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兩人出去的時候路過一家書店,薄星航連個眼神都沒賞一個,直接往前走。但紀玟桢卻停下腳步,往裏面看。
薄星航走了兩步,發現身後沒了動靜,他狐疑地轉過頭,問他:“紀醫生,怎麽停了?”
“要不要進去。”紀玟桢沒怎麽撒過謊,此時編的理由很勉強,“……陪我看看醫學書籍。”
“哦。”
看就看呗。
薄星航琢磨着紀醫生的神情,沒搞懂,但還是同意了。他不常來書店,不過陪着紀醫生,做什麽他都很開心。
……
大概。
紀醫生一進去,擡眸看着樓層提示牌,毫不猶豫的上樓。天真的薄星航以為去的是醫學書籍,結果擡頭一看,瑪德……他怎麽看到高三兩個字?
靠。
薄星航瞬間看向紀醫生。
被看得紀醫生很平靜,冷靜的掃了眼書架上的圖書,拿着購物籃往裏放。新款模拟題又大又厚,紀醫生大甩賣似的往裏堆,很快便堆滿了。
薄星航震驚的看着他的動作,說話都變的磕磕絆絆,簡直不敢置信,“紀醫生!請你解釋解釋,你在做什麽!!”
紀醫生又放進去一本,偏頭看他,随着動作下颚線勾勒出俊郎的線條,很禁欲、也很性感。
“我順便也給你找幾本練習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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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本?!”看着滿滿的一大筐,薄星航說話都帶着顫音,“你确定這只是幾本?!”
狠,太狠了。
想謀殺不夠,還來個慢性自殺。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來了一句:“紀醫生,你手法太高了。”
紀玟桢:“?”
最後,說着來看‘醫學書籍’的紀醫生,抱着兩兜子高考必備模拟考出來了,滿載而歸。
留着薄星航一個人在後面淩亂,連下一站去哪都沒了興致。
薄星航剃完寸頭後,像只又烈又狠的獵犬,可此時他低落的垂着腦袋,又長又濃的睫毛恹恹耷拉,便像極了偷食被主人抓獲的小奶狗。
小奶狗很失落,哪怕主人重新把食物推在他面前,他也不想吃了。
看着薄小可憐的樣子,仿佛受了什麽天大的打擊,紀玟桢不忍的屈指點了點餐桌,“……也沒讓你一下子全寫了,你先吃飯。”
薄星航不信,委屈的盯着紀醫生,“我沒胃口了。”
紀醫生被他這幅模樣弄得失笑,語氣中帶着那麽點兒縱容的味道,“那你想怎麽辦?”
幾本書就把小孩兒弄的茶不思飯不想,如果知道是這個結果,紀醫生絕對不會買那麽多模拟題。
……
可能,會适當的少買一些。
薄星航盯着紀醫生的臉,似乎想到了什麽什麽,頓時心虛的轉移視線,“……我還沒想好,你先欠我一個。”
說的理直氣壯。
但紀醫生對他沒什麽脾氣,只挑了挑眉梢,點頭,“行,那你乖乖吃飯。”
“…哦,好。”
薄星航像只被馴化成功的犬科動物,垂下耳朵、乖順的貼在頭上,軟的不可思議。
紀醫生看的心尖癢癢,明明剃完寸頭又帥又酷,但在他眼裏依舊是個有點叛逆、有點小任性的小孩兒。
紀玟桢嘆了口氣,語氣溫柔的解釋:“我上次去參加家長會的時候,和你們班主任談了談。”
“……哦。”薄星航吃飯的手一頓,只是一秒鐘就恢複如常,他不在意的回應一句,心跳卻跳的很快。
“我也看到了你的試卷。”紀醫生補充,“認真看的。”
“……所以呢?”
薄星航連飯都不吃了,伸手把筷子放在盤子上,緊張的喉頭發緊。
他自然知道自己這見不得人的成績。
零分零分,全他媽是零分。
自己這戰績,在別的吊尾選手眼裏是牛逼,在紀醫生眼裏就是丢人。
他不确定紀醫生會不會這麽想。
他發誓,自從上了高中以後,他從沒有向現在這樣如此重視、甚至是渴望成績。
甚至後悔自己當初那任性的決定。
薄星航問他:“……是不是挺失望的?”
“怎麽可能失望。”紀玟桢搖搖頭,長睫微垂,嗓音像山腳下的一譚碧波,說道:“我只是覺得意外,因為你會更好。”
更好。
他用的‘更’字。
薄星航意外的擡起眸子,确定他是不是聽錯了話。
他問:“……什麽意思?”
“你還記不記得一開始,我說你名字中的航字是一葦可航?”紀醫生還在說,嗓音很淡,“你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推風破浪,什麽事情在你這裏都只是海面上的浪花。”
什麽事情都是小小的浪花。
少年,你可以乘風破浪。
這是紀醫生想表達的含義。
之前随口說出來的話,又被紀醫生提出來,感受卻完全不相同。他的心就像是翻滾着無數的大浪,無法平靜,又像烈火,在心口處灼燒。
薄星航突然覺得慚愧,明明他什麽沒和紀醫生說,可紀醫生卻這麽溫柔,對他那麽體貼入微。
他頓時鼻頭有些發酸,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偏頭。紀醫生對待他簡直太好了,好到他都開始懷疑,誰會不喜歡這樣的人。
紀玟桢還在低着哄着,“所以別生氣,好不好?”
“……”
他真抵不住紀醫生的任何舉動。
薄星航渾身不自在,沒好意思看他,“我沒生氣。”
“我知道。”紀醫生把指節抵在下巴上,漆黑的眸子看着他,“但我就是想這麽說。”
薄星航:“……”
紀醫生眸光從眼尾閃過,淡漠的平視他,沒緣由的懷疑……紀醫生故意在撩人。
薄星航掩飾的低下頭,趕忙扒拉飯,咳嗽兩聲,含糊道:“行,我知道了。快吃飯吧。”
“好。”
薄星航吃完飯,心情好了不少。拉着紀醫生的胳膊往外走,巡視四周,他看着大部分商店門口貼着“4月六號後歸來”,頓時無言。
……是啊。
誰會腦袋不對勁選擇清明節游玩。
薄星航把難題投給紀醫生,扭頭問他:“紀醫生,去哪你來定?”
“可以。”紀醫生把手腕往上擡了擡,狹長的眉眼一眯,似乎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建議,“回去學習?”
薄星航:“……”
他就不應該問紀醫生。
要命的是,他竟然真的思索起其中的可能性。
他試探的問了一句:“……我能會做嗎?”
紀玟桢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修長的手指在試卷上滑動,一句話給他足夠的信心。
“我教你。”
·
薄星航自從上了高中開始,就再也沒正眼看過試卷。上課不屑于聽,下課就趴在桌子上睡覺,沒半點高中生的朝氣。
起初徐憶還問他,“航哥,你原本成績就不差,又不像我這樣的,幹嘛要做個吊尾生?”
當時怎麽回答來着?
他一挑眉,表情又帥又酷,一臉無所謂,“去你·媽的吊尾生,能不能說的好聽點兒,爺這叫任性。”
“是是是,您任性。”
當時越任性,現在打臉打的越疼。
在第三次選錯的時候,薄星航懷疑人生,“紀醫生……我有預感,下一次我肯定能選對。”
紀玟桢垂着眸,盯着試卷上ABCD四個選項,語氣平靜,“是啊,我也有這個預感。”
……
氣氛微妙。
薄星航滿臉嚴肅的問:“……紀醫生,我是不是沒救了。”
一道普普通通的英語選擇,他認真思考了大半天,最後連續選了三次,成功避開了正确答案。
完了。
薄星航目光呆滞,天要負我。
“沒事。”紀醫生拿筆尖指着題目,很有耐心,“咱們就從這道題開始。”
薄星航自然沒有意見。
于是,當兩人都屈腿坐在一張桌前、紀醫生半個身子向他靠攏時,他低着頭,表面認真聽題實則早已心猿意馬。
紀醫生修長均勻的手叩了叩桌面,詢問他:“聽懂了嗎?”
薄星航一愣。
小孩兒的想法完全不加掩飾的擺在臉上,太好懂了,紀玟桢無奈的捏了捏眉心。
“小孩兒,能不能專心點兒?”
“行。”薄星航莫名覺得空氣中有點燥,點了點頭,“我認真聽。”
這張英語卷子的難度不高,詞彙量不大,很多都是非常基礎的語法,只是薄星航太久沒聽課,初中掌握的那麽丁點詞彙又被他忘得幹幹淨淨,做起來才會這麽困難。
——其實很簡單。
這是紀醫生一天說過最多的話。
紀醫生的嗓音很耐聽,因為醫生職業病的緣故,他陳述時很平靜,也很沉穩。
薄星航起初只是礙于紀醫生的面子,但随着紀醫生不緊不慢的語調,他這麽聽着,到最後還真聽進去不少。
一張英語卷子講完,紀醫生擡腕掃了眼時間,覺得時間還早,“再看看數學?”
“紀醫生。”
薄星航突然叫了一聲。
紀玟桢眼皮撩過他,似乎在等待下文。
“我……”
薄星航把手上的筆一放,深呼一口氣,因為緊張身子骨繃的筆直,“今天是清明節,按理說,是紀念我爸的日子。”他說‘爸’字的時候,整個人都強忍着惡心,他實在不願意承認…那樣的人。
随着少年說話的開端,紀醫生的呼吸都跟着放輕了,紀醫生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目光一直在注視。
薄星航自己家裏的破事太多了,他從沒和別人說過,也沒必要說。當初徐憶問他的時候,他也僅僅只是一笑,調侃幾句。
他以為永遠都不會提到這個,直到遇見了紀醫生。
他願意解開傷疤,把真實的自己送到紀醫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