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欽差
第三十五章 欽差
謝燕鴻連忙回頭,見長寧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拳頭,渾身緊繃,仿佛一觸即發。他連忙攔在長寧身前,将臉露出來給秦寒州看,說道:“副使,借一步說話。”
秦寒州“哼”一聲,收劍回鞘,着人将長寧和陸少微看住,往旁邊一讓,說道:“請吧,言公子。”
謝燕鴻對長寧說了句“去去就來”,跟随秦寒州而去。
一轉到僻靜無人處,謝燕鴻開門見山道:“令尊是禁軍殿前指揮使秦欽是嗎?”
不等秦寒州回話,謝燕鴻直接說道:“我是定遠侯謝韬的小兒子。”
這一回,真的是把秦寒州吓得不輕,他懷疑過謝燕鴻的身份,但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他一時間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想叫人,又止住了,瞪着謝燕鴻,仿佛他是什麽怪物。
謝燕鴻又道:“我想出關城,還請副使行個方便。”
秦寒州聽着又好氣又好笑,差點真的笑出聲來,指着謝燕鴻,說道:“如果真如你所說,你可是欽犯,放你走?我瘋了不成。”
謝燕鴻說道:“榮王得位不正,秦欽助纣為虐,謝家一門冤屈,副使是正人君子,能明辨是非。”
“什麽為是什麽為非,你憑什麽篤定我會放你。”秦寒州臉都黑了,抽出劍來,架在謝燕鴻脖子上。謝燕鴻臉色不改,即使秦寒州用劍抹他的脖子,他也會繼續往下說。
“秦欽現在肯定是禦前的紅人,如果副使與令尊是一路人,此時就該在京師,高官厚祿,做個享福的衙內,何必在邊關苦寒之地苦熬,還只是個副使。”
秦寒州冷着臉,說道:“在京裏我也不是衙內,我只是個婢生子。”
謝燕鴻點點頭,心道,怪不得自己不認得秦寒州,秦欽怎麽也不會讓婢生子出來和他們這些公子哥兒交際。
他又說道:“你在營房裏挂我爹的字,卻不肯給我行個方便嗎?”
“你!”秦寒州有些心虛,辯解道,“那是從前偶然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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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說不下去了,悻悻收回劍,瞪着他問道:“你真是侯爺的兒子?”
謝燕鴻攤手:“你可以拿海捕文書對照,如假包換。”
秦寒州瞪着謝燕鴻,半晌,終究是将劍放了下來,還劍入鞘。
風雪初霁,山如白玉,日照如金。
狄人拒馬河上慘敗,紫荊關指揮使自居庸關率兵回援,還未回到,狄人自知此次襲擊難以成功,連忙逃遁,消失無蹤。
秦寒州獨自一人,将謝燕鴻三人送出紫荊關外,自此西去,可達朔州,再去,便可西出。
“快走吧,”秦寒州坐在馬上,說道,“等指揮使大人回來了,就不好蒙混過去了。”
謝燕鴻問他:“你不怕他追責于你?”
“怕什麽,我爹可是禦前的紅人。”秦寒州嗤笑一聲,勒馬回城。
謝燕鴻朝他的背影喊道:“再會!”
秦寒州朝關城疾馳而去,未曾回頭,只伸手遠遠一揮,當作回應。
“走吧。”長寧沉聲說道。兩邊背向而去,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各自遠去。
當秦寒州回到關城之後,指揮使正好率兵回來,召他去見。主将對他這個副手向來沒有什麽好臉色,兩人交情不過泛泛。
“聽說這幾日,關城來了外人。”
果然問起,秦寒州就把謝燕鴻編給他的故事,又編給主将聽。
“那這個言二公子呢?”
“走了,”秦寒州攤手,理直氣壯道,“言二公子說要趕緊回家,我還能攔嗎?”
主将的臉比鍋底還黑,拍案質問道:“狄人攻打關城,你守城不力,死傷這許多弟兄。這都算了,居然還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混入軍中,秦寒州,你這是想掉腦袋了?”
秦寒州不吃他這套,不陰不陽地頂回去:“敢問指揮,錯判戰機,帶走關城大半兵力,中了狄人的圈套,導致關城差點不敵,又是何罪?”
主将被他說中,氣結。
秦寒州懶得和他多話,告辭要走。
主将叫住他,說道:“最近狄人頗不安分,聽說聖人要派欽差來邊關視察,你說欽差信不信你這鬼話?”
秦寒州停也不停,徑直出去了。
京師,今冬大雪,天子腳下自然不似邊地,城內各處均設有粥鋪施粥,安置流民。光是發往各地赈恤的欽差,今冬為止都已經去了三批了。
便是如此,民間也是流言四起。
常說瑞雪兆豐年,但今年這雪也來得太早了,焉知不是龍椅上的人德行有失,戰火四起,導致天降大雪,以示懲戒?
孫晔庭手上拿着“巡行天下,撫軍安民”的聖旨,跪謝聖恩。
榮王宋知望——現在已經是新帝了,坐在上首,倚着窗抱着手爐,望着外頭的雪出神。這座大殿不是先帝所住的福寧殿,比福寧殿要小也要偏。溜須拍馬的人說這是聖人重孝,但孫晔庭知道宋知望是心虛——因為宋知望在福寧殿勒死了先帝。
“臣告退。”孫晔庭再次大聲重複道。
宋知望好像這才反應過來,居高臨下地審視他。孫晔庭沒有擡頭,他也不能擡頭,他能感覺到宋知望的那種目光,如芒在背。
“去吧。”他說。
孫晔庭退出去,都還沒踩到雪地上,便有內侍官躬身進去。孫晔庭沒走多遠,那內侍官便領了聖旨出來,屁颠屁颠地攆上了孫晔庭,趕着趟兒給孫晔庭賣好。
“孫大人,您真是深得聖意啊!”內侍官笑道,“聖人曉得邊關苦寒,特意讓小的開庫房,給您拿些上好的皮料裁衣裳......”
孫晔庭看也不看他一眼,徑自去了。
新帝未登基之前,孫晔庭一直不知道自己會被封作什麽官,他想了很多,想來想去,沒想到,宋知望會封他為禦史中丞,統領禦史臺,上至宰相,下及郎官,皆可據法彈劾。他成了一把刀,握在宋知望的手裏。
他與殿帥秦欽不和已經是衆人皆知了,而且愈演愈烈,有時甚至要宋知望居中調和。但他和秦欽都知道,他們二人越是不和,宋知望就越安心。
他們都得是孤臣,不然宋知望夜晚睡覺也不得安枕。
出了大內第二道橫門,他就上了馬車。這也是聖恩,唯有宰相才有這樣的待遇,按他的官職,要行至第一道橫門前。一開始他還躊躇滿志,自認為自己與宋知望君臣相得,現在他可算明白了。
侍從替他放下車簾,将冬日凜冽寒風隔絕在外。
等孫晔庭一路到魏州時,已近年關。
魏州通判王谙家正在辦喜事,說是王家的孫小姐要嫁給安撫使鄭家的小兒子,這是魏州最顯赫的兩家了,聯姻起來,整個魏州城都熱鬧起來。按說年關将近,喜事不該這時候辦,但兩家又确實喜氣洋洋。特別是王谙,小圓臉上堆滿了笑,要留孫晔庭喝喜酒。
孫晔庭與謝燕鴻是發小,王谙也算是他的長輩,小時候是見過的。可王谙一點兒也沒擺長輩的譜兒,拿出了十二萬分的恭敬,“欽差”前“欽差”後,事必躬親。
孫晔庭本還想拐着彎兒探聽一下謝燕鴻,但他看了一眼滿臉堆笑的王谙,還是作罷了。
這是個人精,宋知望将鄭磬派來做安撫使,就是為了看着王谙,沒想到兩家還聯上姻了,若不是王谙上趕着,怎麽可能。
“不必了,聖命在身,不敢耽擱,這便啓程到關城視察。”孫晔庭說道。
按理說,王谙與鄭磬都得随行,但孫晔庭不耐煩應付他倆,索性也擺出寵臣的款兒來,将他們撇下,徑自帶着屬官随從出發了。一行人去過了居庸,又到紫荊關。關城守将自然是畢恭畢敬,生怕欽差有什麽不滿之處,倒是副将面有不馴。
“你是?”孫晔庭問道。
“紫荊關副指揮使,秦寒州。”
“一劍霜寒十四州,好名字。”孫晔庭笑道,“我知道你。”
新帝登基沒多久的要緊時候,殿帥秦欽家的小兒子,指着他老子的鼻子破口就罵,被他老子拎着後脖子扔出家門的事情誰都知道,沒想到秦寒州居然在這邊關苦寒之地做了個小小副将。
秦寒州一點兒也不給面子,也笑,但笑起來不似孫晔庭溫潤,反而鋒芒畢露的:“我也知道你。”
主将急眼了,忙向秦寒州使眼色,秦寒州好似沒見到。
主将生怕得罪了孫晔庭,把秦寒州支開,将之前狄人攻關的事情避重就輕地講了,自己失職輕敵的部分自然避開,着重講了講姓秦的小子做的事。孫晔庭一聽,眉頭一挑,便說要和秦寒州單獨聊聊。
“他說他姓言,行二?是嗎?”孫晔庭問道。
秦寒州警惕地看着他,說道:“是。”
“他出關城後,去哪兒了?”孫晔庭追問道。
“不知道,漏夜偷偷溜走的,我哪裏知道。”秦寒州答道。
見秦寒州不答,孫晔庭反而松了口氣,只望謝燕鴻一路平安。天大地大,盼他們倆再無相見之日為好。
作者有話說:
有點嗑到了(不是
但小孫和小秦不是cp
副cp有,後面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