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

第67章 67

我打斷太宰治的話:“……那你呢?”

絮絮叨叨的話語聲戛然而止, 他攤在床上一言不發的時候,真的很像是屍體,好像我剛剛那句話裏的潛臺詞, 打穿了血條裏最後一點所剩無幾的存量。

我舔了舔唇。

好像那種兩人呼吸交融的觸感還停留在上面,也許, 是這種錯覺給了我勇氣, 我突然不想再給太宰治回旋躲避的餘地。我追擊般地問:“……治君,我以後自然也會多多請教織田前輩, 但你呢?”

“……”

他的手指陣痛般蜷縮起來。

“在未來, 織田先生會多多照顧我, 那麽,你也會同樣照顧我嗎?”對不起,其實我知道這時候應該留下一點餘地, 但我真的太好奇太宰治的反應了,以至于我手腳并用地爬到太宰治身邊,凝視他的側臉。

他眼睫毛真的好長啊。

就算是這樣沒什麽表情的平躺在床上, 在他眨眼的瞬間,這樣長的眼睫毛, 也會顯得溫柔缱绻。

太宰治側過臉看我。

睫毛輕顫。

他的聲音和呼吸一樣微弱:“……你還想要什麽呢, 秋子……我已經是你的俘虜,是你的囚徒, 是你的狗,可你好像猶嫌不夠的樣子……”

太宰治擡起手。

他的手指懸在我距離我十幾厘米的距離, 卻不敢再前進了。我伸出手,學着之前親密無間的樣子, 與他十指相扣。

——他好瘦啊。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皮肉下的骨頭, 硬得硌人。我輕聲說:“我以為, 治君至少應該清楚,親吻意味着什麽?”

“……”

他又開始裝死了。

“你總不是心血來潮地做這樣的事情吧?”

沉默的時間久到我都有些犯困了,太宰治終于有行動了,他翻過身,手臂穿過我和床褥的縫隙,攬我入懷。

“治、治君?!”

說實話,我真被吓了一跳。

但太宰治好像只是想抱着我而已,我能感覺到他的下巴抵着我的頭頂,我伏在他胸口,能聽見心髒清晰的跳動聲。

他蹭了蹭我的頭發:“……對不起,秋子。”

“啊?”

“就山田拓海那件事……”

說實話,如果不是太宰治再度提起這個名字,我其實都快要忘記這個人了。但同樣的事,好像就在太宰治心中反複磋磨許久。他的聲音從我頭頂飄下來:“……說來你可能覺得這是我的狡辯,但我沒有想死……”

“……我在聽。”

“我那麽做只是為了……我需要吸引那家夥的注意力,才方便從他身上偷走炸彈的遙控器,我需要他注意力時時刻刻都關注着我,并不是在追逐死亡……”

說到這裏,太宰治咽了一口唾沫,他小心翼翼地追問:“這才是我當時那麽做的真實目的,秋子,你相信我嗎?”

我思索了一會兒。

當然,我相信着。

我理所當然地相信着太宰治的所有話。

“太好了。”

太宰治猛然松了一口氣,他如卸重負地說:“我還在擔心,如果不被秋子相信的話,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這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不,很重要,唯獨只有秋子……唯獨只有被秋子讨厭這件事,想一想就覺得非常難以忍受。”說完這句話,太宰治又飛快地嘀咕了一大堆話,他好像不太想讓我聽清楚,聲音含糊,語速極快,我什麽都沒聽清楚。

我只聽見最後一句話:“……等到……之後秋子就不必再穿防彈衣了……”

“防彈衣?”

太宰治哼了一聲。

他好像極力忍耐着什麽,臉頰埋進我的頭發裏,細細嗅着:“蛞蝓就是很喜歡多事,看在他确實是擔心你的份上,我就不和他計較了……”

“你這是……”

我試探着問:“吃醋嗎?”

“……”

太宰治似乎回想到什麽經歷,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一小會兒,片刻後,他嚴肅地申明說:“我确确實實吃醋,但我吃的是蛞蝓的醋,不是吃你的醋,更更對蛞蝓完全不感興趣。”

嘶!

這這這這……

我心髒不好,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啊?

之前我還得意洋洋地想,不給太宰治留回避躲閃的餘地,現在看起來,分明是我被堵進了無路可退的死胡同才對。太宰治緊緊擁抱着我:“……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很自然就能靠近你,就能關心你,我真的好羨慕啊……”

這有什麽好羨慕的?

你想要的話,同樣也可以靠近我啊——

等等,太宰治,我們現在的距離竟然還不算近嗎?在你心中,究竟什麽樣的距離才算靠近?!

我內心突然産生懷疑。

“那個,治君……?”

“嗯?”

“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裏,白井秋子和太宰治是怎樣相處的……?”

“……”

可疑的沉默。

我不死心,在太宰治的懷裏拱了拱,他抱得不算特別緊,但不好發力,掙脫失敗後,我只好維持着原本的姿勢:“喂,治君,快回答我!”

“……zzzZZZZZ……”

太宰治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呸!

有這麽敷衍的演戲嗎?!

我快被太宰治氣死了,又是掐他腰,又是扯他臉,但太宰治就是無動于衷,從始至終都雙目緊閉,呼吸勻稱,倔強得扮演一只死豬。

折騰到最後,我困了。

可惡的太宰治——

不過,話說回來,他可惡歸可惡,懷抱躺着竟然很舒服,他好像也很适應這種兩人相擁而眠的姿勢,給我留下的空隙剛好能容納一個人,甚至不需要太多調整,就能找到渾身放松的躺姿勢。

我閉上了眼睛。

世界陷入了一片柔和溫暖的黑暗。

*

*

見鬼。

我竟然真的在太宰治的懷裏睡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拖太宰治新安裝的遮光窗簾的福,我醒得很遲。剛剛睜眼時,還疑惑天這麽暗,我竟然醒得這麽早,結果,一看手機……

十、十點?!

我吓了一跳,反複确認,竟然真的已經十點了。可惡,白井秋子,我看錯你了,你竟然是這麽懶散的家夥……

我連滾帶爬地蹿下床。

就在這時,我感覺手背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緊接着,一聲清晰的“啪嗒”聲告訴我,我确實撞飛了什麽東西。

我看向地面。

那看起來像是一個蛋形音樂盒。

我彎下腰,撿起音樂盒,才發現這個看起來很精致的音樂盒前面貼了一張便簽條:

「多謝款待。

很久都沒有體會過這麽棒的睡眠了,既然秋子都在努力了,我也不會落後太多的。

(握拳)敬請期待吧。

——太宰治」

在簽名的下面,太宰治還畫了一張繃帶人的簡筆畫,寥寥幾筆,就将那種二哈脫缰的歡脫感繪制得栩栩如生。

好、好可愛。

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拿着這張便簽條傻笑了一會兒,啊啊啊啊,白井秋子你到底怎麽回事啊——!

救命。

我要被自己蠢哭了。

我匆忙起身,便簽條被塞進口袋裏。時間已經逼近中午,武裝偵探社的辦公室裏陽光遍灑,幾個熟悉的人影或坐或站,聽到響動,紛紛向我看來。

“早啊,白井小姐。”

“早上好——”

“吃過早餐了嗎?”

我一路狼狽地沖向洗漱間:“早,你們也早,還沒吃,等我洗個臉就出來吃飯,謝謝你們。”

人群裏發出善意的笑聲。

唉。

這就是賴床的下場。

我收拾好自己,剛打開洗漱間的門,萬萬沒想到竟然已經有人在門口守着自己了。當然,我對這件事也有所猜測,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是——

“亂步先生?”

站在門外的江戶川亂步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俯視我。他挑眉:“……你怎麽才起床,不是還答應過要給我二十塊甜品嗎?亂步大人等你的甜品,等得快要餓死了。”

“……啊?”

江戶川亂步委屈地指責我:“你明明答應的。”

“不是,我沒有說不做。”我撓撓頭,只覺得這個場景有些匪夷所思,就算我對自己的廚藝也算有自信,但還不至于這麽誇張吧,“——但亂步先生,我今天還有別的事情要忙,你可以先吃點別的零食墊墊肚子。”

江戶川亂步看起來比我還震驚:“你還有什麽事情需要忙?”

“……”

——他真不是明知故問嗎?

我不敢多問,只是從隐藏口袋裏掏出那本《颠覆世界計劃》,攤在江戶川亂步面前:“我需要說服大家,哦,對了,亂步先生你自己的章還沒蓋……”

“就這點小事?”

“呃?”

“這怎麽會比亂步大人的肚子更重要呢,我的肚子都餓得咕嚕嚕叫了。”江戶川亂步嘟哝着抱怨,他伸出手,接過那本小冊子。

“诶,亂步先生?”

“看好了。”

江戶川亂步拿出了印有他自己名字的印章,他翻了翻口袋,翻出一大堆沒吃完已過期的零食和零食袋,沒找到印油,但他找到了小袋番茄醬。

诶?

等等,他還不會想……

在我驚悚的目光中,江戶川亂步咬開番茄醬包裝的一個口,将番茄醬塗在印章上,随着“啪”的一聲,一個帶着番茄味的印章就牢牢地印在這本小冊子上了。

我:“……”

江戶川亂步塞回小冊子,順帶叼住番茄醬的小袋子,津津有味地吮吸着,連說話都變得斷斷續續的:“……喏……搞定了,我要想吃奶油很多的蛋糕,只要奶油不要蛋糕。”

“……”

我捧着筆記本,看着上面的醬汁,委實不想再将其放回自己的隐藏口袋裏,總感覺弄髒了不會很好洗。我提醒江戶川亂步:“您不會忘了吧,蓋章是一種承諾,需要改變對太宰治的态度。”

我記得,「江戶川亂步」那頁裏的內容,可是寫了很長的一段,諸如什麽「同為武裝偵探社的社員,相互之間非常信任,是少數可以相互理解對方的玩伴」之類的話。

相互信賴的同伴啊。

放在江戶川亂步身上,其實有點難以想象。

“——亂步大人當然知道啦!”

話雖如此,但江戶川亂步還是很明顯地忸怩了一會兒,才興奮地向辦公室裏的太宰治喊:“太宰!我不想幹活了!剩下的案子你幫我都破解了吧!”

“……”

“……”

诶?

什、什麽情況?

雖然我成為衆人的視線中心已經有好幾次了,但我始終無法适應,江戶川亂步就适應得很好。他擺擺手,完全不将衆人的詫異放在心上:“我要去吃甜點了,太宰加油!”

太宰治眨眨眼睛。

他似乎從我和江戶川亂步之間的小動作裏,以及江戶川亂步突然的頤指氣使中讀解出了什麽,彎了彎眼睛,似笑非笑。

我感到一陣窒息。

緊接着,太宰治扭頭看向國木田獨步:“國木田,亂步先生不想幹活了,你去幫他把工作都幹了吧!”

太宰治說話的語氣過于自然,國木田獨步還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下意識地接話:“好的,亂步先生他……等等!你憑什麽命令我?!”

但他反應慢了——

太宰治溜得飛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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