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第42章 42

午時的陽光暖洋洋地灑滿咖啡廳的桌面上, 中原先生先是用手撐着臉頰,但很快,他的眼睛就有些睜不開了, 頭也慢慢低垂,很快, 額頭就落到桌面上, 那頂老式禮帽也變成了一個超簡陋的枕頭。

他呼吸很細密。

陽光照亮了他臉頰上的絨毛,微微暈開一層光暈。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見, 他下眼睑處的淺青色。

……好慘。

這就是社畜未來的生活嗎?

我也不出聲, 能在午時的陽光下小憩一會兒, 已經是社畜最幸福的時光了。然而,我還是低估了中原的繁忙程度,他還沒眯兩分鐘, 手機鈴聲震耳欲聾。

中原猛然一抖,差點從桌面上摔下來。他眼瞳裏還帶着一點沒睡醒的迷茫,但沒睡夠的怨氣就已經擴散開來了。

“喂, 什麽事?”

這句兇神惡煞的問話,大有“如果對面敢說什麽無關緊要的小事的話, 那他就要把對方的骨頭都捏成碎末”的冷酷。

話筒裏, 太宰治的聲音輕快地躍動:“蛞蝓,你果然還沒走吧!”

“……”

中原的眼角抖動一瞬。

我很難分辨出, 他那一瞬間的情緒究竟是“我就知道搞事情的家夥就是他”,還是“好煩這是個我沒法捏碎他的家夥”。總之, 中原惡狠狠地沖手機吼:“少廢話,有事說事!”

“是很重要的任務?”

聞言, 中原的表情略微收斂, 進入了工作狀态:“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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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給我買點酒上來吧。”

如果疑問也區分輕重程度,那麽,中原先生現在的困惑程度,應該是最重的那一種。他從耳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似乎懷疑自己剛剛幻聽了。

太宰治繼續用那種歡快得像是小學生期待春游般的語氣說:“我就知道,你肯定還沒走遠。多買幾種酒,那些雞尾酒常見的幾款基底酒,你肯定都了解吧?”

中原似乎這才肯定,剛剛聽到了離譜要求不是他的錯覺,他深吸一口氣:“你當我是……”

“外、賣、小、哥~”

最後一個音,太宰治還蕩漾起來了。

“……”

這兩人的相處模式,真的沒問題嗎?

怪不得中原讨厭太宰治,太宰治對此也很有自覺。這樣的說話方式,誰能忍得住火氣啊。

果不其然,那瞬間,中原腦門上的情景就爆出來了。他怒到了極致,扯出冷笑:“想死就直說,青花魚,我不介意真做外賣小哥,送你去冥界……”

不,不能再讓他們吵下去了。

我咳嗽一聲,插入兩人對話:“沒事,我可以幫忙,等會兒我也要返回武裝偵探社,剛好可以帶點酒回去。治君喜歡什麽款的雞尾酒,曼哈頓?還是馬丁尼?”

中原被我打斷了。

他似乎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原本想說的話,愣了幾秒後,他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一眼:“你太慣着他了,白井!”

中原顯然是過來人,接下來說的話,顯然都是肺腑之言:“不要管他,他就是犯賤欠揍而已,你稍微對他好一點,他就只知道得寸進尺。”

“哎呀,中也果然很了解我呢。”

“混蛋太宰,祝你被酒淹死吧!”中原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罵聲,符合他一貫的風格,随後就挂斷了電話。

我喊來服務生,指着桌面上大部分還完好無損,根本沒碰過的蛋糕甜點:“能給我拿幾個打包盒過來嗎?”

“好的。”

中原隔着桌子看我,好像在看一個不争氣的學生:“你別告訴我,你真打算幫太宰治買酒吧。”

“呃……”

“嗯?”中原挑眉。

但這就是事實,能被一眼識破的謊言沒有說的必要,但我還是竭盡全力修飾了用詞:“我确實要返回武裝偵探社,帶幾瓶酒也不需要什麽力氣,而且,這些沒吃完的甜點也可以分享給大家。”

“……”

我雙手合十,懇求道:“……不行嗎?”

中原扶了扶帽子:“你倒是挺會借花獻佛……不,別露出這種表情,我還不至于小氣到這種程度。”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我也要會港口Mafia,爛攤子一大堆,煩死了——”

“祝你工作順利。”

縱然需要他處理的急事一大堆,但在結賬時,中原依舊反反複複地對我囑托:“注意自身安全。”

“嗯。”

“不要太慣着太宰治。”

“嗯嗯。”

“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嗯嗯嗯。”

他站在原地,似乎又千言萬語要交代,甚至,我覺得,中原根本就不想讓太宰治離開他的眼皮子底下。但最後,他深吸一口氣,對我露出了一個囑托般的笑容:“……加油啊。”

“我會的。”

很快,中原的背影就消失在超豪華的黑色跑車裏。跑車彙入車水龍馬,很快就消失不見。

我嘆了口氣。

“雖然被委以重任的感覺很好,但是,到底要怎麽做呢?”

究竟怎樣——

才能留下一片黑夜裏的月光呢?

*

*

武裝偵探社附近的零售店裏就賣酒,物美價廉,我挑了幾款常見酒,請售貨員幫我包裹起來,再提着大包小包,氣喘籲籲地爬五樓。

累死我了。

怪不得中原每次都用飛——

我原本以為,他可能是對走窗戶有什麽特殊癖好。但認真想一想,辛辛苦苦地爬五樓後,再氣喘籲籲地出現在武裝偵探社面前……

那真是什麽壓迫感都不剩了。

“我、我回來啦!”

我推開武裝偵探社辦公室的門,裏面一片熱火朝天的工作場面,國木田獨步站在辦公桌前,他幾乎被半米高的文件包圍了,但他情緒激昂,意氣風發,一只手拿着固定電話,另一只手飛快地在文件上批改着:“好的!好的……我們武裝偵探社絕對會給予你們真相……”

哇哦。

同為社畜,不知道為什麽,比起仿佛在猝死邊緣徘徊的坂口安吾、或者罵聲就沒停下來過的中原——

我竟然覺得,激情澎湃仿佛火焰熊熊燃燒的國木田獨步先生……似乎更可怕一點點。

嗯。

不打擾他。

我準備先去投喂江戶川亂步,他雖然幼稚,心理年齡未必超過三歲,但他的腦子裏(或者是鼻子?)好像安裝了一套高尖端的甜點嗅探器。與其等他聞着甜味兒過來,倒不如我直接送給他。

出乎我預料的是,江戶川亂步竟然不在。

“你在找亂步先生嗎?”

“啊!”

我被吓了一跳。

這倒不是說話者走路沒有聲音,相反,國木田獨步的動靜相當大,只不過,他已經完全成為了這片繁忙工作場景的背景音。

這位敬業的社畜明明在一心三用,同時處理三份工作,結果,一心三用還不是他的極限,竟然還能分心地關注我嗎?

我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我帶了些甜點,亂步竟然不在辦公室嗎?”

國木田獨步手上抓着兩支筆,同時在兩份文件簽上自己的大名。同時,他還能分心和我說話:“非常感謝……等等,這句非常感謝不是對你說的,稍等片刻,”

他放下電話。

嘶。

真不用啊!

占用超級社畜的寶貴時間,來處理一些和我相關的瑣事,縱然是我,也會感覺到內疚的啊!

但國木田獨步似乎認為我更重要,他連筆紙的回複都不寫了:“……但是不要太慣着亂步先生了,他上次剛剛補了八顆蛀牙,見鬼了,他竟然還怕牙醫。”

這是第二次了吧。

有人批評我,太慣着別人了。

他繼續解釋:“社長帶着亂步先生出門了,警方積壓了很多複雜的案件,需要用亂步先生的頭腦破解……雖然亂步先生自己吵鬧着要等零食上門,但是,他最近都已經胖了兩斤啦。”

胖、胖兩斤?

我回憶了一下,自己給江戶川亂步準備的早晚餐和飯後甜點的含糖量,瞬間心虛……不,沒什麽好心虛的,男性女性的體質不一樣,男性沒那麽容易長肉,這明顯就和我沒關系。

對,就是這樣!

“……不過,”說起這件事,國木田獨步的表情也漸漸地變得沉重,“亂步先生把他保險櫃的鑰匙留給你了,如果你有什麽東西想要轉交給他,可以直接放進他的保險櫃裏。”

國木田獨步看着袋子裏的甜品,欲言又止。

“好的,我知道了。”

原來是江戶川亂步離開之前,專程囑托過留下來的國木田獨步。我接過鑰匙,減輕一半的負重。

這一切做完後,我忍不住感嘆:“國木田先生真的好辛苦啊。”

“辛苦?”

“很辛苦了。”

我最努力地——頭懸梁錐刺股地考大學的時候,也沒有像國木田獨步先生這樣,同時開三條進程。

“……”

“……”

我錯了。

我就不應該開啓這個話題。

只見國木田獨步更精神抖擻,他的肺活量真的很驚人,竟然是個偵探而不是老師,就離譜。我只聽到他侃侃而談:“……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雖然這個時間點已經不算晨了,但是,人生的意義就在于為正義的事業獻身……”

“……”

我錯了。

他的異能力其實是精神攻擊吧?

“要知道,我昨天晚上淩晨三點,還接到了村田警官的電話,警察如此勤奮地為橫濱人民排憂解難,我又有什麽理由去拖他們的後腿……”

“……”

淩晨三點,警察,電話。

我想起這是那件事了,看着慷慨陳詞的國木田獨步先生,不知道為什麽,心頭就升騰起了對他的同情:“有沒有可能……那位警察先生淩晨三點真的睡了?”

不睡的是熬夜加班成習慣的港口Mafia首領?

“啊?”

國木田獨步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啊啊啊,我在說什麽?

我一低頭,從他身邊蹿過去:“我去給治君送酒,謝謝國木田先生的教導,真的給人非常多的啓發!”

作者有話要說:

捂臉,以後每月開銷還要加藥費了。

QAQ必須努力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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