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迷途
迷途
陳淑娴卧床休養的這段時間,秦淮并沒有來看望她。
倒是秦倘,三番兩次來看她,并且把回宮的時間往後拖了半月。
秦棠來看她的時候,她正接過乳娘懷裏的寶寶,溫柔又小心地抱着自己的骨血,不覺間落了淚。
侍女和乳娘識趣地退下,滿屋便只剩下了還站在門口的秦棠和抱着孩子的的陳淑娴。
“秋棠侯……是你來了麽?”陳淑娴把睡了的孩子放到床榻內側,出聲詢問。
秦棠看自己已經被發現,只好放下了偷偷溜走的念頭,走過去要給她請安。
“我與安安年齡相仿,你喚她姊姊,我卻是你名正言順的母親,多麽……造化弄人。”陳淑娴笑着着搖了搖頭。
秦棠從她的笑中讀出了苦澀。
“我很羨慕她。”陳淑娴看了眼睡得正迷糊的小孩,語氣輕柔,“她很勇敢。”
秦棠沒有打斷她沒頭沒尾的話語,不僅僅是尊重“長輩”,她還想知道關于姐姐更多的事。
“她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可我總覺得心慌。
不用擔心,她還活着。只是如今我也已聯系不上她,我便将她母親托付與我母親的東西贈與你。”
陳淑娴說着,取下了腕上戴着的銀镯,有些恍惚,“自母親給了我,那麽多年,我從未離身,我本該在陛下駕崩前後親手給她的,可我沒想過變故如此之快。”
陳淑娴說罷便咳了好多血,秦棠慌忙去給她擦拭。
“雖說這種事情本不該我告訴你,可我怕清平沒有機會再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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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侯,她餘安背負了太多,有些東西并不是能輕易說出口的。
她性子冷,那麽多年你快馬送去的信件她讀了一遍又一遍,餘家和陳家都是秦皇後的人,若只是明月殿下托孤,那她并不會為你留下暗衛和人手。
她性子慢,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可她護着你是出于本能的……”
“你先別說了。”秦棠看着她越咳越多,拿着帕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沒有辦法回應,我看得明白啊她心中确确實實有你。
若沒有變故,她是打算此生留駐沙場,還你、還大秦一個盛世太平。”
随後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她看不透自己的心思,我卻都明白,我能明白。”陳淑娴咳完臉上帶着病态的紅暈,她一把抓住了秦棠的手腕,“她心悅你啊。”
她來自未來,她并不覺得此刻說出口的話有多麽大逆不道。
她循着記憶都能感受到餘安看秦棠的灼熱的目光,那不覺間的放松,那關心與欲蓋彌彰的憂傷。
她餘安和秦棠之間不是關心則亂,而是思量了太多遍,熟稔也變成了刻意。
“我,我……”秦棠抽回了手,一時間竟哽住了。
陳淑娴說出了口,便也松了口氣,接連不斷地咳着。
太醫是在陳淑娴的咳嗽聲中,随着衆人沖進來的,攝政王聽說了秦棠來看陳淑娴便心下一緊。
剛進門便聞到的血腥味使他不由得急了眼,看到秦棠便擡手要打。
秦棠紅着眼眶,只是淡淡一瞥:“皇叔。”
“秦棠!”秦淮聲音有些大,吵醒了本就睡不安穩的床榻內側的孩子。
嬰孩的啼哭聲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一行人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陳淑娴垂眸,撈起孩子就慢慢攬在臂彎,輕聲哄着。
她的手沾了咳出的血,周身的血腥味也是很濃厚,可孩子仍在母親疲倦的目光裏安靜了下來,乖巧地吮着手。
陳淑娴招手示意乳娘過來,把孩子給了她。
“攝政王若是沒什麽事……以後莫要出現在這裏了。”陳淑娴蒼白的臉色,就連說出來的話都是軟綿綿的。
可她眼裏的果決是秦淮從未見過的。
秦淮拂袖而去,帶着說不出的情緒。
“今日同你說的多了些,侯爺多多體諒。”陳淑娴說完就昏了過去。
秦棠垂下手,緊緊攥着銀镯。
她回了自己的住所,屏退了衆人然後對着光仔細看着銀镯。
銀镯的花紋又細又密,她找了半天都沒有發現什麽,不由得感嘆這镯子的精巧,索性戴在了手上。
她回想着今日陳淑娴的話,不由得歡呼雀躍。
“原來,姐姐心中是真的有我的。”
可是在一思量發現不對的地方有許多。
首先是姐姐與陳淑娴交好從未聽姐姐提起,一個遠在邊域無召不返,一個病弱被養在後宅幾年不出。
其次便是這镯,她母親的镯子,整件事透露着古怪。
當年秦後病入膏肓,臨終前從未見過宮外之人,又是什麽時候見到的陳夫人?
夜已過半,秦棠思來想去沒有通路,索性不再去理會那些。
她整理着近日的信件,腦中大概有了個朝中錯綜複雜的關系人脈。
“是姐姐留給我的。”秦棠想着朝中的大臣,從老臣到新秀,從翰林到內閣。
都有她的人。
“無論怎樣,無論發生什麽,我會給你留一條退路。”
這是那日分別時,餘安對她說的。
千絲萬縷的勢力,忠心耿耿的部下,一并給了她。
秦棠覺得自己像小時偷吃了蜜糖那般,明明不安卻感覺連呼吸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