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北方過了三月就開始轉暖,但風仍然冷冽。
寒風吹的試卷嘩啦作響,霧蒙蒙的雲層遮擋了光。省實驗的高三生手忙腳亂地摁住卷子,繼續埋頭苦戰,争分奪秒。
監考老師踩着高跟鞋走了兩圈,擡頭望了望窗外,把燈打開了。
屋內瞬間被照亮了。
“……我·操。”
被白熾燈的燈光閃到眼睛,熟睡的薄星航低罵一句,猛地起身,緊接着是太陽穴的刺痛。
昨晚在酒吧工作時喝的太猛,今早起來腦袋像炸了一樣,嗡嗡直響。
他舌尖頂着腮幫子,煩躁的皺起了眉頭,連恹恹搭下的眼尾都犯着不耐煩的勁兒。
“薄同學。”
不遠處的英語老師表情不善,抱着臂嚴肅的看他。
薄星航擡起眼皮和她對視,沒說話,盯了半天也沒想起這是教什麽科的。
英語老師踩着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輕敲,“薄同學,你能把你這衣服規矩的穿好嗎?”
衣服?
薄星航往下看了一眼。
他不喜歡套外套,随意把校服松垮的套在身上,必須敞開着露出純黑的內搭。頸上銀鏈輕輕貼着,燈光一照,反射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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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外紮眼。
薄星航覺得挺酷,但在老師眼裏就是不規範。
他實話實說,扯着一個微笑,“老師,這樣不酷嗎?”
“噗嗤。”他前桌的徐憶一直偷偷注意這邊,聽到這句話差點沒笑暈過去,轉頭歉意的看了看他,“靠,我實在憋不了了,對不住哥了。”
當着老師面還這麽明目張膽,英語老師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氣的沒收住音量,語氣尖銳,“薄星航!還有你前面那個!你倆是不是不想要這科成績了?!”
薄星航笑着回答:“随意?”
他笑起來雖然漂亮,但目光卻帶着冷意,有一種懾人的侵略感。
老師被他的嚣張徹底惹毛了,重重的喘氣,指着門外,“行,我随你。你們倆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薄星航看着門口,無所畏懼。
他倆還沒什麽反應,別的同學全都縮了縮身子,更加認真的寫卷子,生怕下一個被趕出去的就是他們。
這可是高三的一模啊!
本科無效豈不是全都白考了。
但被趕走的兩個人分外輕松,聽聞就開始收拾書包。薄星航更加輕松,桌面上的筆是借的,他扣好蓋扔給人家,起身就走。
動作沒帶一點猶豫。
徐憶動作慢了一步,胡亂的把筆袋扔進書包,跑過去追他,“喂——航哥!你等我一會兒。
薄星航靠在樓梯把手上,抱着臂催他,“快走兩步。”
徐憶快走了幾步追上他,幸福的展開手臂陶醉,“啊~~提前交卷的空氣這麽清新嗎!真好!”
他嗤笑,“你沒分的事不怕你媽知道?”
“知道就知道呗!我本來就不是學習的那塊料。”徐憶看的很開,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往下走,“咱們今天可以提前去酒吧!賺大錢!”
薄星航瞥了他一眼,沒好意思嘲諷他的發財夢。拍掉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也跟着走。
等到了六月酒吧,太陽已經落了。
薄星航剛一踏入,炫彩迷離的光就急着撲來,他熟練的低下頭,适應了片刻才走向吧臺。
他坐在徐憶旁邊的凳子上,将黑色緊身褲裹着的長腿交疊,支起下巴,掏出手機刷了起來。
薄星航屈指打字。
——檬姐,奶奶最近身體怎麽樣?
——等會兒我過去看奶奶。
徐憶也刷了會兒手機,他是個萬事通,什麽事都想第一個知道。他來這裏不久便打通了人脈,拿到了第一手消息,忍不住跟薄星航分享。
“航哥,你猜今天怎麽着!”
薄星航視線還盯着屏幕,沒擡頭,随口應着,“怎麽了?”
徐憶嘿嘿一笑,把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今天酒吧來的一波人賊牛,從晚上七點開始,把整個酒吧都包下來了!”
“包酒吧?”薄星航擡起眼尾,嘴角扯起似有似無的笑容,“有錢就去包五星級酒店,誰會沒事閑出屁的來包酒吧。”
“……不知道,或許真是閑出屁了?”
薄星航:“……”呵呵,我信了你的邪。
·
天徹底黑了,他照常準點去老地方吸煙。
在酒吧裏抽煙的人不少,但薄星航每次都會去儲藏間後邊的垃圾場。
比起光怪陸離的燈光,他寧可選擇有些髒亂的垃圾場。
他半蹲在儲藏間門口,後背輕靠着門,從兜裏掏出煙,薄唇把煙輕輕叼在嘴間。
噌——修長的手指劃過打火機,低下頭,點燃了嘴間的這根煙。
白色的霧氣在眼前緩緩散開,半遮了他的一半臉,和臉上的表情。
其實薄星航的長相是有些稚嫩的,如果穿上校服沖着別人笑,論誰都會覺得他是乖學生。可偏偏他的氣質又是慵懶的壞學生,尤其抽煙時壞學生氣質更為明顯。
一乖一壞,本以為左右沖突,可打遠一看,卻意外的性感。
痞壞的男生在學生時代總是很讨喜,如果薄星航在學校當衆吸煙,或許書桌裏的情書又會多好幾倍。
薄星航抽着煙,放空似的看向對面,那裏漆黑到望不到盡頭,也找不到一條天地分界線。
直到,一個穿着高端皮鞋的人從黑暗踏了出來。
一開始是一只鞋,西褲也露了出來,然後是一只穿西服的手,最後是整個人。
那男人約摸二十五六,身形挺拔,後背繃得筆直,個頭很高,估計接近一米九。
他腳踩在陰影的分界線上,儲藏室門前微弱的燈光打在男人身上,五官被勾勒出的形狀,立體的美感。
那人單手握着手機,似乎正在跟別人通着話,直到男人走進,薄星航才聽清他說的話。
聲音是早已料到的冷淡,“嗯,到了。”
“你描述的确定是六月酒吧?”男人頓了片刻,擡起眼皮樣前面看,眉頭微皺,“我只看見了一個特別破的門。”
他視線繼續往下,正好和薄星航眼神相對,他下意識的退後半步,補充道,“……還有一個沒成年的小孩兒。”
準确點說,是沒成年的帥小孩兒。
他半蹲在牆頭,和周遭破爛的環境融在一起,煙頭點點星光在眸中閃過,凝練、且微醉。
男人第一次少年的眼神所吸引,停下腳步,看向他。
薄星航繼續叼着煙,對視的眼睛絲毫不躲不閃,反倒是眯着眼睛,毫不掩飾的上下打探男人。
兩人都沒說話。
電話裏的聲音還在繼續,薄星航的位置太遠聽不清,只見男人淡漠的掃了眼手機,說完“知道了。”,就斷了通訊。
知道了個屁。
薄星航又吸了口煙。
這個儲藏間的地方及其隐秘,哪怕是普通的酒吧員工都不會知道這個地方,薄星航也是因為無意間整理雜貨,才知道這個後門是能開的。
而看他這個樣子,估計是第一次來。連常客都不算是,那更不可能知道這個地方。
但薄星航不打算說話,就想繼續看這個帥大叔怎麽裝逼。
果然,男人挂了電話,便又将視線落到了薄星航身上,聲音淡淡的問道,“小孩兒,請問這裏是六月酒吧嗎?”
是。
但我不想告訴你。
薄星航擺出發懵的狀态,茫然的看着男人,“啊?不是啊!你可能走錯了吧。”
裝的跟真事兒一樣。
他很佩服着自己的演技。
“嗯,謝謝。”
男人很平靜的點了點頭,擡起手腕瞥了眼時間,不着痕跡的皺了皺眉,轉身離去。
等男人徹底走後,薄星航才起身拍了拍早已發麻的腿,伸了伸胳膊。
他忍了半天,還是憋不住的笑出了聲,把煙扔在地上,用腳踩滅。
手表指針顯示六點五十,那群閑出屁的人快到了。
薄星航回去的時候不到七點,但人已經來了大半。掃完望去,幾乎每一桌都做滿了人。
薄星航重新坐在吧臺旁,徐憶蹭了過來,看向他,“突然明白這幫人為什麽要包酒吧了。”
“嗯?為什麽?”
他低頭刷着手機,早上給檬姐發的信息已經有了回複。
徐憶說道:“因為哪怕他們不包酒吧,這裏也全都是他們的人啊!不不不,說不定還放不下,還得額外加桌。”
“嗯,說的有道理。”
薄星航語氣很誠懇,但眼神卻一直盯着手機,只顧着繼續回複消息。
他得到了好消息。
——嗯嗯,你可以九點之前來哈,九點之後奶奶就要睡覺了,來了也見不到了。
——奶奶最近身體恢複的很好,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
他之前連想都不敢想。
看完信息,不高的情緒總算提了起來,整個肩膀都放松了,嘴角微揚。
——ok,謝謝檬姐。
——不用客氣,應該的。
等聊完,人基本已經來全了。
薄星航起身,修長的手拿起酒杯,開始他的工作,銷售酒。說的通俗些,就是勸酒。
一眼望去,除了最遠處的一個空位外,其他位置都是滿的。薄星航的工作量照往常相比,只多不少。
他挺滿意,有錢賺誰會嫌棄,有賺錢的機會,他自然來者不拒。
這群人都是國企的成功人士,被壞小孩兒欺騙兩句就紛紛上道,也可能是今天日子大好,喝酒都很積極。
薄星航含笑打聽了幾句,是什麽院長的姑娘成年禮,醫院裏有假期的人都來了。
整個醫院。
怪不得人這麽多。
薄星航看向第一桌的姑娘,她是今天的主角。
這家人也是有趣,成年禮在酒吧過,人類大型迷惑行為,他表示不太能理解。
等他回過頭,突然發現整個酒吧都靜了下來。
今天酒吧裏都是體面的成功人士,原本就比往常安靜了不少,但此時此刻的安靜卻不正常,都顯得有些詭異。
薄星航狐疑的看向衆人所看的方向,只見那個身影碩長的男人走進來,擡起眼皮掃過衆人,同樣也看到站在中央的薄星航。
但男人只是淡漠地掃過,然後向着衆人一字一頓道,“抱歉,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