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一
二一
夜半時分，月朗星稀，靜谧無聲。
一黑衣身影利落地翻窗而入，踏進淡香萦繞的閨房。
穿過屏風，瞧見榻上的青衫女子大剌剌地掀起一邊褲腿，正往膝蓋處抹藥油。
發覺有人靠近，姑娘動作一頓，擡眸，清泉般明媚的葡萄眼微微瞪大，這才想起扯過裙擺遮擋。
少年早已看清她膝蓋上的大片淤痕，眉頭皺了皺：“又去佛堂罰跪了？”
姑娘點點頭，輕聲抱怨：“還不是我娘，非讓我背什麽女誡，我哪背得來那個呀，第一篇就給我看生氣了……哎，你怎麽這麽快就來了，我爹派了好多家丁在那守着呢。”
上回李相夷帶着她偷溜出府，被黃老爺子逮了個正着，警告追打還不夠，此後更是嚴防死守就怕李相夷再來帶壞他閨女。
當然區區十幾個家丁哪防得住他。
李相夷簡單解釋兩句，便坐下來接過黃梓瑕手裏的藥油。
掌中薄繭蹭過膚如凝脂的小腿，姑娘不大自在地動了動，許是覺得癢，又湊過來讓他下手輕些，聲音軟得跟貓叫似的。
“我跪了好久呢，可疼了。”
李相夷嘴上沒應，揉按的力道減輕不少：“不止是背不出書吧，還幹什麽事兒了？”
姑娘莞爾一笑，眉眼彎彎：“我見義勇為來着！”
她說起前些日子爹爹新娶了三姨娘，她那尖酸刻薄的二姨娘天天找對方麻煩，說煙花之地來的狐媚子慣會勾搭人，她娘也不讓她跟三姨娘多接觸。可她覺得三姨娘挺好的呀，還會在她罰跪的時候給她送吃的呢。
她這個人有一點點護犢子，別人對她好一分，總要還三分的，就不小心跟二姨娘杠上了。爹爹說她不敬長輩，多罰了兩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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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還讓李相夷給她評評理。
李相夷被她纏得沒法，随口來了句“世人總有偏見，不必在意”。
“怎麽能不在意啊，他們還說你壞話呢！反正我聽不得！”姑娘拽住他的衣領，往外一翻露出內側醜醜的小蓮花，不止衣裳，還有護腕、發帶，甚至她送的香囊，都戳上屬于“黃梓瑕”的章。
“這個、這個、這個……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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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天晴，風和日暖。
往事随風吹散，思緒回歸當下。
李蓮花見她沒有抗拒之意，越發得寸進尺，光挨着還不夠，恨不得整個人都鑽進她懷裏才好。
黃梓瑕好似抱着個分量十足的等身玩偶，哪裏還坐得穩。
“李相夷……李蓮花！”
還想讨個吻的“小狗”終于停下動作，乖乖退開。
他不知道黃梓瑕此刻是什麽表情，她生氣了嗎？她會反悔，會離開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他怎麽辦呢，他當然會尊重她的意願，可是他無法再重來一回了。
【唉，有時候我真想做一個只會發布任務、莫得感情的系統，為什麽要讓我聽到心聲，為什麽他能想那麽多！】
系統跟黃梓瑕吐槽。
“你難道是有感情的嗎？”黃梓瑕忍不住問道。
【……畢竟我很智能。宿主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李蓮花可冷漠了，完全不像表面那麽随和，每天按部就班走劇情，幾乎不會想東想西。我總算理解方多病那句話了，只有你在，他才是活過來了】
「我從前不願去想這些事，比起庸人自擾，每日溫飽和口袋裏的幾分碎銀更值得我在意。可日子一天天過下去，我越發想知道，那些被我遺忘的，究竟是什麽。」
黃梓瑕不記得前兩次輪回，她只能感受到歲月在李蓮花身上留下的痕跡，所有恣意傲氣都被磨滅，餘下一具心髒尚且還在跳動的空殼。
直到，他等到了她。
黃梓瑕捧住他的臉，捏捏手底下軟乎乎的腮幫子，李蓮花微微一怔，像是出于本能一般在她掌心蹭了蹭。
以前李相夷可不會這樣對她撒嬌，傲嬌得很。她與他相熟後就喜歡拉着他唠唠叨叨，把所見所想都說給他聽，還有什麽健康作息按時吃飯之類的。李相夷總是不以為意，她也覺得他聽過就忘了，可他卻都記着。
“別瞎想啦李小花，若我不願意，哪還會給你機會呢。”姑娘停頓了下，保持捏臉的姿勢疑惑道，“咦，我怎麽喊你李小花了，不過這個稱呼也不錯，以後就這樣叫你吧！”
李蓮花自然沒意見，也分不出心神去考慮什麽稱呼。方才她主動的那一瞬間腦袋就徹底放空，繼而被裹挾着欲念的狂喜占滿。
她是願意留下來的。
她心裏有他。
她是他的。
此時親她的話，她還會如之前那般推開他嗎？
【宿主！我受不了了！他的心聲吵到我了！】
黃梓瑕啞然失笑，放過李蓮花的臉，兩手搭上他的肩。
“真拿你沒辦法呀。”
唇上落下一吻，是她知曉他心意後的安撫。
“不夠，阿梓。”他啞聲喚道。
人總是貪心的，對吧。
那再多靠近些，可以嗎？
恐怕不行。
故事裏有離奇巧合的浪漫初遇，同樣也會有不合時宜出現，打斷親密的突發事件。
比如，方多病。
“……我來得不是時候啊。”方多病站在門外，手裏拎着幾包糕點，欲言又止。
……
李蓮花午睡時間還沒過，黃梓瑕按着他躺下。外頭那位似乎有話想對她說。
“你不覺得有點太快了嗎？”
“快？”
“是啊，你來到這……我是不是問過你同樣的問題？”
兩人對坐交談的場面，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黃梓瑕回想了下，肯定是沒有的，李相夷在成為李蓮花後才結識方多病，當然不會跟她這個早亡的白月光有交集。難道方多病還留着前兩次的記憶？不應該啊。
等等，她為何會這樣定義自己，因為這裏是書中世界嗎？
系統說過她穿進了自己寫的同人文，可劇情發展，人物設定都與她寫的那些內容不同。
她清楚地知道這不是“故事”，是真實的。
那麽她是故事裏的人，還是闖進故事的外來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