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預選賽第三場（七）
第54章 預選賽第三場（七）
星航大賽系統光屏識別語音, 橙綠色的轉盤停止轉動，星港外部環境變化, 星艦下方的傳送帶啓動, 将星艦送入檢修室。
紫毛拎着修理艙從後方的艙室內跑出：“紅哥橙哥綠哥藍哥——”
駕駛艙中被驚到仿佛石化的幾名彩毛突然活動，一齊轉頭看他。
“來幫忙！”紫毛從星艦外的階梯跑上檢修操作臺，“先把主炮口的外殼卸了！蓄能盒替換——”
藍毛哦了一聲，轉頭看向駕駛位, 小聲道, “老大他……”
“有人管！”紅毛回過神來, 推着他往外走。
“慕哥。”明昱彎腰拉開慕柏行的駕駛頭盔, 放低聲音叫他。
慕柏行應了一聲, 手掌冰冷, 被明昱拉着站起身, 随着他走下星艦。
他皺着眉, 左手抵着唇, 右手握着明昱的手臂，步伐還算平穩。只是直至在檢修室外側的長椅上後, 仍舊沒有開口, 只有幾聲壓低的悶咳。
明昱感覺到他的身體緊繃，似乎用盡全力, 壓抑着體內的不良反應。
“吃藥嗎？”明昱找到比賽系統自帶的急救箱, 找出一盒萬能緊急修複片，又把兜裏的APA藥盒掏出來，倒了一顆一起喂進慕柏行嘴裏。
慕柏行緊皺着眉, 似乎并不情願, 但仍舊配合明昱的動作微微啓唇。
明昱的手指溫熱，觸到男人的唇瓣時卻并未向外撤出, 反而更向內探入些許，輕輕一抹。
慕柏行：“……”
慕柏行身體極輕一顫，擡手扣住明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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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昱的抿着唇，目光轉動，看向自己指尖那點嫣紅。
他猜得沒錯。慕柏行又咳血了。
是因為精神力過度沖擊造成的損傷。
明昱一時失語。
他們不是輸不起這一分。
又或者……不是不能以別的方式獲得這一分。
只是慕柏行選擇以這樣摧枯拉朽的方式，在他面前，将烈陽的戰艦擊落。
既然已經被明昱發現，慕柏行也不再掩飾。他微微放松身體，向後倚在牆上，咳了幾聲，抹去唇邊的血。
“還可以嗎？”男人擡眼看向明昱，語音裏帶了點笑意，“這次總不該讓你失望了吧？”
明昱：“……”
明昱不能說話。
想生氣，又難受。真心實意的想誇一句慕哥好帥，又被心疼噎得難以開口。
青年的眼眶甚至有些發紅，皺起眉，傾身向前。
他再次伸出手，蹭了蹭慕柏行的唇角，幫他把血跡蹭幹淨。
設計師的指尖在發抖。
“別擔心。”慕柏行安慰道，“只有三十秒。”
明昱聽懂了。
慕柏行爆發式提升精神力的時間只有三十秒，時間很短，雖然因為精神力高強度提升造成了身體損傷，但還不至于精神域超載，只要及時休息，就能很快恢複。
但所謂的很快，至少也需要幾個小時，甚至幾天。
而他們的比賽還沒有結束。
明昱不擔心下一場，或者下下一場的比賽結果……
他也已經不再在意他們能不能通過這一場預選賽。
如果只讓他來選，他甚至現在就想即刻聯系星航大賽組委會當場退賽。
但比賽的勝負，不僅僅只有明昱在意。
慕柏行、五彩頭毛幾兄弟……他們參加星航大賽，不是為了止步于此。
“你好厲害的，慕哥。”明昱終于開口，“但不劃算。”
他說話帶着些鼻音，注視着慕柏行的雙眼，抿了下唇，重複道，“太不合算了。”
下一場、再下一場，慕柏行必須拖着已經受損的精神域參加比賽。
或者使用調節閥、轉為手動操作。
但這樣一來，炮管失去了精神力部分的能量供應，能量阈值會大幅度降低。
如果是遇到普通的隊伍還好，遇到稍微強一些的隊伍，他們将落于弱勢。
除非自己能找到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否則慕柏行不可能同意一直将調節閥關閉。
明昱盡力将自己從那些複雜的心緒中抽出。
複雜……但又因為實在太心疼，連明昱自己都暫時品不出其中到底還混雜了什麽樣的情緒。
不能讓慕柏行再高強度的使用精神力，明昱努力思考着，必須改進炮管的能量引線，得想個辦法……
明昱的手腕被輕輕向下一拉，他轉過眼，看見慕柏行正看着自己。
“這就和我說這話走神了。”他輕咳了一聲道，“才幫你教訓了烈陽。”
語氣裏倒是沒有任何指責，甚至像是為了活躍氣氛說的俏皮話。
慕柏行也不需要明昱接話。
他顯然不怎麽舒服，向後靠在牆上，阖了眼。
“不用覺得是負擔。”他繼續道，“我願意做。”
明昱：“……”
明昱啞然。
半晌後，他用力點了下頭，堅定地應了一聲。
這時候再計較值不值得，就實在太……辜負慕柏行的心意。
只要向前看。
明昱想道。
讓自己變得更加厲害，下一次，就不再需要慕柏行為他付出代價。
他要能夠親手擊敗明彥與費倫。
也要設計出最适合慕柏行的星艦，最好還能做一名出色的觀察手。在慕柏行需要的時候……大顯神通。
明昱于是揉了下眼睛，緊挨着慕柏行坐下。
然後伸手在自己腿上拍了拍。
“是不是很難受，想睡會兒嗎？”他小聲問道，“躺下更舒服點。”
“要不……慕哥你，枕着我的腿躺一下？”
*
星艦檢修室內燈光明亮。紫毛站在操作屏前，心無旁骛地操作着近兩人寬的機械手卸下炮管外壁，更換其內由于精神力沖擊強度過大而被損傷的發射管與組件。藍毛站在另一處升降臺上，給已經拆卸完畢、放在一邊的另一道炮管打補丁。他手裏幹着活，攀着半人高的管線深入引擎內部，手裏拿着焊接槍，忍不住道，“這燒得也太厲害了……老大的精神力爆發也太……太……”
藍毛一時失語。
“以前咱們出航，不是說情況不危險，但也很少見老大這麽……呃……吓人。”綠毛也站在升降臺上，伸長手給他遞工具，借着轉頭的動作看了一眼場邊，“你們說，剛剛那個精神力有幾個S？”
“三個吧！不可能只有兩個！”橙毛操作着另一套機械手，正在進行星艦主題下方的外殼焊接，他目不轉睛看着活，但不耽誤嘴裏說話聞，“第一場預選賽的時候老大爆發出的精神力強度已經夠可怕的了……這一場怎麽還能提升！我剛剛感覺，他的精神力比……咱們前幾場裏面，被另外那個一招秒了咱們隊伍的一炮還可怕……”
藍毛：“不過，老大突然這麽兇幹嘛？我們和對面隊伍有仇嗎？”
橙毛、綠毛都一臉迷惑地搖頭。
紅毛：“……”
紅毛對自己這一幫兄弟們簡直恨鐵不成鋼。
“你們耳朵都用來聽什麽了！”他正在修補引擎外殼。慕柏行的精神力從炮管中溢出得太厲害，把星艦下方的升降引擎外援燒得扭曲融化。
紅毛：“咱幾個和對面沒過節！LU哥有啊！LU哥之前說的是和對面的星艦設計師沒什麽太多關聯。和另外那幾個可說不準！”
另外三人瞬時恍然，看向場邊的明昱。
“那得替LU哥出氣！”幾人異口同聲道。他們都覺得LUCE很好，不因為他們是非覺醒人類而對他們态度輕蔑，也并未因此忽略他們的意見。LUCE性格也好，設計星艦又比慕柏行靠譜得多，唯一的一點不足是不肯按照他們的要求，把星艦外部漆成五彩色。
他們對LUCE的樸素審美表示尊重與包容。
“但老大真沒事吧？”藍毛又不太放心道，“我還從沒見過老大在星航時露出這種虛弱樣子。現在可沒法下先吃藥……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紅毛：“……”
“看什麽！你也沒有老大常吃的那種特效藥，看了有什麽用。再說了！能不能有點眼力見……”他放低了聲音，咕哝道，“知不知道男人只在特定的人面前示弱……”
他一邊說着，也往場邊看了一眼。
明昱與慕柏行都在維修區外的休息椅上。
設計師坐在椅子上，垂着眼，面前懸着光屏，目光卻落在慕柏行臉上。
男人就躺在他身邊，沒有枕在明昱腿上，但離得很近。
他的碎發蹭着明昱右手手背，長腿曲折，手臂彎曲放在胸前，手掌則落在長椅外，指尖垂着，已經陷入沉睡。
只是睡得也不安穩，眉還是皺着，時不時仍在睡夢中咳出聲，咳嗽時指尖微微蜷起，像是忍耐着某種痛苦。
明昱看着他的臉，伸出手虛虛拂過慕柏行的發梢。
訓練精神力需要時間，不可能一蹴而就，但設計星艦……
倒不是不行。
亮藍色的精神力雲在他身邊浮現。明昱的手指圈着慕柏行的發尾，目光卻漸漸不再聚焦在對方的臉上。
不同種的星艦炮管改方案在他腦海中聚合，被一項項否決，又有更多的被提出。
半晌後，明昱忽而想到什麽，從慕柏行臉上收回視線，倏然站起身。
“阿紫。”明昱向前幾步，走到維修區邊緣，搭着半人高的欄杆探頭叫道，“阿紫——”
紫毛聞聲回過頭來，“LU哥？”
“炮管修好以後，先不用裝功能閥門！也先不要組裝星艦。”明昱沖他揮了揮手，“我有個想法，先去建模室過一遍稿。”
紫毛趕緊點頭。
“沒問題哦LU哥。”他幹起活來心無旁骛，剛剛沒參與其他幾兄弟的讨論，現在和明昱說話時也下意識停下了手傷的動作。
“剛剛老大的精神力燒得太厲害了，星艦裏面好多零件都壞了，我們先換別的。”紫毛認真道，“全套零件換完大概需要四十分鐘。”
“行！”明昱幹脆道，給他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轉身跑出維修室，順着走廊進入建模室。
與星航大賽第一場比賽中的安全所相同，進入維修模式後，建模室同樣開放，方便星艦設計師随時更改星艦結構。
明昱的時間不多，雖然他們現在的積分不算低，但四十分鐘仍舊不短。如果再為星艦設計大幅度拉長時間，他們就有可能與前方的隊伍拉開距離，就算這一次淘汰順利通過，下一個兩小時過後也會變得十分危險。
為了能讓慕柏行能在手動操作狀态時，也保持星艦的進攻力，他需要修改炮管的線路。
這個設計必須加。
現有的炮管有兩條能量線路，一條是由能源艙輸入的線路，承載能量礦氣化後的氣體能量。另一條就是連接慕柏行駕駛頭盔的線路，是精神力能量的輸入線。
明昱之前設計的五種功能閥同時加載在兩條輸入線上。功能閥通過控制能量流入炮管中的速度、配合駕駛員操作進行短暫的能量截斷與釋放等達到不同的攻擊效果。
但至少在下面一小時的比賽中，明昱覺得慕柏行最好能夠減少精神力輸入，尤其是……最好暫時性地不要使用精神力武器。
既然如此，他就需要再在炮管內加入一條能量輸入線路，以彌補精神力能量輸入的空缺。
最簡單有效的方式，是額外增加能源艙的數量，攜帶更多的能源啓航。但這樣會大幅度增加星艦的重量，在沒有時間對星艦整體結構進行更改的情況下，必定會降低星艦的靈活性。
稍微複雜一點的方式是能量借調，比如把一部分原本輸入星艦引擎的能量轉為輸入炮管。但這一點同樣行不通：星航大賽抽取的三張星圖情況都十分複雜。
就算是在最簡單的旋轉能量場圖中，他們都需要大功率引擎以短時間克服能量場引力，讓星艦擁有更加自由的避讓空間。更別提在碎星帶地圖與荒星重量熔岩場地圖中，他們需要進行快速的變向升降。
唯一剩下的方式，就是從別處吸引能量。
……比如對手發.射出的炮火。
炮口的線路設計是蓄能發射，而如果蓄能器的進入線路并不連接能源箱，而是連接額外的能源吸入裝置，那麽他們就不再需要額外的能源儲存裝置，而可以在對方轟出一炮的幾秒鐘內，将他們的攻擊盡數奉還。
明昱想的太過入神，進入建模室時險些撞在門框上。他扶了一把差點被門框蹭掉的眼鏡，一邊走入建模室一邊快速在光屏上寫寫畫畫。
能量吸入裝置最前方首先要安裝的是降速裝置，好将能量炮發出的高速能量粒子通過層層阻隔降為中低速。而後安裝粒子吸收器，将能量粒子分批截停吸入不同艙室，再同時彙總輸入向後方管線。管線後部重新連接加速器。這段能量從吸收器到輸入己方炮管的加速距離不能太短，必須使能量值達到氣化能量礦的阈值……
盡管他想要快速畫完圖紙，但每一處的落筆并不草率，在腦海中推導出所需的數值，時不時停下來翻找材料列表，
已經升級為A的亮藍色精神力雲團圍繞在明昱身邊，仿佛夢幻産物一般快速旋轉。明昱已經能夠在設計圖紙使控制自己的精神力使用，不至于像最開始時一樣被這些雲團把精神域徹底榨幹。
在精神力的輔助下，他快速搜索着自己學習過的資料。
能量吸入裝置的所用材料不能太沉，否則仍舊會增加星艦負載，無法達到最佳效果，又需要能夠承載炮火的能量波動，不至于在接觸的第一秒碎裂融化……
一副畫面忽然晃過明昱的腦海。
星艦博物館第十層特殊展廳，黑色宇宙般的牆板幕布，在明昱接近時亮起的介紹光屏。
“因為要承受異化級艦船的強大精神力，特殊星艦外殼鍍有數層奧賽德特殊結構膜，以降低能量粒子速度，防止炮管中溢出的精神力損傷星艦艦身。”
“同時，星艦艦體本身選用的坎修輕礦石有極高的能量耐久阈值，又不會增加星艦的重量……”
明昱：就是這個！
他現在無比感謝那位嚴格愛考試的星艦設計師老師。幸虧對方設置了那場博物館期中考試！
明昱在材料清單裏挑中高級材料坎修輕礦石，把它作為了整個吸收裝置的基礎用料。
“滴——”
星航大賽直播間內，兔子主持人有些神思不屬，聽到系統提示後反應慢了幾拍才看向提示屏。
他從剛剛看到五彩斑斓擊敗烈陽後就有些回不過神來，切了幾面戰鬥光屏都不是很能進入狀态，眼前總閃過鋪天蓋地的金色精神力，和最後星圖能量場從中央被撕毀時的末日場景。
但直播間內沒人苛責他的走神，因為讨論區的話題也大多圍繞着剛剛五彩斑斓與烈陽的對決，和疑似3S精神力的艦船。
“不應該吧……”讨論區裏的反應出奇一致，“黎明之戰後……不是沒有3S級艦船覺醒嗎？！”
“其實我覺得殺戮者戰隊的那位艦船精神力等級也逼.近了3S……”
“殺戮者的白象精神力是2S巅峰！但五彩斑斓這個不一樣……”
“真的不一樣！你們有沒有人看過黎明之戰的紀錄片！當時的幾位3S大佬的精神力壓迫感比白象高了太多！但五彩斑斓這位……怎麽也得混個不相上下吧……”
“那和當年的3S大佬比還是差點的吧！指路圖書館影像資料，或者那個什麽新恒星什麽的文藝片！凱爾特王人家弄出的可是什麽金色巨人……”
兔子主持人正在工作中，并不關系讨論區內的話題。他雖然心不在焉，但收到提示後還是盡職盡責地介紹道，“啊，有人使用了最高級別的建設材料。”
“這一類特殊材料只有極少數設計師懂得如何使用，通常用于建造性能強大的星艦！是哪個隊伍在這麽緊張的對決中還在改進星艦呢！”
他切向提示屏，嘴巴按照眼睛看到的字句讀出發音：“是五彩斑斓戰隊的設計師LUCE……”
兔子主播：“……？！”
“又是五彩斑斓戰隊？！”他猛地支起耳朵，難以置信道，“又是LUCE！！”
“我們剛剛都看到了！五彩斑斓戰隊的艦船精神力太過猛烈，以至于灼燒了己方星艦的外殼。它們難道要用特殊材料重新更換制作星艦外殼？！”
“難道剛剛強度3S的一擊……不是瞬時間的偶然爆發……而是他們駕駛員的精神力常态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