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第35章 35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那位芥川銀小姐, 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想不通,折斷電話卡可不是簡簡單單地折斷一張小小的卡片,這是連着電話號注冊的所有社交賬號, 所有APP的過去記錄——甚至可以說,是半輩子累積下來的結緣, 也都一并折斷了。
中原沒好氣地回答我:“我又不是芥川銀, 我怎麽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我立刻察覺到——
中原在說謊。
就和太宰治想騙人時,會主動擺出矯揉造作的演技一樣, 好像比起騙到人, 他更渴望有個什麽人來專程揭穿他。
而中原的演技到不至于像太宰治那樣慘烈, 但也有明顯的特征,比方說,他正常說話靠吼, 每一個字眼都飽含情緒。
但他想騙人時,聲音就自然而然地變小了,那些容易分辨的情緒, 也像是退潮後的海灘,一滴水都不留地消失了, 只留下幹枯嶙峋的詞句本身。
所以, 中原知道芥川銀的想法。
——至少,不像是他所宣稱的那樣一無所知。
好奇怪。
我陷入了沉思。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偵探定律”——只要有偵探在現場, 就會出現謎題的定律嗎?
我想了想,看向現場唯一的偵探, 江戶川亂步,他好像覺得這個場面實在很無聊, 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抽出了一盒拼圖玩, 态度事不關己, 高高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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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此後如竟沒有偵探——
你就是這唯一的偵探,秋子!
(注*)
就在這時,太宰治也開尊口說:“看起來,芥川銀是鐵了心不想被我們找到呢!”
芥川銀究竟怎麽想的,我不清楚。
但我可以肯定,太宰治肯定不想芥川銀被找到,他雖然一開始就和武裝偵探社達成了協議,但言行舉止之間,半點幫助的意味也沒有。
添亂倒是挺多。
這種添亂十分含蓄,就像是藏在棉花裏的針,冷不防就跳出來妨礙一下,但等其他人反應過來之前,又飛快地縮回去了。
福澤谕吉也早就和國木田獨步從社長辦公室裏出來了,國木田獨步好像經受了打擊,有些魂不守舍。
福澤谕吉思索着:“那麽……”
“港口Mafia說的話,不一定是真話。”
辦公室裏人太多,就是有這點不好,是誰突然開口說話,都得讓人找半天。
咦?
怎麽是……
織田作之助往前走了一步,他是不太喜歡發表看法的人,平時的存在感也很低。但他站出來的時候,就猶如磐石般穩立于暴風中央。
面對衆人的目光,他相當平靜:“……從一開始,關于銀小姐的所有事,都是重力使和港口Mafia首領的說法相互驗證,但是,我們這裏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确實芥川銀小姐的手機號。”
“……”
明明被質疑的人是自己,中原卻笑出聲來,他扯開嘴角:“繼續。”
“同樣,芥川銀在港口Mafia裏過得很好,很自由,這同樣也是他的一面之詞,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一點。”
“……繼續。”
中原肯定生氣了。
我注意到,他開始活動手指了,五根手指宛如彈鋼琴般在空中依次劃過。也不知道該說他是脾氣壞還是脾氣好。
說好,他好像挺容易生氣。
說壞,他明明生氣了,但還能耐心地聽完全程。
我是真不知道,織田作之助是壓根沒注意到這個細節,還是覺得,爺的性格就是杠,無所畏懼。他繼續陳述說:“同樣,我們唯一能确定的是,芥川确實在港口Mafia見到了他妹妹,至于他妹妹對他說得話,有一定概率是真心,也有一定概率是被港口Mafia脅迫。”
“……”
這回,中原連個眼神都懶得遞了。
他平靜地——仿佛在這平靜下壓抑着什麽湧動着的恐怖天災——說:“你們是這麽想的嗎?”
“我們需要港口Mafia的更多誠意。”
“誠意?”中原仿佛被這句話逗笑了,他咔嚓一聲捏碎了手中的牛奶杯——等等,你這是浪費糧食!
他厲聲說:“我倒覺得,武裝偵探社才是完全沒有誠意呢!也許,你們也根本不在乎什麽芥川銀,只是找個無法達成的條件,扣留太宰治,借此威脅控制□□吧?!”
我算是看懂了。
這是兩邊都不想談。
兩邊都想打。
只有太宰治和事佬一般,站出來,用身體隔絕兩邊人:“別啊,拜托了,大家都坐在談判桌上好好談,不好嗎?”
“你閉嘴。”
“你連首領的話都不聽了嗎?”
中原氣死了,也許,比起敵對組織,太宰治這個造反的皇帝才是更氣人的家夥。中原從牙齒縫裏擠出聲音:“我是在幫你,你少給我添亂!”
“也許,這是禮尚往來?”
“哈?”
太宰治一臉裝出來的懵懂無辜:“在給對方的計劃上添亂這方面的……”他歪頭,“禮尚往來?”
中原的拳頭不想打武裝偵探社了。
他的拳頭蠢蠢欲動。
似乎是很想和太宰治的臉來個親密的接觸。
“別這麽緊張,開個玩笑啦!”
這是緊張嗎?
這分明是想打你了。
我憂心忡忡。
之前,我曾經在網絡上看到過“很多人都想暗殺港口Mafia首領”的言論,但看看太宰治的言論,确實,換我在中原的位置上,沒準也想暗殺他。
太宰治熟視無睹:“我可是個,弱小,可憐,無助,離開了守衛者中原中也後就一無是處,只會嘤嘤哭泣,還會被敵人抓走的弱雞廢柴首領。”
用了一大堆負面詞彙形容自己後,太宰治心滿意足地笑起來:“而且,就算我想做什麽,中也只要沿着□□裏的痕跡調查一下,就肯定會有所發現吧!”
中原又想罵人。
但那句“混蛋”剛說出第一個音,中原忽然卡殼般地愣在原地,他瞥了一眼太宰治,钴藍色的眼瞳微微閃爍。
片刻後,他拉下帽檐:“……行吧,我會調查出真相的。”
說完這句話,中原似乎又覺得有點不爽,為了讓這種不快樂傳遞下去,他忽然又嗆了太宰治一句:“等回去後,我再收拾你。”
“诶?”
中原嘟哝着說:“……絕對不會輕易原諒你的。”
太宰治嘴角抽搐了一瞬,連眼神都短暫地失去了高光,但很快,他就将這件事抛之腦後,面對武裝偵探社,特別是織田作之助。
是我的錯覺嗎?
總覺得,太宰治在面對織田作之助的時候,聲音都悲傷般地變得更溫柔:“确實,這一切都是港口Mafia的陳述,沒道理相信犯人的自我辯解。”
織田作之助不說話了。
太宰治微笑着:“雖然,其實沒有對你撒謊的理由,但既然你有所質疑的話——”他的視線轉向武裝偵探社的所有人,仿佛在微笑地回顧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那麽——”
“武裝偵探社要不要自己來尋找芥川銀的蹤跡呢?或者說,找人原本就是偵探的老本行?”
織田作之助反問他:“你在下戰書?”
“戰書?”
“類似于——究竟是我們找人的水平更高,還是你們藏人的水平更高的挑戰書?”
太宰治啞然失笑:“應該說是……”
“彩蛋?”
插話者是江戶川亂步。
他擡起手,手指尖拈着最後一片拼圖碎片,随即,貝雷帽青年放下手,拼圖從辦公桌的一頭,彈射到另一頭。
面朝着太宰治的方向。
和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同,江戶川亂步沒有任何敵意,他眼睛微微發亮,像是發現了有趣玩具的孩子:“你藏起了最重要的秘密,宛如複活節彩蛋會藏在枝葉從中,渴望着會有人……願意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地去尋找它?”
“不會。”
太宰治重重地搖頭:“你想多了,我心底沒有秘密,只有一片空洞。”
江戶川亂步凝視他片刻。
我也不知道,這兩個啞謎愛好者,又從彼此的對視中進行了什麽樣的交流。但片刻後,江戶川亂步又躺回椅子上。
不止如此,他還舉起手,“啪啪”兩聲,把桌面上剛剛拼好的拼圖全部打亂,剛剛還十分心儀的玩具,現在,就像是不屑一顧的垃圾,全部掃回拼圖盒子裏。
太宰治點點頭:“就這麽說定了?”
福澤谕吉一直在思索太宰治的提議,片刻後,他提出要求:“我們巡查芥川銀的蹤跡時,需要港口Mafia配合。”
太宰治颔首:“很合理的要求。”
“這哪裏合理了?”中原似乎看福澤谕吉挺不順眼的——不,他是看整個武裝偵探社都不順眼,找到機會就要擡杠,“你們還要派人詳查港口Mafia大樓內部,是吧?”
“不然呢?”
“萬一你們是借機刺探港口Mafia的機密……”
“我可以保證不是。”福澤谕吉停頓了一下,似乎又覺得自己這句話說服力太弱,又補充說,“你們可以派遣人員監控,我保證,武裝偵探社不會主動探查那些不該我們知道的事情。”
中原呵了一聲。
顯然,他不信。
但也沒有立刻出聲反駁。
“你同意了?”
“同意個鬼。”
中原白了所有人一眼:“這不是我的工作範疇,別想讓我替你打白工。具體簽訂什麽樣的協約,自然會有專業人士談細節。”
願意談,就是同意了。
中原扯出一個譏諷的笑:“當然,我可是很歡迎你們撕毀條約,這樣,我就能像碾碎豆腐泥一樣,把你們全部都連骨帶肉地碾成泥漿。”
他絲毫不遮掩自己的惡意。
福澤谕吉點點頭:“确實,商談細節并以文書确立,這也是合作的誠意。”
初步協作的意象确定。
中原對此很不上心。
也許,正如他自己所說,他更渴望撕碎協議。他凝視福澤谕吉片刻,忽然說:“……行吧,用芥川銀換太宰治,那麽,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放了她?”
啊?
中原的手,指向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經讀者提醒,發現了BUG。
首領宰很可能是16歲拿到書的,但本文設定是18歲。
(懵逼)(發瘋)(撞牆)(糾結)(自欺欺人)
總之,後文還是按照18歲拿到書來寫,當做蠢鴿子的二設就好!
鞠躬.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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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後如竟沒有偵探——
你就是這唯一的偵探,秋子!
這句話捏他了魯迅大大的“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表面上是調查太宰治的偵探,實際上,要做他唯一的光呢,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