途有黃石堆疊的假山,曲橋小榭,綠樹紅花,莫不錯落有致,只唐枚此刻也無心欣賞,一路行來,她發現府裏特別的安靜,下人們似乎都格外的小心翼翼,也不知是因為張氏的病,還是有別的原因。

到了張氏居住的院子,老遠就飄來一股濃重的藥味。

丫環們見二姑奶奶來了,忙打起簾子。

唐枚走進去,看到這位将将要站起來的年約三十餘歲的中年女子,心裏立時湧起一股親切之感。

毫無疑問,這就是她的母親張氏了。

兩人長得有六分相似,都是鵝蛋臉,肌膚白皙,鼻子高挺,只眼睛,唐枚是随了父親,一雙瞳仁漆黑,眼角微挑,看人總有居高臨下之感。

可現在的唐枚,眼波似清澈的流水,笑起來的時候讓人覺得溫暖,她見張氏要起來,忙奔過去扶住她,柔聲道,“母親,你不舒服,要多休息才好,怎麽不去卧房多躺一會兒呢?”

“才躺了起來,再睡下去頭就要暈了。”她輕輕拍着唐枚的手,眼裏滿是疼愛與見到女兒的歡喜。

張氏最疼這個女兒是有原因的,當年生唐枚的時候是難産,差點母子倆都沒保住,唐枚生下來的時候又瘦又小,像個貓兒一般,大夫都說可能會活不長。此後,她精心照顧,把所有的精力幾乎全都傾注在她的身上,結果長大了,卻是個任性跋扈的主,她後悔的時候,唐枚的性子已經改不過來了。

“那我來的正是時候,不然可會打攪到娘了。”她在張氏身邊坐下,能感覺到這母女倆原本的親昵。這種感覺也讓她覺得很欣慰,畢竟死後重生,她仍是希望自己的家庭是和睦的,歡樂的。

張氏瞧瞧她,“你怎麽會突然回來了?”說罷又看一眼旁邊的秦媽媽。

“不關秦媽媽的事,是我想娘了。”她微微笑道,“其實我前段時間得了風寒,才好的,所以特別想娘。”

這樣甜膩的話,張氏聽了很受用,但她對自己女兒極為了解,當下點着她腦袋道,“瞧那你這嘴兒甜的,不過別跟我耍花樣,你是又跟女婿吵嘴了這才回來的罷?劉媽媽,我猜得對不對?”

二姑奶奶跟二姑爺不合,三天兩頭的打鬧,家裏人沒有誰不知道的,有幾個丫環嘴角輕輕抿着笑起來,但凡出了這種事,二姑奶奶覺得吃虧了,定然要回家跟夫人告狀一回,十足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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