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唯恐疑心生暗鬼

☆、 唯恐疑心生暗鬼

明婧不完全相信明修,亦不完全相信蘇良櫂。

面對清虛的所有人,她都有種本能的謹慎。

女長老的記憶畢竟只是她個人的見聞,她真正熟悉、日常見到的,不過就是玉女峰的三百多名女弟子。

多數如蘇良櫂這樣的尋常弟子,明敬是不認識的。

且原身明敬身份超然,又心性單純,手下人的那些陰私,她未必看得到。

至于《修真之六個美男獨寵我》的可信度,在發現了蘇良櫂的不同之後,她對此持保留态度。明婧僅把此書留作參考。

不過,與小說有出入的人,暫時也只有蘇良櫂。至于明修……小說裏着墨不多,她也看不透。

就這樣,明婧結束了例行的睡前總結。

月色入戶,蟲聲穿透窗紗。

明婧躺在榻上,看着今天蘇良櫂送她的那把木搖椅。她忽然想起自己前幾日偶然聽到的議論。

“就是那個少年吧,掌教真人送來咱們這兒的。聽說師尊不願意收他為弟子,他還這麽死乞白賴地留在我們玉女峰。”

“要我說,這臭男人指定沒安什麽好心思。明知道這裏都是女弟子,還偏要湊來……”

“我聽說他渡杏子河時,在幻境裏見到了師尊,還把她當成了心魔。”

“那難怪了,師尊的威名擺在這裏。其他諸峰的真人們,誰會收一個與咱們師尊結怨的人做弟子。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麽?”

“更何況他資質還那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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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半個月都聚不起一絲靈氣的蠢物,我在玉女峰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

“師尊為何不把他打發去做雜役呢?他本就不該歸我們玉女峰管,說出去,還丢衆姐妹的面子。”

“別說啦。他或去或留,都是師尊的決定,在這裏瞎猜也沒意思。我們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跟他劃清界限就是。”

“也是,我們誰都不許跟他說一句話,也不要去招惹他。晾着他就是。總之,絕不能讓別人說雲臺宮一句閑話。”

饒是如此,蘇良櫂也從未在她面前提雲臺宮半點不好。只要見到明婧,一定滿眼敬慕地喊她明姑。

也不知這少年是因缺了魂魄,所以愚鈍至此。還是他真就心志堅毅,不可動搖。抑或是這個被主體分離出來的傀儡,天生就不會難過悲傷。

明婧望着窗外的月亮與周圍寂寥的星天。濕冷的夜風吹進屋裏,她神思有些飄忽。

“篤篤!”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明婧的思路。

她下床披了件外袍,問道:“誰呀?”

門外傳來少年慌張的聲音,“明姑,你歇息了麽,是我!我有事……求你。”

“吱呀——”

明婧推開隔扇,月光伴着少年動搖的眼神,一同映入她的眼簾。

“明姑,我預感我妹妹有危險,請救救她吧!”蘇良櫂懇求道。

蘇良櫂其實比女長老高小半個頭,他看她還帶點俯視的角度。但少年柔美的面龐,實在沒有什麽攻擊力。

明婧實在不忍心拒絕,便直接随他出了門。

“她現在何處?”

“她在……”

話音未落,耳畔突然傳來利刃破空的聲響。明婧心弦一緊,側身躲避刀鋒,同時擡手扔出三道掌心|雷。

“轟——”

雪亮的刀面幾乎貼着明婧的鼻尖揮過,撲了個空。

襲擊者被明婧甩出的術法擊中,伴随着聲勢浩大的雷鳴,那人的身影立刻碎作紙片紛飛。光澤灼目的閃電陡然迸發,湮滅了一切。

從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升起一抹近乎與夜色相融的黑煙,如游魚般飛快地竄走了。

風呼嘯着,其中仍隐隐透着金石聲。明婧望着一地靜如死水的草葉,她摸不清還有多少人在埋伏着。

但直覺告訴明婧,有不下十把刀瞄準着她的項上人頭。只要她繼續跟着蘇良櫂走,出了雲臺宮,立馬就會遭到圍攻。

這些魔修用的是魔道天珑教的武器功法。明敬與天珑教現任教主有恩怨,派人來殺她不足為奇。

就是不知道蘇良櫂引她出來,到底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真他媽的刺激。

也不知這群魔道中人是如何混進清虛的。明婧只清楚一點,他們想讓她死。

明婧畢竟不是女長老本人,比起除魔,她更想弄清楚現在發生了什麽。她不覺得蘇心葉會遇到非得請她去救的危險,所以蘇良櫂絕對隐瞞了什麽。

電光石火間,明婧疾步掠至蘇良櫂身畔。她從頸後拎起了他的衣領,提着少年退回屋內。

明婧随手将他一丢,合上了格門。

夜涼如水,屋內屋外俱是一片靜谧。

她不動聲色,攔自己屋門前,盤膝一坐。既是表明态度,也杜絕了蘇良櫂逃離的可能。

“說說看,這是怎麽回事。”明婧語氣不善。

蘇良櫂臉上殘存着驚魂未定,他讷讷道:“明姑,我……”

明婧也不知道這事是否與他有關,她存心想詐一詐他,便道:“剛剛的襲擊者是魔修,使的是西方天珑教的刀法。是你讓他們來偷襲我的?”

少年面色慘白,“明姑,你信我。我真的只是預見到了我妹妹遇到危險!”

“哦?你還想讓我去救她。”明婧語氣玩味地抛出一個陳述句。

“明姑……”

她冷笑道:“外面不知道還潛藏着多少魔修。方才我信任你,全無防備地出門,差一點便着了道。”

祥雲雕花的門棂上透出些微昏暗的光,映着女長老晦暗不明的神情。

蘇良櫂只覺得,她又變回了初見時的高不可攀的模樣。

“我真的不知外面有埋伏……陰差陽錯下替魔修領路,是我對不住明姑。可我妹妹,她現在也有危險。”少年笨拙地解釋道。

明婧淡聲道:“她自會有人護着。你實力低微,連自己都顧不好,就別逞強了。”

天樞和他那些個徒弟,哪個不比蘇心葉的親哥中用。肯定能把她護得好好的。

蘇良櫂強撐着背脊,走到她面前,哀求道:“我不連累明姑,你放我一人出去可好?我去确認她的平安。”

明婧合眼運行起功法,仿佛老僧入定,聲音裏已沒有了旁的情緒。她低語道:

“空口白牙,你說你做夢看到她遇險。可我憑什麽要信你?若是你本就和魔修一夥,豈不是會趁機逃走。”

“明姑!我不是!”

明婧只動了動嘴唇,“我知道。別去了,魔修會殺人的。”

“可是……”

“沒有可是,她的師父會護她周全。你再多言,等天亮了,我就把你趕出雲臺宮。”

明婧一面用神識探查着外界的風吹草動,一面分出心神修煉周天功。魔修不動,她也不動。

她拿準了魔修不敢貿然闖入屋內攻擊她。一是難以在一瞬間形成有效的合擊,二是這樣容易鬧出動靜,引來清虛的反包。

一夜就這樣過去。

直至破曉時分,那群試圖設伏殺她的魔修才悄無聲息地離去。

明婧一睜眼,便對上了一雙疲憊不堪的黑瞳。

他恭敬地喚了一聲,“明姑。”

蘇良櫂的眼底泛着青黑色。他柳眉緊蹙,抿着發白的唇,欲言又止。

少年至今沒有摸到修煉的門檻,說白了還是肉身凡胎。僅這一夜焦急的等待,就讓他看上去憔悴了許多。

“一夜沒睡?”明婧問。

蘇良櫂緩緩搖頭,請示道:“明姑,我現在可以去了麽……”

“去吧。”明婧嘆息着,補充道,“我讓蘅芷和你一道去。”

“多謝明姑。”

少年繞過她,開門出了屋,背影有些蕭索。

明婧也不知道怎麽了,心裏對蘇良櫂有些莫名的愧意。讓蘅芷去給他撐腰,也省得蘇良櫂在路上聽到別家弟子的議論,再受什麽打擊。

雲臺宮的姑娘們受明敬教導,又都已出家,不理會俗事。即便排擠人,也不會做出過分的舉止。

但出了玉女峰,她拿不準清虛的其他弟子是否會找他麻煩。明婧尤其不放心蘇心葉那幾個嘴上不饒人的師兄弟。

大約過了晌午,蘅芷獨自回來複命。說蘇良櫂在天樞真人那裏見了蘇心葉,之後就一直神色不太對勁。

“神色不對勁……具體是怎麽不對勁?”明婧問。

蘅芷回憶道:“兩眼發紅,大抵哭過。提起師尊時,他眼神有些避讓。”

明婧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揉着眉心問,“你知道蘇心葉那裏出了什麽事麽?”

蘅芷一臉茫然,答道:“弟子不知。我見到蘇師侄時,她神色如常。兄妹二人進屋聊了一會兒,之後就不歡而散了。”

“蘇良櫂人呢?”

“回雲臺宮後,他推說要歇息。大約已回偏院了吧。”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回去忙自己的事吧。”

“蘅芷告退。”

明婧坐在屋中,看着少年給她做的搖椅,忽然覺得他非常可憐。但她又覺得自己的同情有些廉價。

他只是從原本的蘇良櫂身上分出的一抹殘魂。他,連同他最珍視的那個妹妹,都是已經被原主人舍棄的東西。

主體剝離他時,也沒有因為心存憐憫,而給他多留一些天賦。

——他只是個盜法器的工具人。

蘇家兄妹如何倒黴原是與她無關的,明婧卻越想越煩。她心中郁結,想出屋曬曬太陽,卻不知不覺晃到了少年的居處。

蘇良櫂到底是個男子,不方便跟女弟子們住在一處。明婧就把一處閑置多年的院落分給了他。

她進院時,見少年手持鋸子,卻沒有任何動作。

“蘇良櫂?”

少年聞聲,機械地轉過頭。他的眼睛裏醞釀着狂喜,漂亮的臉上卻維持着震驚後的呆滞。

“明姑,我……有氣感了!”

“是真的,明姑!我剛剛想做些木工發洩情緒,結果,胸中的躁郁之氣一順,就好像突然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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