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第58章 58

我注意到, 被我提醒後,調酒師的記憶被勾動,明顯又回想起更多細節。他松了一口氣, 露出如卸重負的笑容:“我想起來了,那位紅發青年還對繃帶年輕人說, 不要再喊我織田作了……這兩人突然吵起來, 吓了我一跳呢!”

“……”

這兩人……

我大概能猜到,織田作之助忽然被稱呼為“織田作”, 當時的心情, 一定和我被稱呼為“秋”一樣懵逼。秋子本身就是很簡短的名字了, 再被掐掉尾巴,就像是在稱呼另外的人。

——他凝視的人真的是我嗎?

——該不會是認錯人了吧?

這樣的迷惑充斥腦海。

我完全能夠帶入,當時坐在太宰治身旁的織田作之助的懵逼心情。可就算如此, 太宰治依舊執拗地稱呼他為“織田作”,而朋友的話題——在武裝偵探社共處的這幾天裏,太宰治再也沒有提及過。

……所以, 這又意味着什麽呢?

我試着設想——織田作之助的心情很好猜,但我完全模拟不出當時太宰治的心情, 調酒師說他很難過, 這個難過,究竟是什麽樣的難過呢?

是一點點, 還是許多?

是痛徹心扉,還是萬箭穿心?

我努力的想, 思緒卻像是撞上了冷冰冰的牆壁,穿過空蕩蕩的空氣, 什麽也感覺不到。他明明就在我身邊, 但我好像一點也不了解太宰治。

有點難過。

但我說不清是為自己難過, 還是從調酒師那些支離破碎的敘述裏,觸碰到一點太宰治隐藏面時的……被感染般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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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打破了沉寂。

“織田作……”

他喃喃自語,像是咀嚼着某種帶着苦澀味道的果實,在第一次這麽念的時候,困惑迷茫的情緒占據上風。

“對的對的,就是這個名字。”

調酒師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其實中原不需要調酒師的回應,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片刻後,中原渾身微微地顫抖一瞬,緊接着,他重重地拍打了一下桌子。

“嘭!”

大理石桌面瞬間裂開一條閃電般的縫隙,裂口處爆出煙塵和碎石屑。

我被吓了一跳:“中、中原?”

在這一瞬間,我甚至忘了敬稱。

中原的身軀輕微地抖動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身上有淺淡的紅色光芒,宛如晃動的水光般不穩定的搖曳着。中原放在桌面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蜷曲起來,硬是在大理石的桌面上再摳出四道挖痕。

中原先是睜大眼睛,幾秒後,他又眯起眼睛,似乎為自己想明白這麽簡單的事情,還要耗費這麽長時間,而異常惱怒。

他呵呵兩聲:“織田作,織田作之助,我竟然忘了他……”

“……”

說實話,這不能怪中原。

我住在武裝偵探社兩天,也算是和這位紅發青年在同一個屋檐底下,又知道太宰治對對方的特別關注,才能及時猜到真相。但中原雖然看過武裝偵探社的資料,表面上銘記于心,但看資料和生活相處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實屬正常。

但中原現在的模樣,看起來真的很讓人擔心。

我試着去牽中原的手,隔着手套,我依然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尖涼冰冰的:“中原先生……你還好嗎?”

“……”

中原斜了我一眼。

這麽簡單的事情你還看不出來嗎?

↑以上不是中原的心聲,而是我給他的配音,和神秘莫測的太宰治不同,中原真的很好猜。

但被我握緊了手,他身上那種不祥的紅色光芒也微微減弱了點,宛如生怕碰傷我般,整個手臂上的紅色輝光如潮水般褪去了。

“我沒事。”

“嗯。”

雖然他看起來不太像沒事的樣子,但我也不會蠢到這個時候戳穿對方。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不能觸碰的雷區。就像我,能被太宰治的一個以身犯險的行為刺激到哭三個小時,和我比起來,中原的行為甚至能稱得上冷靜。

我點點頭:“沒事了就好……”

中原用我沒握住的另一只手,再度砸了一下吧臺桌面,硬生生地再砸出一條裂縫,兩條裂縫彼此交錯,共同構成如犬牙猙獰的“X”字圖案。

“……”

“我要滅了武裝偵探社。”

“……”

“抽了他們的骨,拔了他們的筋,把他們吊在審訊室的天花板上一寸寸地碾碎!”

“……”

喂!

這叫什麽沒事啊!

明明情緒還是超激動的好嗎!

我心累地嘆了一口氣。

明明武裝偵探社裏的大家,都算是心地善良的好人,而中原雖然人兇巴巴了點,但無論如何也稱不上壞蛋。

這個世界怎麽了……?

為什麽好人和好人之間卻在相互厮殺?

得想個辦法,至少別讓事态進行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思索着,而借口實在很好找:“……中原先生,武裝偵探社和港口Mafia現在可是已經簽訂了停戰協約。”

中原“呵”了一聲。

好吧。

停戰協約能生效,是因為中原接受停戰,但一旦他改變主意,這玩意兒的作用還不如廁所裏的草紙。

一計不成,我又想到了別的辦法:“先不提織田先生都做了什麽,但是,對于治君而言,織田先生是他的朋友。”

“……”

中原不說話了。

“治君沒有計較這件事——他甚至根本沒有提過,應該就是當織田先生是他非常重要的好朋友,不想計較這件事吧……”

明明是在勸說中原,但我的聲音越說越小,到了最後,甚至充盈着不知來處的惆悵。

太宰治當織田作之助是朋友。

那他當我是什麽呢?

我試着想了一下,但那家夥八成會說“飼主”或者“養狗主人”之類的離譜回答,我突然又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好奇了。

中原擡起手,又開始整理帽檐。我發現了,中原一旦心裏有事情,他就很喜歡擺弄自己的帽子。片刻後,中原發出沉沉的嘆息:“我知道了……”

呃……

我還在思索措辭,中原反過來,安撫我說:“放心吧,我暫時不會去找武裝偵探社的麻煩。”

說到這裏,中原明顯磨了磨後牙槽,他惱怒,但同時又無可奈何:“……畢竟,維護武裝偵探社可是首領的命令,身為部下,除了遵守命令之外,也沒有其他選擇了……不是嗎?”

可是,你明明滿臉都寫着“不想聽令”。

中原對調酒師招招手:“把你這裏最烈的酒,端上來。”

*

*

半個小時後——

後悔了。

真的後悔了。

我光想着,不能讓中原去找武裝偵探社的麻煩,無論是傷到中原,還是傷到武裝偵探社的任何一個成員,我都不願意見到類似的情況。

中原想喝酒就喝酒吧。

——總比他出去打架好。

說真的,中原看起來就是個不良青年吧,他明明剛進入Lupin酒吧時,就自覺點了一杯酒吧!他當初去武裝偵探社,也說他早餐有牛排紅酒的吧?!

任誰在這種情況下,都會默認,中原經常喝酒,酒量早就已經練出來了,就算不到千杯不倒的程度,但也不會相差太遠。

結果……

中原你這個弱雞!

我見過一杯倒。

但一口就倒的弱雞,我是真沒見過。

可惡。

只能慶幸中原屬于矮瘦型身材,就算是我這種沒力氣的女孩子,也能攙着他走出Lupin酒吧。

可惡,超可惡。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付酒錢。

幸好,中原之前給我的那筆精神賠償金數額真的很大,我支付了酒水的費用,賠償了被中原拍裂的桌子和捏爆的酒杯——說真的,幸好中原的職業是Mafia,否則,普通的工作還真賠償不起。

中原的醉法也很特別。

他既不是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也不是放飛自己從此不要臉面。他喝醉後的模樣,真的很像個受氣的小媳婦……

我不是對他有什麽意見。

但他一直靠在我身上瘋狂碎碎念,不是中氣十足地嚎,也不是暴跳如雷地罵,就是很輕地,仿佛受了委屈般反反複複地念叨。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

耳朵癢,我換了一個肩膀撐住他。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

某種意義上,中原罵人還挺有節奏感的,有點像是唱RAP。我甚至想給他配上背景音樂。

“混蛋太宰治,混蛋青花魚,可惡……被織田作之助用槍怼了,就滿腦子只想着去死是嗎……可惡,死騙子,明明承諾過會把命抵押給我的……”

“……”

這段倒不像是RAP了,就是聽着讓人覺得心裏難受。

中原的聲音越來越低,如果不是他的頭還壓在我的肩膀上,我是真的會忽略掉這個細微的呢喃。

中原聲音細若蚊蚋:“……我還以為,我們算朋友的……”

“……”

他好過分。

我向來不會對其他人的交友情況,指手畫腳,而且,男孩子之間的友誼是我的“盲區”,是難以理解的領域。然而,在這一瞬間,我突然又覺得,太宰治好像确實有點過分了。

哦。

他自己好像也很有“過分”的自覺。

中原還在嘟哝着抱怨,他像是在哭,也像是在笑——實際上兩者都不存在:“……搞了半天,就我什麽都不是……”

“不是的!”

我猛然停下腳步。

我說話的音量似乎是吓到了中原先生,他搖晃一瞬,差點毫無形象地從我的肩頭滾下去。好在,中原的穩定性還不錯,沒發生這麽搞笑的情況。

但他也站直了身子,一雙钴藍色的眼瞳仿佛蒙上了一層霜霧,迷茫地看着我。

“中原先生不是什麽都不是,我一直都将中原先生當做朋友的!”

這番話好像把中原打蒙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現在喝醉了,腦子确實轉不動了。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瞳,認認真真地問:“……雖然好像很一廂情願,但是——中原先生,你願意來做我的好朋友嗎?”

“……”

作者有話要說:

秋子の特技:直球打臉

我有點想笑,在太宰之後,中也也被直球打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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