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38
chapter38
十二月末,天氣轉寒。淺灰色的天空,勾勒寒冬的凜冽。
教室裏的空調因為溫度驟降,肩負“全天候工作制”的苦逼命運。
不過,老蔡頭看到教室門窗一天到晚都閉着,不利于通風,所以規定每天第二節課下的20分鐘和午睡之後的20分鐘必須關空調,打開門窗,讓新鮮空氣流動起來。
班長陸之澤當然“義無反顧”地擔起這項使命。
今天第二節課一下,他按照老蔡的規定,把空調給關了,打開教室前門的一剎那,一股刺骨的寒風,吹到人的臉上,生疼得厲害。
程萱萱頓感涼氣,鼻子發紅,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你不會感冒了吧?”陸之澤關心問道。
程萱萱把米白色絨毛手套戴上,聳聳鼻子:“沒有感冒,只是有點冷。”
“我給你買個暖手寶。”
陸之澤一雙爪子胡亂地翻找課桌抽屜,終于在最角落摸到了錢。
“你怎麽這麽多錢?土豪啊?”程萱萱每天看到這家夥,一言不合就從抽屜裏抓錢,仿佛是個藏金閣,怎麽撈也撈不完。
陸之澤神秘一笑,眼角彎彎,嘿嘿道:“有錢人的煩惱,你不懂。”
程萱萱:“……”
李亮一爪子黏巴在陸之澤肩上,奸笑着:“爸爸,兒子餓了!”
吳胖子也不甘示弱,生怕少了他的,也趕緊湊上來:“我也餓,還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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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兩個狐朋狗友的“左擁右抱”下,陸之澤一沓錢,很快癟了下去。
陸之澤給程萱萱買了一個裝熱水的暖手袋,已經在超市裏灌好,程萱萱握在手心,貼在羊毛衫隔着的腹部,非常暖和。
吳胖子大快朵頤吃着烤紅薯,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都快給張欣給饞哭了。
陸之澤将買來的紅豆奶茶放在程萱萱課桌上:“快喝,等會兒冷了。”
還是大杯,程萱萱說:“喝下這杯,中飯都吃不下了。”
“誰叫你全喝了,喝不完,不是還有我嗎?”陸之澤嘴裏嗦一根棒棒糖,手輕摸她的腦袋。
她像小松鼠一般柔軟。
程萱萱邊喝奶茶,扭頭望窗外的烏灰天空。
今天是平安夜。
今天是星期五。
高一星期五下午最後一節課上完,便是令人興奮的雙休。
她突然問他:“陸之澤,你說,今天會下雪嗎?”
她的眼珠黑且亮,穿淡黃色的羽絨服,抱着奶茶細口嗦着,整個人看起來既萌又暖。
陸之澤很有自信,假裝學算命先生,扣着指頭,靈光乍現:“我陸某人已算定,今日必有雪。”
程萱萱噗的笑起來,嘴裏吐出三個字:“二狗子。”
到了下午語文課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先喊出來的:“哇,下雪了!”
全班同學不由自主地眼睛一致向外瞧去。
窗外銀裝素裹,鵝毛大雪飄飛。
下課鈴響,程萱萱立馬跑到走廊,興奮代替了寒冷,目關所及之處,白雪皚皚一大片,高大的香樟樹也被飄揚的雪花壓彎了腰。
雪景壯觀,點燃了冬日的歡欣,高一整個教學樓的學生紛紛探出腦袋,發出贊嘆歡喜的聲音。
膽大的男生已經跑出去,在雪地裏玩起來,不一會兒,身上已經沾了雪痕,不過,絲毫不影響他們滾雪人,扔雪球,哄鬧無比,玩得忘我。
郭涵的聲音像炸彈一樣,在高一教學樓回響:“靠,好大的雪!誰帶了相機,借給我拍張照片,誰要雪中合照啊?”
程萱萱伸出手,少女的手,白皙,細膩,雪花似有意,飄落在她手心,六角形的雪花,溫柔地停留,然後禮貌地告別。
“這麽開心啊,像個小屁孩一樣。”陸之澤不知何時站在她旁邊。
“當然啦,雪,多好看。”程萱萱的臉,被凍得有點紅,但依然不影響她歡欣鼓舞的神情。
郭涵瞥向他們,嚷道:“你們快過來拍照。”
程萱萱瞧了一眼陸之澤:“帥鍋,能不能賞臉和我拍一張照片?”
陸之澤當然十分願意,他裝酷地雙手插兜,先是自己來了一張單人雪景照。
随後陸之澤和程萱萱拍了一張雙人照。看到照片後,程萱萱不太滿意,陸之澤這家夥比着大大的剪刀手,破壞了雪的意境。
“文藝照,不早說,你哥文藝起來不是人,懂?”
程萱萱:“……”
陸之澤俨然肅立,不再吊兒郎當,還自告奮勇地學着看過的某文藝雜志動作,郭涵的手都拍酸了:“再看你們撒狗糧,我就要摔相機了。”
程萱萱臉薄紅,跑過來看剛剛的成片,她都很滿意,讓郭涵全部傳給她。
之後自然是群魔亂舞,一鍋亂炖,你要拍,他也要拍,吵吵鬧鬧,一會兒他要去找個絕美的地方照,他要去找那個人一起照,一會兒他嫌角度沒選好要重照,一會兒說把他拍醜了……走廊上一片歡聲笑語。
林泉也從一樓爬上來湊熱鬧,看見有照片照居然不找他,頓時氣得眼觀鼻、鼻觀心,胸口堵塞,腦栓腦梗都要發作,扯着郭涵把相機最後一點膠卷用個精光。
“涵姐,記得把我的美照都傳給我啊!”林泉得意地囑咐。
郭涵放下相機,捏着酸腫的手腕:“mad,就沒人為我的胳膊發聲嗎?”
李亮笑嘻道:“涵姐,我為你發聲,今天您辛苦了,晚上平安夜,給你買蘋果吃。”
“平安夜”這三個字,灼着程萱萱的心。
她陷入沉思。
“我剛剛經過超市的時候,你知道蘋果怎麽賣嗎,太誇張了,最便宜的就要10元一個!”哈着冷氣的郭霜驚呼。
郭涵:“誰特麽去學校破超市買啊,今天不是星期五嗎,晚上我們去萬達玩,吃火鍋,打牌,打游戲,玩個通宵,怎麽樣?”
一群人都在附和,眉飛色舞,張牙舞爪,異常興奮,已經開始商量起詳細的時間安排。
回到教室,程萱萱心不在焉。
剛剛陸之澤一臉淡定,沒有參與他們的大讨論中。
平安夜,她想和陸之澤一起過。
只和他。
下午最後一節課,程萱萱趁陸之澤出去的間隙,寫了一張紙條,夾在他的書本裏。
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下課,老蔡頭開始安排學生搞衛生,一陣風塵仆仆的大掃除之後,各回各家,各找個媽。
林泉興沖沖地斜挎着單肩包跑上來,沖陸之澤嚷:“老六,走啊,去萬達玩。”
李亮識趣地“猛男鎖男”,薅住林泉的脖頸:“傻逼,陸哥有伴兒了。”
林泉眼觑到正在收拾課本的程萱萱,心領神會,邀着李亮、吳胖子找郭涵去了。
不知道他到底看到我的紙條沒。程萱萱疑惑。
不過,他沒有跟他們去,肯定是看到了吧。
頓時,世界光明,前途璀璨。
程萱萱背着書包,對陸之澤說:“晚上見,我回家拿手機。”
陸之澤話還沒問出口,少女已消失不見。
像鹿一樣,蹦跶着就跑了。
偌大的教室,現在只剩下陸之澤和陳可心兩個人。
陸之澤的手機沒電關機了,他焦灼地在講臺那邊充電。
陸之澤身着駝色外套,加配純白色羊毛衫,顯得幹淨又明朗。他身體微靠講臺,全神貫注地看着手機。
直到陳可心站在他面前,他才堪堪擡頭。
“你怎麽沒走?”陸之澤随口一問,目光仍在停留于手機。
陳可心嘆一口氣,小心翼翼問:“班長,今天晚上是平安夜,你能不能和我一起過?”
陸之澤怔住,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有約了,你找別人吧。”
本來預想的就是沒結果的事,這樣一問,倒是自取其辱。
電充好之後,陸之澤才發現,陳可心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他關好門窗,鎖上門,雪已經停了,他踏在雪地上,時不時翻看手機裏的消息。
—
晚上七點鐘。
北都市中心廣場,一個少女圍着白色圍巾,站立于寒風之中,由于站了很久,已經頗感涼意,凍得瑟瑟發抖。
各大商場已經擺上了喜慶的聖誕裝飾,放着聖誕戀歌。遠處的小吃一條街,更是人滿為患,時髦的年輕人,買着高價蘋果,興高采烈,神情歡悅。
CBD大樓外面的廣告牌也非常合時宜地放起了聖誕打折的廣告,紅色的燈光燃亮了整個城市。
又過了一刻鐘,程萱萱已經開始用手互相搓着哈氣取暖。
“你在等人?”
聲音由遠及近,貫入耳膜。
是顧桉。
程萱萱笑着說:“對,約了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顧桉總給她一種嚴肅的緊迫感,明明這個少年美貌無俦,面容溫和,上次見她沒吃飯,還給她買了飯。
可,他靠近她,她還是會習慣性地緊張,一緊張,就刻意起來,忍住所有的情緒,以客套的微笑示于他。
顧桉買了一杯奶茶,熱乎乎的,遞給她。
實在是冷,奶茶如雪中送炭,沖散了身上的涼意,給足了她溫暖。
“你也出來玩嗎?”程萱萱問。
“你在等陸之澤?”顧桉問。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出來,短暫的沉默之後,互相笑了起來。
顧桉:“待在家裏比較悶,出來随便走走。”
“呃。今天商場這裏很熱鬧。”
顧桉點頭:“有時候湊湊熱鬧也挺好,一個人呆太久,實在是太悶了。”
顧桉說這話的時候,眉宇間閃過一絲惆悵。
程萱萱想,學神,原來也會孤單。
學神這樣的“稱謂”,對一個高中生來說,未免過于隆重,顧桉不喜歡,卻也無法阻止別人的狂歡。
他不過,在學習考試這種事上,比別人多了一些基因遺傳上的優勢,就被深刻地冠以“學神”的名頭。
光環之下,他也是一個血肉之人。
也會感到孤單。
也會,在最燦爛的年華裏,偶爾地對一個人心動。
是那個少女。
抿着嘴唇,微微笑,卻又不死板,不沉悶,敢和老師叫板,然而內心又柔軟乖巧的她。
很多次,他會看到被數學老師罰站在走廊上的她。
她揚着潔淨的青澀面孔,沉靜地仰望藍天與白雲。
他會安心地聽着英語老師誇她好看的英語圓體字,誇她的英語作文寫得很英式腔。
他和她不在一個班。
課間,他做題做累了,會聽到走廊外面的喧鬧,她多數時候會笑,更多的只是旁聽。
好安靜的她。
如此不一樣的她。
給他沉悶的生活,增添了期盼的七色彩虹。
眼前人,在平安夜,會和另外一個少年度過。
她喜歡那個少年。
他深知這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愛戀。
慶幸的是,他理智成習慣,她予那個人的愛戀是向前奔馳的野馬,脫缰,深墜。
而他,于她,如夏日之蟬,單薄的鳴叫,而後,化為卑茫的微塵,永逝無渺的黑暗。
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他淡定,釋懷,波瀾不驚。
程萱萱雙腳凍得麻木。
顧桉忽然指着一處問:“那個人,你看看是不是他?”
不遠處的咖啡館,程萱萱凝神,跑上前定睛看去,是陸之澤,但,他的對面居然坐着陳可心。
陸之澤轉頭,看見程萱萱。他急忙站起身,跑到外面,拉住她冰涼的手,握住。
“好涼。”陸之澤摸她的臉,透心涼,他牽着她進屋,和他并排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