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黑色，是最包容的顏色，它可以吞下所有，最後混合成自己的樣子。夜，是最虛僞的東西。
沖完澡，沈歌一絲不挂的從浴室裏走了出來，清冷皎潔的月色照射在她的胴體，性感卻也危險。
晚上的時候，沈歌其實很少開燈，她喜歡那種完全融入黑暗的感覺，就像是冥冥中有誰将她整個抱住，讓她難得的有安全感。
站在兩米開外，她先是擡眼面無表情的看了看遠方的月亮，随後她将目光放在了茶幾上那個銀灰色的優盤，那個讓周媛媛如坐針氈的死穴。邁開步子，沈歌伸手将優盤拿在手上，随後轉身走進了卧室。而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周媛媛已經到了她家樓下。
周媛媛仰頭看着沈歌的房間，望着那黑漆漆的窗戶，她深吸了一口氣。今天之後，她和這裏的所有人都将再沒有絲毫瓜葛。
站在一人多高的立鏡前面，沈歌先是用黑色的頭繩将頭發綁了一個高馬尾，她輕輕地撫摸着自己的臉，然後慢慢的拉扯出了一點笑意。
衣櫥裏的衣服，清一色全是黑色，和這混沌的夜色相得益彰，像是某些事情的開始。
“晚上好。”
周媛媛不知道沈歌是什麽時候從小區門口走出來的，明明她一直都在緊盯着門口。
而當她回過身看到沈歌以後，她愣住了。
沈歌，真的是美得不可方物。她的一颦一笑，就像是浸了世間最毒的藥，瞬息之間就會完全的将獵物俘獲。她就像是一朵盛開在地獄中的彼岸花，美麗卻也致命。
但是，有哪裏不對了。此時此刻的沈歌和下午和她見面時的沈歌，在某些地方，俨然判若兩人。但究竟是哪個地方，周媛媛不知道。
雖然理智上，周媛媛很清楚，她真的不應該也不可以再對沈歌這個人産生絲毫的興趣，她已經有了蘇眉這個前車之鑒了。但是，本能這個東西，真的很難戒。
“你這是？”
面對劇毒，周媛媛再一次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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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沈歌冷冷的笑了一聲，而後直接拿出了那個優盤。
“這個，就是你日思夜想的東西，我替你拿到了。”
聽完沈歌的話，周媛媛神情驟變，甚至連呼吸都重了起來，她攤開手，說道：“給我。”
“當然。”
沈歌挑了下眉，随即走到了周媛媛的面前，将優盤放進了她的手心。
就當沈歌将要收手的前一秒，周媛媛反手抓住了沈歌的手腕，她直視着沈歌的眼睛，問道：“你……你看了嗎？裏面的東西……”
看她這麽緊張，沈歌伸手輕輕的擡起周媛媛的下巴，讓她的容貌完全的映進自己的眸子，像是降下了一座牢籠。
“你覺得，那裏面的東西，我還有必要看嗎？”
周媛媛一怔，沒有說話。
由于情緒過于激動，她已經紅了眼眶。
“我啊……”
說着，沈歌輕輕地湊近了周媛媛的耳邊。
像極了惡魔的耳語。
“應該說是一個十足的同性戀呢，我對你在男人身下求歡這種事完全沒有興趣。而且……”
說到這裏，沈歌發現周媛媛的臉頰正緩慢的向下滑落着冷汗，而後她體貼的伸手替她擦了擦。
“你的身體什麽樣子，我也是見過的，不是嗎？”
這一句話，由于一根被觸碰的倒刺，讓周媛媛全身的警惕達到了最高峰。
然後她問出了她這一生最為愚蠢的一個問題——
“你，是對我的身體沒有興趣，是這個意思嗎？”
其實這也是至今為止，讓周媛媛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因為但凡曾經涉足過那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沈歌是一個來者不拒的人，可是那一天，面對她的裸體，她始終不為所動。
“雖然這裏只有你和我，而且這裏的溫度也不低，但是你這個樣子還是可能會感冒哦，穿上衣服吧。”
那一天兩個人會面的最後，沈歌彎腰替她一件一件撿起了衣服，如此的說道。
“這個問題對你現在來說，還重要嗎？”
周媛媛知道，沈歌的回避，就是默認了。
“既然你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那就趕緊回去吧，你知道的，這個世界上，遲定生變。”
沈歌說完這句話以後，只是擡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後便徑直的走向了另一邊。
她沒有回去。
“瑤瑤，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端着一杯熱牛奶，曾若梅推開了曾瑤的房門，關心道。
接過牛奶放在一旁，曾瑤笑着看向母親。
然後她的腦海裏，不由自覺地又浮現出了沈歌的那個問題——
“如果有一天，阿姨知道了我們的事，不讓我們在一起怎麽辦？”
曾瑤想，自己應該是瘋了，不然她怎麽會直接問出口，“媽媽，您對沈歌怎麽看？”
“沈歌？”
這個問題就像警鈴，讓曾若梅立刻打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曾若梅看着自家女兒，不動聲色。
“嗯……”
曾瑤小心翼翼的點點頭。
“那個孩子對咱們母女兩個有恩，應該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曾若梅将曾瑤的反應看在眼裏，如此的說道。
她想，是時候了。
“但是，她的家境應該很好吧，所以瑤瑤，像咱們這種身份的人，和他們還是盡量少來往的好。你覺得呢？”
曾瑤垂着頭，半晌小聲的開口道：“沈歌不一樣的……”
而這一開口，她竟有了些哽咽。
“瑤瑤，媽媽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跟媽媽說實話，好嗎？”
說這話的時候，曾若梅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你，是不是喜歡那個沈歌？”
“……”
曾瑤猶如觸電一般渾身一僵，她看向自己的母親，一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然後她又一次想起了沈歌的那個問題——
“如果你媽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到時候你要怎麽辦呢？”
強壓下自己的恐懼，曾瑤慢慢的搖了搖頭，說道：“怎麽可能，我們可都是女孩子。”
“是嘛。”
曾若梅将信将疑的看着自己的女兒，然後她起身站了起來，“把牛奶喝了就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看着手邊的那一杯牛奶，曾瑤心不在焉的點點頭，“恩，我知道了，晚安。”
而這一晚，曾瑤失眠了。
另一端，當懷特回到金昌旭的別墅的時候，懷特發現，自家主人正坐在沙發上等着他。
“回來了？”
看着金昌旭臉上的表情，懷特知道，此時的他正處于盛怒的狀态。
“主人，請寬恕我。”
然後，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金昌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開口道：“在今天之前，我還一直得意的以為，縱使我身邊所有的人都和她沈歌有關系，只有你，還是幹淨的。懷特，你這一巴掌打得真是響亮啊。”
“主人，我也沒想到那丫頭竟然會和沈歌認識啊！”
生死面前，懷特将當年所做的一切都供了出來。
包括周媛媛。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金昌旭起身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捏起懷特的下巴，“就因為一個女人你竟敢瞞我這麽久……”
聽完金昌旭的話，懷特臉色慘白，冷汗直流。
“主人，不要殺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殺你？”
面對懷特的不停求饒，金昌旭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許。
“你對我還有用，殺了你是我的損失。”
說着，他松開了懷特的下巴。
“但是今天晚上，注定有人要死，你明白吧。”
“……我知道，我這就去。”
懷特瞬間就明白了金昌旭的意思，随即他毫不遲疑地答應了。
他還不想死，所以，死的只能是——周媛媛。
沈歌在和周媛媛分開以後就來到了曾瑤家樓下，她降下車窗，目不轉睛的看着那扇小小的窗口。
風吹了多少裏，掀起了多少沙塵，雲又輕擦而過那冷月多少次，終于，太陽升起來了。
沈歌回頭看了看身後初升的日頭，而後便坐進了車裏離開了。
天亮了。
“小豪，今天你放學以後我去接你吧，好嗎？”
一家高檔酒店的套房裏，女人懇求般的對眼前的少年說道。
“恩，不行呢，我今晚上有補習班要去，姐姐。”
系好襯衫的最後一顆扣子，少年扭頭朝着女人明媚的笑道。
這個時候，正在播着早間新聞的電視上報道了這麽一條新聞——今早五時許，環衛工人李女士在清掃向晚大街路段時，發現了一具少女屍體，根據交警透露，這很有可能涉及到了一起肇事逃逸……
“那麽，我就先走了。我替你叫了客房服務，你吃早飯再走就好。”
沒有聽完這條新聞，少年拿着書包便想離開。
“我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了！”
就當少年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女人終于爆發了，她低垂着頭，聲音顫抖，“豪……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這一次，少年沒有回頭，面對女人的質問，他開門的手甚至都沒有絲毫的停頓，給出的答案，也是足夠的冰冷和決絕——
“我還以為姐姐你會和其他人不一樣來着，不會拘泥于這種關系框架裏出不來。呵，看來是我想當然了。好吧，姐姐，既然你想結束了，那就結束吧。再見。”
少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不回答往往就是最真實的回答。
走出酒店，少年擡手看了一眼時間，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既然沒事幹，那就久違的早去一次吧。”
“主人，事情已經辦妥了。”
懷特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金昌旭正坐着車前往學校。
車載電視上，正播放着那起肇事逃逸的新聞。
“這一次就算你将功贖罪，記住，下不為例。”
看着電視上放出來的周媛媛的照片，金昌旭微微勾起嘴角，如此說道。顯然，這則新聞讓他的心情很不錯。說完，他便挂斷了電話，順手拿起了面前餐盤裏的三明治。他知道，真正讓他心情不錯的事情還在後面，他已經等不及想要看看當看到自己出現在教室裏的時候，沈歌的臉上究竟會流露出什麽表情。
那簡直讓他不能再興奮。
讓司機将車停靠在路邊，金昌旭拿着書包從車上走了下來。在他之前的人生歲月裏，他從未來過這種公共學校學習過，更是從來沒有體驗過穿上校服，背上書包的感覺。而現在，他覺得這種感覺也不賴。
怪不得沈歌這麽喜歡。
當他一邊環顧着周圍的環境，一邊走向校門口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
那是一個跟他穿着同樣校服的，身材高大的男生。
男生的左手拎着一個塑料便利袋，右手拿着一個自制的單詞卡，白色的耳機挂在脖子上，額前的劉海随意的散落下來，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些發紅。金昌旭停下腳步，然後看着他橫穿過馬路，在自己面前走進了校園。
“那家夥是叛逆的好學生設定嗎？”
因為自己就是一個非常熱衷于染發的人，所以他知道，剛剛的那個男生肯定也是染了頭發。在原地待了一會兒，他便跟在了男生的身後，也進了校園。
“小姐，這個周媛媛……”
同樣看到了新聞的，還有德叔和沈歌。坐在副駕駛，沈歌低頭看着手機屏幕上面周媛媛的照片，随後說道：“我已經提醒過她了，是她自己太慢了，怨不得別人。我們直接去學校吧，德叔。”
“是……”
“對了德叔，你昨天說沈寧打算什麽時候回國？”緊接着，沈歌突然提起了昨天的話題，“既然是你來接我，那就說明他們想要讓我回去團聚，是嗎？”
德叔點點頭，有些猶豫地說道：“大小姐要在這個暑假回來，老爺夫人也的确想要小小姐您搬回去住。”
“呵，果然。”
沈歌笑的有些不屑。
“夏天嗎？那個時候大概一切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這樣吧，你回去告訴他們，就說我會考慮，但，別抱太大希望。”
一看她似乎有了些想松口的打算，德叔立刻見縫插針的說道：“小小姐，其實您還是回去吧，您這麽長時間不回去，老爺和夫人都很想您，他們……”
“德叔啊。”
沒等德叔的話說完，沈歌便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她看着對方，開口說道：“你現在，是在教我該怎麽做嗎？”
這句話一說完，在德叔的腦海裏立刻就回想起了他第一天見到的場景，想起了那個被按在水裏的女管家……
“我這個人不喜歡被管教，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而我，也最讨厭這種自以為是的人。德叔，這麽多年了，我以為你足夠明白這一點，不要讓我失望，好嗎？”
是啊，他是瘋了嗎？竟然開口對她的事情發表意見……德叔的臉頰劃過一絲冷汗，他點點頭，沒有說話。
“唉，年紀輕輕的遭遇這種事，真是太可惜了。”
由于一夜的失眠，所以曾瑤從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臉色并不好。
正坐在餐桌邊和周政一邊吃飯一邊看早間新聞的曾若梅一看她這樣，先是一愣，而後眼底閃過一抹複雜。
“瑤瑤，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昨晚沒睡好嗎？”完全沒有覺察到曾若梅反常的周政如常的對曾瑤關心道。
曾瑤點點頭，扯了一個笑臉，當她下意識的扭頭看向電視的時候當她看到電視上，周媛媛的照片的時候，她愣住了。
一時間，一股惡寒湧上了心頭。
“你想死嗎？周媛媛……”
不知道為什麽，她瞬間就想起了那一天，沈歌的話。
再然後，她不敢往下繼續想了。
三兩口的解決了早飯，她快速的喝光杯子裏的牛奶，然後拿着書包和校服，匆匆忙忙的跑出了家門。留下了一臉錯愕的周政，以及臉色完全陰下來的曾若梅。
不是真的吧……沈歌，這件事不會跟你有關系的，對吧……一邊跑向車站，曾瑤一邊在心底裏質問着自己。
“同學，請問你跟着我，是有事嗎？”
金昌旭跟的太大膽，太明顯，然後他被發現了。
唐恩豪原本是不想理會金昌旭的，雖然他從對方一開始打量他的時候就發現了，雖然，對方長得很漂亮，但是他目前還不想和男人交往。所以，在即将走到自己班級所在樓層以後，他回過身，徑直的走到金昌旭的面前，如此問道。
金昌旭微微歪着頭，笑的一臉深意，“既然早就發現了，為什麽一開始不拆穿我？”
唐恩豪看他一臉從容不迫的樣子，也笑了，“我只是覺得很新鮮，竟然會被同性跟蹤。所以，你有事嗎？”
“應該算有吧……”金昌旭轉了轉眼珠，他朝唐恩豪邁進了一個臺階，然後伸出手，說道：“我叫金昌旭，想和你交個朋友，這事行嗎？”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唐恩豪頓了頓，他沒有握上去，而是将手搭在了金昌旭的肩膀，這個動作讓金昌旭渾身一僵，眼睛也睜大了些。
“呵，原來你有潔癖？”
收回手，唐恩豪繼續說道：“我叫唐恩豪，名字告訴給你了，但是我們不适合當朋友。我這個人，髒得很。碰了你肩膀，抱歉。”
“呵呵，呵呵呵……”
當唐恩豪走了以後，金昌旭不可抑制的笑了出來。
他想，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唐恩豪這個人真的很有意思。
側頭看了看剛剛唐恩豪碰過自己肩膀的位置，金昌旭心想：很髒嗎？那就更合适不過了。我這個人也不是什麽幹淨的好人就是了。潔癖嗎？笑死人了。
由死亡作為開場的新一天，究竟會引爆何種強度的熱和混亂呢？上帝和諸神拭目以待。
第一堂課的上課鈴正式打響，班主任拿着教材走了進來，跟着他一起進來的，還有金昌旭。
面對長相俊美的金昌旭，将臺下的大多數女同學們不由得竊竊私語了起來。
沈歌看着正看向自己這邊的金昌旭，臉上的柔和瞬間僵死。她緊緊地盯着金昌旭，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剝。
她的游戲，被打亂了。
将沈歌的表情看在眼裏，金昌旭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是了，他要的就是這個，他終于扳回了一局。在他們之間這場漫長的對決裏，他終于迎來了首勝。
“沈歌……”
一堂課結束後，曾瑤剛想問沈歌關于周媛媛的事情，但是她一回身，卻發現，沈歌已經跟着新來的金昌旭走了出去。
曾瑤看見，沈歌的臉色非常的不好，甚至可以用陰森來形容。
“計劃這一步，你想了好久吧。”
兩個人走到天臺上，沈歌看着金昌旭，似笑非笑着，“還真是成長了，我的弟弟。”
“你也不想想，這麽多年，為了贏你，我有多努力。”
金昌旭長出了一口氣，繼續笑道：“而且，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玩具會讓你這麽費心呢。沒記錯的話，她是叫做……曾瑤？”
“你确定要這麽做？”
沈歌不再笑了，她面無表情的看着金昌旭，語氣冰冷，“要是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看在你昨天幫忙的份上，我給你一次機會。”
“不後悔。”金昌旭想都沒想就給了答案。
看他完全不動搖的樣子，沈歌沉默了一會兒，随後轉身走向了門口，一邊走一邊說道：“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我尊重你。而且被你當成敵人這件事，我也開始厭煩了。”說着，她握上門把手，回頭看着金昌旭，最後說道——
“那就開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