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楓橋高中(七)

第7章 楓橋高中(七)

客廳的燈光只能照亮卧室一角,其餘的地方都是透不進光的黑洞洞一片,瞧起來像是某種深淵怪物的巨口,恐怖又古怪。

紀蘇怕項玄等得不耐煩,更怕他臨時改變主意反悔不讓他借住。

連忙鼓足勇氣沖了進去。

房間裏依然隐着冰冷的餘韻,皮膚與空氣接觸到的地方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脊背的汗毛倒豎了起來,猶如攀爬過一條冷血的毒蛇,周身止不住的顫栗。

還沒走到床邊,紀蘇就開始腿軟腳軟。

一向溫暖柔軟的蠶絲被,此刻也像是從冰櫃中取出來的一樣,散發着絲絲縷縷的寒氣,一直浸透到了骨子裏。

紀蘇發出了一聲又小又輕的顫音。

也不知道是被凍的還是被吓的。

項玄若有所思的看過來,本來還在将信将疑的鬧鬼事件,此時不免信了七八分。

如果不是專業的科班演員,任誰也不會擁有這樣精湛的演技。更何況紀蘇的表演一向拙劣,只是站在他面前,他便知道這人又在打着什麽小心思。

但他仍舊覺得是紀蘇自己吓自己的可能性比較大,說不定是半夜睡迷糊了,産生了什麽幻覺,将做得噩夢當成了現實。

至于那些殘留的痕跡,項玄更加傾向于是別的什麽人留下的。

細嫩的皮膚上指痕青紫,帶着些許暧昧的意味,留在了引人遐想的位置,格外彰顯了對方的占有欲。

項玄的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想起了抓住紀蘇腕骨的觸感。

光滑細膩,像碰到了一團嫩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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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那個人”并沒有用多大力氣,只不過是因為紀蘇的膚肉極容易留下印跡,一碰就紅,所以才顯得那麽嚴重。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項玄垂下眼睫,掩住了眸內複雜的情緒,現在的紀蘇較之以前的确更加可愛,也更加……吸引人。

自己不就是被他成功“勾引”到了,才任勞任怨的大半夜不睡覺,聽他哭唧唧的講什麽遇鬼的怪事。

如果他能夠一直保持這樣,自己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不可以怎麽樣,項玄還來不及往下想。

就看到抱着枕頭被褥的少年顫顫巍巍的走過來。

他順手接了一把,帶着紀蘇回到了房間。

項玄房間的裝修布置和他整個人一樣冷淡,到處充斥着簡約的氣息,除了必要的床和衣櫃外,沒什麽其餘的裝飾。

如此就顯得空蕩蕩的,沒什麽東西。

紀蘇十分乖巧的将被子在地上鋪展好,趁項玄不注意又暗戳戳的将被褥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一直挪到緊靠着項玄的床邊,他才小心的停下了動作。

他是真的很害怕,怕得不行。

就連現在的鎮定都是勉強維持住的,被未知存在揉搓過的腰和腿肉仿佛被烙下了某種印跡般,一直冷熱交替,讓他十分不适。

只有離項玄近一些再近一些,才能消除些許恐懼。

自從來到項玄的房間後,被子和枕頭就恢複了正常。

紀蘇猶豫了不過幾秒鐘,就蓋好了被子。

比起全身裸露在外,還是裹緊更能給他安全感。

“項玄,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項玄:“………”

哪怕項玄冷淡的沒有回應,紀蘇仍自顧自的說道:“你有什麽喜歡的,或者有什麽需要別人幫忙的事,我一定義不容辭。”

系統:【個人任務2,對項玄訴說愛語任務進度已更新。】

【叮,進度條現更新為20%】

任務進度的突然更新,打了個紀蘇一個措手不及。

【诶,诶?!】紀蘇怔了怔,難以置信:【這也算嗎?】

系統:【判定沒有出錯,就算。】

紀蘇有些激動:【那我是不是應該再說點什麽?】

紀蘇再接再厲,暫時遺忘了見鬼的恐懼,說了一大堆甜言蜜語。

結果項玄只象征性的漲了5%,之後就不再上漲了。

他說得口幹舌燥,就差把項玄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你說這麽多,不累嗎?”項玄的聲音是平淡的,語氣卻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起伏。

也許是為了克制自己的反常,他頓了片刻,才接着道:“放心,不會把你趕出去的。”

紀蘇恍惚了一下,才明白項玄的意思。

項玄是以為自己怕被趕出去,才說出這些話讨好他的嗎?

雖然紀蘇的主觀意識并不是在“讨好”他,但除了最開始的話,之後的“蜜語甜言”也的确不是出自真心。

“……謝謝。”

漲了5%紀蘇已經知足了。

他摸清了一點門路,這個任務大概和對方的信任度挂鈎的。

也就是說,項玄如果相信他說得話,覺得自己是在真心實意的誇獎他,進度條就會上漲。

奈何他後面說得越來越誇張,完全脫離了實際的範疇。

就算說得再好聽,項玄也不相信。

任務進度條也就停滞不前了。

想明白了的紀蘇知道不能急功近利,以後還有時間。

訴說愛語約等于誇獎,那其他任務,比如說向謝知告白……是不是也有空子可鑽呢?

他潤了潤微啞的喉嚨,軟聲道:“晚安,項玄。”

項玄下意識的想要回一句晚安,但到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房間裏多了一個人。

就在他的床下,小小的,軟乎乎的一團。

喘.息間還攜着股微甜的氣息,氣勢洶洶的撲面而來,直到他面前的空氣都是那股子似花香又似奶糖的甜味後,才偃旗息鼓。

項玄将呼吸放得又輕又緩,還是沒辦法阻止另外一個人氣息的襲來,就這樣毫無預兆的闖入了他的世界。

他能聽到紀蘇一點輕微的小動靜。

比如,可能嫌地板冷硬,小心翼翼的尋找舒适位置時,挪動的聲音。

再比如,喉嚨間細弱的,無意識中發出的嗚嚕聲。

存在感不強烈,卻讓人止不住的去留意。

項玄靜靜的聽了一會,直到地鋪上少年的動靜漸漸微弱,最後完全消失。

終于睡着了,真他媽磨人。

面無表情的咒罵了一句之後,項玄的手指摸索到了床頭櫃上的臺燈,還沒等按下開關,本來應該熟睡的紀蘇猛然驚醒。

他只露出來半張姝麗的臉,細聲弱氣的請求:“可不可以不要關燈?”

臺燈最後開了一宿,直到第二天太陽升起來,項玄才把它按滅。

他都已經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地板上的那一團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

紀蘇睡得臉蛋紅撲撲的,完全不見昨晚被吓得可憐兮兮的模樣。

項玄半蹲下身子,指尖在半空中輕輕滑動。

從昳麗精致的眉眼,到微微啓開的紅唇。

少年睡得無知無覺。

他似乎有些熱,本來規整的睡衣領口往外翻出了一些,順着那個淺淺的縫隙往裏面看去,能看到線條精致的鎖骨,和粉色的……

指尖懸停在唇齒間頓了幾秒鐘,就快要觸碰到柔軟的唇瓣時,項玄眉間一跳,猛的收回了手。

“紀蘇。”

“還不起床嗎?”

“起……床?”紀蘇迷茫的睜開眼睛。

有那麽一剎那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身處哪裏,還以為是在那個明亮卻壓抑的病房中。

是醫生來巡視病房,順便叫醒他做一些常規性檢查。

可能是抽血,也可能是在留置針處灌上新的止痛消炎藥水。

紀蘇配合的伸出手臂。

項玄詫異的挑了挑眉:“怎麽?想讓我幫你穿衣服?”

紀蘇:“……!”

“不好意思,是我睡迷糊了。”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貪睡?”

有…有嗎?

紀蘇的睡眠一向規律,是在病房中養成的好習慣。

晚九朝六,從不熬夜晚起。

紀蘇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還想在被窩裏賴上一會。

雖然地板硌得他渾身酸痛,但睡眠不足的困倦可以讓他忽視掉這些。

“難道你還沒意識到,你已經錯過了第一節課了嗎?”

紀蘇:“……?”

項玄可以肆無忌憚的逃課,但紀蘇不敢。

等紀蘇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好,第二節課都已經開始了。

教學樓離宿舍樓也有一段距離,知道無論怎麽緊趕慢趕,逃課已成了既定的事實,紀蘇反倒不急了。

但不急不代表不慌。

【系統先生,你說第一天最好不要逃課,那第二天逃課會怎麽樣?】

系統:【。。。】你擱我在這卡Bug呢?

【不确定,不好說。】

紀蘇扣了一下手指,眸中閃過憂慮:【我有些害怕那個老師。】

系統安慰他:【副本前期一般不會出現什麽必死的局面,只要你機靈點,不犯錯,不觸碰忌諱,就沒什麽問題。】

紀蘇疑惑:【那我昨晚上也沒做什麽呀,為什麽會碰見……那位呢?】

系統:【……我沒辦法以正常的角度去揣摩鬼怪的心思,也許是你哪裏吸引了它的注意?】

紀蘇:【好吧。】

紀蘇小心翼翼的順着走廊的窗戶,向班級裏面望進去。

裏面一片詭異的寂靜。

學生們都低着頭,十分專注的看着桌面上的課本。

他們一動不動,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僵硬、死板,宛如展覽館裏那些逼真的蠟像,

死寂的氛圍下,沒有一點其他的聲音,就連鳥叫聲,蟲鳴聲都完全消失不見了。

紀蘇雖然沒有體驗過學校生活,也不知道正常的班級應該是怎麽樣的。

但他也知道這種情況絕不是正常的現象,就算紀律嚴明,同學們都十分自律,沒有小聲交談的習慣,但總不該連翻書聲,寫字聲都沒有。

就像那種卡頓的默片,驚悚中透着十足的詭異。

紀蘇放輕了呼吸,剛想悄悄的縮回頭。

就在此時,講臺中央的老師如同上了發條的機器,舒展了僵直的身體,猛然擡起眼睛死死的看過來。

那雙眼睛裏沒有眼白,完全漆黑,籠罩着濃濃的怨氣,就這樣直直的望過來。

紀蘇瞳孔驟縮,神經一瞬間繃緊了。

他心有餘悸的靠在走廊牆壁上,也不知道老師有沒有看見他。

手心泛起了黏膩的冷汗,無法遏止的驚懼侵襲了全部的心神。

紀蘇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一些不該發出的聲音。

這裏不能繼續待下去,得趕快逃!

本來安靜的教室忽的發出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就像蹒跚學步的孩童适應着軀體,不時碰到邊邊角角,偶爾還發出咯咯噠噠的骨節松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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