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個視頻(六)
第15章 第二個視頻(六)
天幕迅速演變,飄過墨跡淋漓的大字:
【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君人者以天下為公】
【朕常謙常懼,猶恐不稱天心及百姓意也】
……
無數筆墨飄揚而過,再清楚不過的指明了貞觀朝執政的宗旨。
【縱覽《貞觀政要》,提起“百姓”與“民本”的足有數百處,除李二陛下念念不忘之外,魏征、王珪等也時時切谏,以愛民、重民為要旨。可以說,在長久的反思與沉澱後,貞觀君臣漸漸摸到了走出南北朝困境的道路。
天命是不可信賴的,神明是難以了解的,但有一個群體永遠堅實也永遠強大,只要以他們為根基,國家就不會動搖,權威就不會失堕,昔日的光輝也将重現。
換言之,“民為邦之本”、“民固而邦寧”。
在這種種的痕跡中,我們可以窺伺李二陛下與他的臣子所着力塑造的新的正統——不再是依賴于那不可揣測的天命,也不仰仗于某位神明的施舍,大唐統治的合法性,來自于它安定天下的功業,以及濟世救民的德政。
安邦定國為功,濟世救民為德,功德兼備,如何不能為帝?
這一步是相當大膽、也相當激進的。貞觀以前的皇帝當然也在诏書中要唱一唱愛民的調子,但本心虔信的還是那些稀奇古怪的神道天命,為此不惜糜費重金,獻媚于鬼神。若要讓他們聽一個從不搞谶緯祥瑞,甚至拒絕封禪的皇帝,大概會詫異得無與倫比:
他怎麽敢的?
五百年來都是如此,你姓李的憑什麽要特立獨行?
我們無從探知李二陛下的心理,只能中做大致的推想。在貞觀一朝中,除了顯而易見的民本思想以外,二鳳陛下所時時刻刻顯露的,是他那不加掩飾的強烈自信。這種自信源自于皇帝不世出的功績,以皇帝的話說,這叫“拂衣于舞象之年,抽劍于斬蛇之地”。李二陛下的功業實在璀璨耀眼,即使放眼整個前火藥時代,他一戰擒二王、鐵甲蕩平劉黑闼的戰例也是極為經典,足以傲視群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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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此處,其餘宰相還罷,長孫無忌拈着的毛筆卻不由微微一頓。他是軍旅中打過滾的人,當然知道陛下的軍功多麽耀眼,天音有所贊譽毫不奇怪,但為何要特意強調什麽“前火藥時代”?
火藥又是什麽?
以長孫無忌的聰穎睿智,立即便敏銳捕捉到了這“前火藥時代”的微妙含義——能夠以火藥來劃分時代,那這必定是極為緊要、極為關鍵的物事,甚至足以扭轉對“戰例”的定義!
意識到這一點後,長孫相公大為興奮,瞪大了眼睛生怕錯過一點細節。而天幕也并不吝啬,在談到“前火藥時代”,配上了一張研磨煅燒礦物的照片。其餘宰相對礦石不甚了了,看一眼便移開目光;但長孫相公可不同,長孫家從前隋時就服食丹藥,對這些鉛汞黃白之物算是半個內行。正因為如此,長孫相公一眼便認出了這研磨的成分:
硫磺、木炭……以及硝石?
他趕緊扯下半張白紙,将藥物成分與估算的大致分量刷刷寫下,而後暗自藏在衣袖之中。
【李世民曾公然鄙夷司馬氏“欺僞以成功”、“奸回以定業”,順帶着将南北朝的諸位君主一掃無語,嘲笑他們是“僭位”、“篡逆”、“為天下笑”;在他眼裏,這些仰仗權謀詐術奪取天下的枭雄統統是立國不正的叛賊,也正因為立國不正,所以才要谄媚鬼神,祈禱上天能保佑他那偷竊來的基業。而他李二鳳呢?他李二鳳又不是靠着詐術奪到的天下!
我們說,有的人是“美而自知”,因此特別善于利用自己的美麗;那麽二鳳就是“強而自知”、“有功而自知”,他相當清楚,自己的功績有多麽輝煌絢爛,無可比拟——以唐人的話叫,這叫“十八而起義兵”、“二十五而定鼎”,七年之間削平天下一統南北,縱觀大唐以前數百年,還有第二位君主有這樣的功績嗎?
在李二鳳的心中,估計是相當明白,也相當欣賞自己的牛批的。因為這種牛批帶來的自信,他才敢跳出這歷史的怪圈。魏晉以來的皇帝都是篡逆上位,不得不用鬼神籠絡人心;而二鳳的功業已經足夠耀眼燦爛,能夠威懾一切不軌之臣,那又何必屈膝于鬼神,向飄渺難言的天意獻媚?
這種強烈的自信是整個貞觀朝的底色。李二鳳寬容東宮舊臣,不拘一格接納人才,是因為這種自信;他能虛懷若谷,從容鑒納魏征那些尖刻直接、近乎于辛辣的谏言,也是因為這種自信。正因為自信,所以內心無比強悍,無論怎麽樣的勸谏、指摘、乃至于諷刺,都可以安然接受。
後世效仿太宗的皇帝不少,但虛心納谏可以僞裝,這樣疏朗自信的氣度卻委實難以模仿。無論如何矯情自飾,皇帝總會被大臣們的一兩句話輕松破防,從此大開殺戒,重新回到高壓恐怖的風格。
破防是源于內心的虛弱,換句話說,沒有二鳳的功績與自信,就別玩他的高難度操作了——心态上實在受不了】
聽到此處,李二陛下忽的咳嗽了一聲。
當然,諸位心腹重臣都是善解人意的讀心高手,老早便垂首疾書,沒有看表情有點不大對勁的皇帝陛下。而陛下擡起衣袖擦拭額頭,順便也遮掩一下被一通彩虹屁吹得有些泛紅的臉。
不過說實話,這天音的措辭的确有些粗俗直白又淺顯,委實不太符合朕的風格。所謂“辭婉而諷”,怎麽也該婉轉譬喻、一唱三詠,回味悠長,才是上好的文辭嘛。
……不過,雖然這措辭又直白又粗淺,但真的——真的好爽喔。
李世民咳嗽了第二聲,硬生生壓住了自己的不自在。他垂頭俯視四方,看到諸位宰相都在仔細記錄,孔學士更是匍匐跪坐,恨不能連眼珠都不轉上一轉。他猶豫片刻,終于走到房玄齡身邊,低聲開口:
“記下魏征的名字,讓杜如晦幫朕掌一掌眼。”
先前天音也曾提到魏征,但那時只談及了“賢臣”二字,似乎只是李世民自東宮收攬的普通臣子。但以現在天幕的言論來看,這魏征分明在貞觀朝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這莫非就是上天賜予朕的賢才麽?!
他心中思慮萬千,既覺興奮難耐,又是遲疑不已。毫無疑問,天音中所說的“五百年來不世出的皇帝”,實實在在撓中了李二陛下的癢處。如果說登基之初,皇帝心心念念的“治世”、“複興”還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那麽現在,在天音的循循善誘之下,李二陛下心中的理想盛世已經勾勒出了大致的模樣——
這将是超越南北朝,超越魏晉,甚至超越文景之治的偉大時代;過于谄事鬼神、虛耗國力的風氣被盡數革除,取而代之的将是天音中所嘉許的,那大氣而又清朗,務實而又昂揚的新朝氣度。久違的三代之治即将重現,而五百年的循環将終結于他李二之手,就此而開啓新的時代。
但這又該如何做到,如何做到?!
越是想象未來盛世的美好,李世民對治理的渴望便愈是急切。所謂“求賢若渴”,原本以為這只是形容周公偉大品德的誇張之詞,但現在遙思未來的光輝,李二陛下真覺急不可耐,如饑似渴的期盼着能輔佐盛世的人才。
賢臣,朕要更多的賢臣!
天下的英雄,都該入朕的朝廷中來!
【當然,我們應該感謝二鳳的自信。他的氣度轉化了盛唐的氣度,那種開闊無羁、無所顧忌的氣質,正是皇帝本人自信的感染。于是南北朝以來頹喪、低迷、狂信鬼神的世風終于被掃地無餘了。貞觀君臣們告別了玄學與神秘主義的矇昧,将腳步邁向了人間。
在魏征王珪等名臣的反複探索中,新生的初唐給予了持續幾百年的難題一個響亮的回答。
——憑什麽你李唐就是正統?
——因為我家李二陛下是“太平天子”!
是的,“太平天子”,這就是貞觀朝給歷史的回應。所謂的“太平天子”有着兩方面的意蘊。一面是掃平天下,為百姓謀取戰亂之後至為珍貴的太平,創立無與倫比的武功;另一面則是治理天下,為百姓維護這來之不易的太平之世,即同樣輝煌燦爛的文治。
文治武功兼而有之,自然可以為天子!
這樣振聾發聩的宣言背後,是貞觀君臣開拓道路的絕大勇氣。他們終于與鬼神谶緯相訣別,轉而擁抱被忽視、打壓、蹂躏了五百年之久的黎民百姓。在唐初的正統觀裏,神明的青睐不再重要了,民意代替了神意,民本代替了祥瑞與災異。所謂“君者,民推而為主”,寥寥數句中是超越于漢儒天命觀的偉大論調——只要文治武功輝煌燦爛,便會被百姓所悅納欽服,只要百姓悅納欽服,那麽便是擁有正統,無可置疑的天命!
正是在這樣的覺悟之下,貞觀朝的大臣們喊出那句闊別了數百年近千年的聲音——“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什麽天意?民意就是天意!什麽鬼神?“聽民則興,聽神則亡”,聽從鬼神只會亡國,聽從民意才能興盛!
在貞觀以前的時代,這個聲音實在太超出常規了。如若讓百餘年來的蕭菩薩宇文陀羅尼及那羅延堅等諸位神棍皇帝聽見,怕不是會掩耳皺眉,怒罵不疊:
——狂悖!昏亂!大膽!姓李的小子怎麽敢誣蔑鬼神?
當然,這大概不能觸動李二陛下什麽。貞觀君臣們已經不需要仰仗鬼神了,他們找到了繞開南北朝迷信狂潮的全新解釋:‘天道無私,唯德是輔’,上天無偏無私,只會輔助有德之人;但天生烝民,代天所視、代天所聽,百姓所感知到的德行,就是上天感知到的德行。
——自然,這種解釋仍然是粗淺、簡單的,難以與傳襲五百年的天人感應與鬼神學說抗衡。但它畢竟是一點火苗,而多年以後薪盡火傳,終于被後代儒者所繼承,并衍生出了新的“正統觀”。
可以用歐陽修的話講,什麽才是“正統”?“匡正天下為正,大一統為統”——只要施行德政匡正天下,只要彌合分裂統一天下,那就是毋庸置疑的正統!
天音一語尚未結束,便聽殿中咚的一聲,卻是孔穎達孔學士膝行而前,仔細觀摩,竟然不慎撞在了幾案之上。但孔學士毫無痛苦之态,反而是狂喜開口,語氣顫抖:
“果然是這樣!果然是這樣!”
幾位宰相面面相觑,卻見孔學士信手抓起案上毛筆,伏地刷刷開始書寫。
他嘴唇哆嗦,神思恍惚,只來回回蕩着天音末尾那句“歐陽修”的名言——“匡正天下為正,大一統為統”!連上了,都連上了 !
毫無疑問,在長久的思索與疑慮之後,這一句巧妙的點撥終于打通了孔學士的七竅百骸,走通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部。一語之間點石成金,孔學士數年以後的思慮疑惑掃地無餘,只留下一片如醍醐灌頂的爽朗與狂喜——他終于找到了駁斥漢儒的辦法,也終于找到了新的正統!
嶄新的學說即将建立了,四五百年的迷信愚昧即将掃除了,新的王朝将從鬼神處返回人間,而燦爛奪目的理念将輝耀整個大唐!
在這樣輝煌的前景面前,孔學士周身上下的血液如鼎如沸,激動得渾身顫抖,不能自抑。當然,這一套理論仍舊是殘破、粗淺、簡陋得令人發指,但以孔穎達學者的敏銳,已經能察覺到它無窮的活力。他可以猜測,不,他敢篤定——這新的理論必然會所向披靡,摧枯拉朽,徹底摧毀漢儒四五百年來遺留的狂信與矇昧;這将是照亮下一個千年的火焰!
孔穎達就是孔穎達,頃刻之間便想起了當日太史公的自序——周公死五百年後有孔子,孔子死五百年後有強漢,各自都能光大絕學,繼承道統;而今強漢亡五百年矣,誰又能接過這斷絕已久的聖學?
自然是大唐,也唯有是大唐!
孔學士一向謙沖溫和,然而今日奮筆疾書,卻難得的心頭如火,就連神色也大失去常态。當然,盡管被這使命激動得全身發顫,孔學士的神智依舊清醒,甚至能仔細分辨天音中洩漏出的微言大義,感嘆那難以言喻的精妙。
——當然,要是讓林杉知道,大概只會尴尬難言,不能自語。畢竟,這所謂的“正統論”看似直白顯豁、顯而易見,實則乃是唐宋年間無數儒生皓首窮經,數百年才終于跨出這艱難的一步。而今只是這一丁半點的顯露,都能令大儒瞠目結舌,領悟良多。
天音依舊在繼續:
【或者我們可以借助韓愈的論證——怎樣才能蒙賜天命?只有君主持之以恒的修持德行,施行善政,便會被百姓所悅納;而百姓悅納,天意便會悅納,并因此而眷愛君主的子孫,長久的護佑他們。
這些“民意”、“天命”論調看似只是道德倫理的雞湯閑談,但在唐代的影響卻莫可言喻,甚至有着難以解釋的印證與回響……
在李世民貞觀之治後的兩百餘年,唐朝終于走向了它的末日,叛軍攻入了長安,而防守的禁軍則屈膝投降,即使禁軍的主将鄭畋并不情願,也無力阻止屬下的逃散。
但鄭畋仍然想做最後的掙紮。他召集了将領們前來赴宴,而後令樂師們彈奏“秦王破陣樂”——那是闊別兩百餘年的,秦王李世民的聲音。
這一首曲子又能夠挽回什麽呢?然而歷史記載“樂奏,将佐以下皆哭”。
——将領們痛哭流涕,終于決定再次倒戈,為大唐做最後的殊死一搏。
所以你看,韓愈說得果然毫無差錯。上天最終眷愛了李世民,愛憐着他的王朝,愛憐着他的聲名。他的德行光輝盛大,悠遠而又綿長,即使兩百年後,依然庇佑着他的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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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跪坐于身側皇帝的杜如晦低聲開口,卻不知如何解勸。
相較于先前含糊而籠統的大唐末日,這一次天音預言的滅亡卻極為清晰,因此也極為刺眼——即使心胸再如何開闊豁達,想必至尊也難面對這樣慘烈的結局吧?
叛軍攻進長安……叛軍攻進長安後會做什麽呢?杜如晦不太敢想下去了。
李二陛下的面色卻有些古怪,他沉默良久,卻只微微搖頭:“天下豈有不亡的國家,能夠興盛百年之久,朕已經很知足了。即使九泉之下,面見母後,也不會羞慚愧怍。”
他停了一停,突然又開口:
“朕很感謝那個‘鄭畋’。”
天子豈能輕易向臣下表達謝意?杜如晦杜相公微微愕然,正欲開口勸解,卻被陛下伸手阻攔。
至尊輕輕嘆了口氣。
“‘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興盛的朝代永遠都有,能體面收梢的卻沒有幾個。”李二陛下輕聲道:“朕每每閱覽《出師表》,都感懷激蕩不已——大漢開國四百年,臨了了居然都有諸葛武侯這樣的絕世人物為它收場,真正是天底下獨一份的運氣,獨一份的體面,羨慕也羨慕不來。朕的德行是不能與漢帝比肩了,但想不到大唐收尾落幕的時候,還能有這樣的忠臣願意為它送葬啊。上天真正待朕不薄、待大唐不薄。”
他緩緩道:“無論結局如何,朕感激這位忠臣,便如昭烈皇帝感激諸葛武侯一般。”
即使以杜如晦的老練城府,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了。他深深匍匐在地,行了鄭重的拜禮,而思前想後,能勸谏的唯有一句話:
“陛下,數百年後的事難以預知。但如天音所言,恐怕唯有德行才能蔭蔽子孫了。”
所以,臣等與陛下所做的一切并非徒勞,它終将留下印記。
李世民默默點頭,接過杜如晦遞來的一盞熱茶,随後繼續觀望天空。
【當然,我們同樣要指出——李二陛下開創的這條以民為本的“天命”道路并不穩定。即使終貞觀一朝,它依舊是粗糙、簡單、破綻百出的,貞觀君臣們隐約意識到了這條嶄新的道路,卻很難将它完整的闡釋生發,建立新的體系。
自然,新生事物總是弱小而醜陋的,我們似乎也不該苛求唐人一步登天。事實上,貞觀朝的萌芽還需要無數的儒生呵護滋養,才最終成長為我們熟悉的模樣。這些儒生的名字同樣光照千古,他們是韓愈,是歐陽修,是王安石,是幾百年來最優秀的那批人才。
但是,也正因為這種萌芽的短暫與脆弱,後世的李唐皇帝并未能保持李二鳳的風格。他們當然希望模仿太宗皇帝,但大多是東施效颦,适得其反。李二鳳的好大兒與好兒媳重開封禪與谶緯傳統,勞民傷財也就罷了;他那寶貝重孫子李隆基更是瘋狂cosplay祖爺爺,最終在追求邊功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終于一把梭哈,葬送掉了整個大唐盛世……】
哐當!
殿中驟然一聲巨響。幾位宰相都吓了一跳。衆人擡頭一看,登時大驚——陛下僵立在天幕之下,左手熱水淋漓,瓷片碎落一地,顯然是聽到好大兒與好重孫的光輝事跡後,怒火攻心不可自抑,幹脆一把捏爆了茶盅。
長孫無忌趕緊起身尋來白布,,雙手奉上後迅速退下,一句話不敢多說。李世民匆匆擦拭幾下,而後随手丢開,面色僵直——說實話,幾百年後大唐滅亡他還能坦然視之,但聽到自己多了這麽個敗家造孽的重孫子與好大兒,那真恨不能抽下腰間玉帶,将兩人抽得如陀螺一般旋轉!
子孫果然該管!該往死裏管!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借鑒了陳寅恪、虞雲國、劉浦江等先生的觀點。當然,給大唐開了幾個小小的挂。一個是火藥,一個是“正統論”——這正統論可是唐宋數百年間儒學思想的精華,號稱千古第一文章,當然振聾發聩,直至根本。
虞雲國先生對唐朝的遺憾就是,大唐沒有一個完整的、穩定的思想體系,因此皇帝平均質量遠不如大漢(大漢前期六朝明君,這質量誰敢比肩?),也正因為如此,大唐的上下限都特別離譜,完全不穩定——像玄宗這樣,盛世到叛亂都不要過渡的。
而這裏呢,就打算給唐朝彌補彌補這個缺憾。歷史上足以替代漢儒天命觀的正統論是宋朝才出現了,但那時華夏文化已經開始保守而封閉,不複當年的榮光。如果在盛唐時就完成這至關緊要的思想變化,歷史又會如何呢?真是令人向往啊。
ps:
歷朝歷代中,大漢亡國算是最體面的了。臨了了都有諸葛武侯這種人物送它最後一程,真正是功德在民,念念不忘,足以令其餘朝代嫉妒得發狂——就是到九泉之下,丞相見到昭烈皇帝與高皇帝,也問心無愧的。他已經盡力了。
當然,唐朝也是比較體面的。由秦王破陣樂始,以秦王破陣樂終,遙相呼應,很好的結局了。
就連明也不丢面子——好歹是君王死社稷,沒什麽可以指摘的。崇祯皇帝往老歪脖子樹上一挂,給明末掙了天大的面子。
但如大宋這樣……哎,還是不要罵髒話吧。
國家興亡,何代無之?滅亡不可避免,但滅亡也要滅亡得體體面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