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何談虧欠
何談虧欠
秦棠揉着酸痛的頭,神色不善。二十年了,她竟夢到了二十年前的舊事。
因她冷着臉,宮裏一衆太監婢子也不敢造次,連侍衛巡查的腳步聲都輕了不少。
“孤正備着南巡事宜,這兩月的朝中事就要多仰仗諸位了。”她一襲玄色袍子,拇指摸索着扳指,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的臣子皆是舒了口氣,她這兩月不在,而如今又是太平盛世,辦公事宜自然在自家府上便可完成。
“太子年歲也不小了,遇上事別直接找孤哭,衆愛卿也是,太子可不能慣着。”趁着太子還沒來記得說話,秦棠眉頭一挑,“無事便退朝。”
“姨母可怎能這樣無情!”秦潼憶都快要哭出來了,一時間口不擇言。
秦棠心道果然把孩子逼得緊了,姨母都喊出來了。
周圍宮人皆是臉色一白,齊齊下跪,生怕這位喜怒無常的帝王惱了。
太子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妥提了宮裏的忌諱,忙看向秦棠,神色帶着幾分讨好:“陛下……”
“這輩分孤倒是算不清了,玉蝶上清清楚楚的皇弟,怎麽就變成外甥了呢。”秦棠似笑非笑,“憶兒功課想來是不錯了,明兒來書房,孤可要好好看看。”
她一拂袖便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衆人。
她又去了清平宮。門一閉上,世界都清靜了不少。
秦棠想,這次不知又會知道些什麽。不知不覺,她又帶上了幾分期待。
老妪聽到她來了,丢下手中的活計,笑着拉她來坐着:
時間一天天接近,很快餘安就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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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餘安要穿上喜服的前一個時辰,來自戍邊的信使來到了京城。
他此時已經是人困馬乏,可是仍在驿站換馬後繼續奔向皇宮。
信使一路沖撞,也顧不得禮節,竟來到了新娘子餘安那裏。
餘安有些驚訝,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信使就跪在了地上:“小姐,這親事不能成。”
皇帝聽到後也是被靜的魂飛魄散,急忙吩咐周圍侍衛:“快将那人給朕攔住!”
趕到時,已聽到了信使的聲音:“将軍他……沒了!”
皇帝心說不妙,快步走過去只看到了半成紅妝、淚水橫流的餘安。
她回過神來,拿起剪刀就要往婚服上面剪。婚服和紅燭同樣紮眼,可剪刀被奪了下來。
“那……父親死了,北蠻呢?”幾行清淚順着餘安的眼角流下,她索性閉上眼睛,不願讓更多的人看到她的失态。
“北蠻還未退兵,我們的使者去講和,無一生還。”信使還是跪着,眼裏已經滿是淚水,“小的有罪,将軍已經走很久了。”
餘安握住了自己的手,哪怕隔着羊皮手套也攥得通紅,哪怕……她都知道。
“陛下,臣女求陛下賜臣女守孝三年。”餘安跪了下來,“陛下就成全臣女吧。”
“清平,你知道為什麽朕要賜字清平給你嗎?清明廉正,這乃是盛世的象征。”皇帝說着,眼睛始終盯着她,“消息還沒傳開,而大婚的消息是整個京城人都知曉的。如何穩民心,朕相信你會做出正确的選擇。”
餘安沉默地磕了三個頭,輕飄飄地說:“民女知道了。”
皇帝滿意地走出去,宣布流程繼續走下去。
皇家無情,自古帝王家皆是如此。
興許是秦棠捏緊手驚醒了她,老妪停下了這個故事。
再講下去便是皇家辛秘了,妄議先王,可是要掉頭的。
老妪忽地被打斷,已是渾渾噩噩,生怕隔牆有耳,拉着秦棠的手囑咐她可千萬不可亂說。
“二十年了,老奴在這兒二十年了,如今陛下可是對那位情深義重,這二十年來可是沒掩着絲毫!那位據說還沒安置在皇陵,興許陛下想與那位合葬……”滿是皺紋的手反握住了秦棠,“若是知道你我在這如此,盡管沒妄議那位,但也必少不了罰。那位與太子聯姻可是這宮裏的大忌諱啊!”
“孤……我知道了。”秦棠空出的那只手輕輕拍了拍老人家。
望着日頭又不早了,秦棠不知該說些什麽安撫她,嘆了口氣,辭別了老妪。
明明已經過去了二十年,再提虧欠什麽的,便都顯得矯情。
可秦棠偏偏就覺得心裏空空的,直到見了那海棠重新展了枝子才少了幾分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