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紅玉嗯了一聲,找出兩把畫着牡丹的黃布油傘。
四個人出去垂花門乘了馬車,很快就到了唐惠開的綢緞鋪子。
鋪子的地段很不錯,位于皇城東南角方向,在人來人往的成彙街,與她那家茶行正好隔了兩個胡同。她立在門口,擡頭一看,棗紅色底案上三個大字閃閃發亮,錦繡莊。
夥計正待要上來打招呼,唐惠已經走了出來,“總算把你給盼到了,知道你今兒要來,我可是早早的等着,你這丫頭,看看現在都什麽時辰了?可要好好罰你才行。”
“任憑姐姐罰,只別少了我那幾匹布。”
唐惠撲哧一聲笑了,點着她腦袋道,“你啊你啊,越來越小氣,盡惦記着我那些布呢,來來來,這就帶你去看。”說罷拉着她的手,去了裏面的房間。
果然案上已經排了四匹洋布,墨綠色,白色,正紅色,還有一匹是顏色鮮豔的花布,映着飛鳥圖案…
唐枚忍不住伸手去撫摸了一下。
她一直都不知道洋布與其他布的區別,如今看了才明白,原來是手工制造與機器制造所造就的不同。這洋布比一般的布手感平滑,看着質地好,透氣也是好的,看來這個朝代的科技不如別國。
可惜了,她微微搖起頭來,自己不是學這種專業的,不然倒可以發光發熱一下。
唐惠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一副專注的摸樣,上前笑着問,“怎麽樣,喜歡嗎?這可是我鋪子裏最好的洋布了,都拿來送與你,你知道我有多疼你了罷?”
看她臉上還真有心痛之色,唐枚笑了,“謝謝大姐。”
“跟我還說什麽謝?”唐惠又得意道,“這洋布可不好弄,我跟你講,這幾樣顏色整個京城都少有的,現在不比以前了。”看唐枚一臉茫然,她擺擺手,“好了,你也不懂這些,說多了也無趣,你不是要四處看看麽?”
唐枚點點頭,兩人便去了外頭。
生意看起來很不錯,四個夥計忙得暈頭轉向,剛給一個客人介紹完又要接着去招待下一個。也有一些太太親自帶着下人來挑選的,有相熟的,便來跟唐惠說會兒話,唐枚因而也認識了幾位太太。
“要不要去裏面歇歇?”唐惠站了會兒問。
Advertisement
唐枚也覺得有些累了,看天色不早,本打算告辭回去,這時候,卻聽一個極其悅耳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二表姐。”
唐惠一聽到這聲音,臉上便露出笑來,
那笑容極為喜樂,唐枚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粉色纏枝蓮花暗紋的年輕男子正立于身後,那副容貌,只教人想到“朱唇粉面”四個字。
白振揚也是唇紅齒白,貌比潘安,但跟眼前這個人相比,卻是少了那麽一股子風流勁兒,難怪屋子裏的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人身上。
“元華表弟,你怎麽來了?”唐惠走了兩步,恰好擋在唐枚的身前。
劉元華?唐枚眉梢一揚,原來這人竟然就是劉元華!
“咦,這不是唐家二表妹麽?”劉元華還是看到了唐枚,幾步走過來,笑的如同春花般燦爛,“還真是巧了,咱們今兒穿得一樣的顏色啊!”
唐枚的臉一下子沉下來,看來剛才全是錯覺,這人眼神輕浮,一開口就令人生厭,真是白白糟蹋了一副好皮相。
這瞬間,她真後悔自己穿了粉色的衫子了!
唐惠皺了下眉頭,“可你來得倒是不巧,二妹正要回去。”
聽起來她像是不高興,劉元華嘴角一挑,笑着沖唐枚拱拱手,正色道,“剛才唐突了,實在是沒有想到會見到二表妹。”
唐枚笑了笑,“我也沒有想到會見到劉公子。”
“公子?”劉元華道,“二表妹太生分了,你大姐是我表姐,我自然就是你表哥了。”
這種表哥還是不要認的好,唐枚沒答話,心裏卻很奇怪,唐惠那日怎會替他辯解?明明就是個不怎麽正經的人,盧成先生肯見他才怪呢。
“大姐,我先回去了。”她不想再在這裏停留。
“二表妹不多坐一會兒麽?”劉元華有些失望,他還想打聽下白振揚給他引薦的事情呢。
唐惠卻沒有挽留,笑着送她往前走了一段路,見唐枚上了馬車這才返回鋪子。
劉元華已經在裏間等着她,親手端了一盞茶遞過來。
唐惠啜了一口,擡眼看他,“你怎麽這會兒來了?”
“本是想看看這批布賣的如何,誰知道表姐竟然在這兒。”他笑道,“你看聽我的沒錯吧?”
那雙眸子似有春水流動,桃花般好看,唐惠與他對視片刻,垂下眼皮子道,“不錯是不錯,可我投了那麽多銀子進去,也不知道哪一日能賺回來呢。”
“做生意總要有投入的,前期與那些人打好關系了,以後便不愁沒有貨源,将來這家錦繡莊的東西獨一無二,還怕賺不到銀子麽?金山銀山都有。”他打量唐惠一眼,從袖子裏摸出一根簪子來,“林山欠了我銀子,今兒說拿這根簪子抵債,直接就扔我這裏了,也不知道怎麽處理,瞧着給表姐戴倒是很合适。”
唐惠側頭一看,只見是支鑲着紅寶石的點翠蝴蝶簪,黃金打的細長觸須輕微顫動,栩栩如生,也映襯着他的手指更為白皙漂亮。
不等她接下來說話,劉元華身子一傾,手一擡,就把那簪子插在了唐惠的發髻。
兩人相距不過半尺,唐惠能嗅到他衣服上散發出來的淡淡清香,臉騰地紅了,心砰砰砰的跳起來,似要蹦出胸腔。
劉元華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伸手按住簪子,稱贊道,“果真是合适的很。”
唐惠退後幾步,要伸手拔簪子。
劉元華忙道,“表姐為了我的事,專門去找二表妹,就當作我的一點心意不成麽?”
唐惠臉頰緋紅,“不成。”
他長長嘆了口氣,手一攤道,“其實是我專門買來謝謝表姐的,就怕你不願接受,才找了這麽一個借口,表姐,你就收了罷,可好?”
唐惠還是覺得不合适,男女授受不親,她已為人婦,卻戴着其他男人送的簪子,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那我拿一匹布行不?物物交換,成不?”劉元華誠懇道,“你戴着真的很好看,我挑了許久的。”
她撫在簪子上的手頓了頓,想起相公鄭榮,心裏又酸又苦,別說給她買簪子了,平日裏一句貼心的話都不肯說,手便慢慢滑了下來。
劉元華笑了,“我再待在這裏也不方便,這就走了。”
唐惠叫住他,猶豫會兒說道,“托二妹的那件事,妹夫打算引薦堂弟給盧成先生……”
劉元華心裏咯登一聲,面上卻大方道,“唐公子在外素有才名,那年落榜甚多人惋惜,優先引薦他也是人之常情麽。”
唐惠對他有愧意,當初只當唐枚會全力相助,結果是自己太過自信,二妹原來已經變了。
“你明年一定能金榜題名的。”她鼓勵他。
劉元華苦笑道,“只能盡力而為,原是想一切順利,也好幫得上你們唐家的忙,給表哥分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