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做一天程祈

第22章 做一天程祈

郁悶的沈夕恒躺在床上給他哥發信息:【哥,我跟說過的那個朋友,我今天又做錯事了,我就想幫他做點事,可好像又沒幫倒,他似乎也不喜歡我幫他。】

沈朝昀今天回信息算快:【凡事學會設身處地,你設想下你現在是他,你會想要什麽樣的幫助,別一味強加。】

設身處地,他們想要什麽呢?聽障人士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呢?

沈夕恒想起他曾經看過一本書,那本書講的是一個盲人,盲人的痛苦能見到光明的人永遠無法理解,盲人最想要的只不過是一雙能看見他周圍的人的眼睛。

這個世界上殘障人士數以萬計,他們看不見,他們無法想象鮮花的顏色;他們聽不見,他們無法判斷人們語氣中的喜怒哀樂;他們不能說話,他們沒辦法歌唱,正如程祈,他無法發出聲音并不是他的錯。

沈夕恒想,在幫程祈之前,他應該先做一天程祈,去他的世界裏待一天。

今天的晚飯比往常早,外婆要去曬谷場看電影,去晚了沒好位置。

沈夕恒表示不理解:“外婆,電影院看電影體驗感更好,你喜歡的話我帶你去市區看。”

“我們這些個老人跟你們年輕人看的不一樣,你們看故事,看演員,我們啊,看的是氣氛,電視裏也有放電影,都沒那種氣氛,我們以前窮,村裏得趕上有人考上大學才能放一場電影,以前的電影你沒看過,一張大膠卷卷來卷去,你媽小時候見過,現在的電影不一樣了,叫什麽,什麽投什麽影的,哦,對了,今天放抗日片,老片子,我得走了,待會兒你張婆要念叨了。”

沈夕恒懂了,外婆懷念的是她們那個年代集體看電影時歡樂的氛圍,“我也去。”

去之前帶上耳塞,到曬谷場将耳塞塞好,那是他哥學習時用的,特制工業耳塞,一丁點兒聲音都聽不見,世界像被隔音玻璃罩罩住,除了靜,還是靜。

外婆走的慢,跟沈夕恒說話,沈夕恒只能看到她嘴唇合動,完全看不出她老人家在講什麽。

“這孩子,叫你去搬張凳子,怎麽叫都不理人,那你自己個兒玩。”

沈夕恒想問外婆說什麽,嘴張開沒敢出聲,他現在不能說話,不會說話。

外婆惱了:“算了算了,我自個兒去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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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看到外婆惱怒的神情,卻不知道外婆因為什麽事而惱,他一個人在曬谷場轉悠,身邊全是人,電影還沒開場,巨大的探燈照在一片笑臉上,他知道他們在說話,在交談,在歡笑,但是聽不見。

原來,程祈的世界是這樣的。

小外公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拍打沈夕恒胳膊:“叫你半天了,怎麽了,你小外公都不想理了,又跟你媽吵架了?”

沈夕恒皺眉,手指指耳朵,又指指嘴巴,意思是他聽不見。

小外公也生氣了,氣得搖着頭離開,他想開口解釋,可他現在不能說話。

不遠處一群大爺大媽們搖着扇子擋住臉對他指指點點,沈夕恒想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麽,可能是笑話他,也許是在指責他,他聽不見,只能亂猜。

電影裏不知道在演些什麽,老片沒有字幕,沈夕恒只知道觀衆們跟着劇情喜,跟着劇情悲,外婆在抹眼淚,他很想告訴外婆這些只是演戲,抗日戰争早結束了,祖國繁榮強大,外婆你不用哭。

可是他現在是啞巴,不能說話,不會說話。

原來,無聲的世界是這樣的。

沈夕恒往程祈家方向飛奔,耳畔不再是風聲,沈夕恒眼淚直流,程祈該有多難過啊,他媽媽受傷生病的時候,他該怎麽安慰媽媽,他爸爸辛苦的時候,他要怎麽跟爸爸談心,他該多難受,他聽不見鳥叫的聲音,聽不到下雨時的浪漫,聽不到蟲子唱歌的繁榮,他的世界只有寂靜。

程祈就着月光在門口洗衣服,沈夕恒沖過去差點剎不住腳步,一把拉起程祈用力抱住他。

程祈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程為同就坐在他身後的小凳子上,他僵硬地擡起手輕撫他後背,用肢體動作詢問:“怎麽了?”

沈夕恒喘着氣,氣息盡數打在程祈脖子,跟眼淚混在一起,程祈推開他,用手背幫他擦眼,沈夕恒躲開:“幹嘛,我又沒哭,擦什麽。”

程祈在身上擦了兩下手,掏出手機:【發生什麽事了?】

【不是說了嗎?今天放電影,太感人了,感動哭了。】

程祈最近學會發表情包,給沈夕恒回過去一個滿頭黑線的小兔子。

拔掉耳塞才聽見旁邊還有聲音,沈夕恒這才看到程為同,大方打招呼:“叔叔,不好意思,剛沒看到你,你坐那裏我還以為是個麻袋呢。”

程為同低低地笑:“夕恒是吧,你爸媽肯定很疼你,把你教的這麽惹人喜歡。”

程祈轉頭對他爸指了下前面小路,程為同秒懂:“去吧,衣服我來晾。”

往曬谷場走,程祈問:【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月亮照在程祈身上,沈夕恒覺得他應該能看清唇語,倒退着走,對他說:“不是說了嗎?看電影感動的。”

【你戴耳塞幹什麽?】

“電影聲音太大,保護耳膜,別問了,走,請你吃東西,有人賣肉棕,帶你去吃!”

走了幾步,沈夕恒極其順手的掰過他腦袋:“對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幹什麽?要是上大學你想報什麽專業?”

程祈搖頭,他還沒想那麽遠。

“那你慢慢想,我倒是有想學的,不知道醫療器械該學什麽專業,我想學能夠研發助聽器的,我要發明一款比人工耳蝸更先進的助聽器,只需植入小小的芯片,納米技術,植入不痛苦,接受器也不用太大,做成耳釘的造型,美觀,方便,在人群中看過去跟普通人一樣,看不出來有什麽不同……”

他絮絮叨叨地說着,程祈看着他,月亮下的少年會發光,少年的夢想基于他認識一個聾啞的朋友,程祈想,這是他聽過最偉大的夢想。

隔天,沈夕恒是被雨聲吵醒的,人總說七月的天像孩子的天說變就變,八月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雨下的擾人清夢,本來昨晚睡的就晚,跟程祈在外面待到一點才回。

打開窗,程祈家門口停着一輛摩托車,沈夕恒瞬間清醒,第一反應是黃毛帶人來報複,衣服都來不及換,穿着他外婆給買的卡通睡衣往外沖。

一口氣跑到程祈家,一個陌生男生坐在他昨天早上坐過的位置,跟他昨天一樣吃着早餐,不同的是程祈的媽媽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笑着跟那個男生聊天,給他遞包子,讓他多吃點。

程祈先看見沈夕恒,站起身将他拉起屋,拿過毛巾替他擦臉上的雨水,程為同在程祈的座位旁加多一個藍色塑料凳:“夕恒啊,一起吃。”

對面的男生挑起帶着好奇的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沈夕恒,正如沈夕恒打量他。

“這小孩兒之前沒見過,叔叔,你家親戚啊?”那個男生問。

沈夕恒不悅,莫名不喜歡他:“誰小孩,你看着也就十幾歲,喊誰小孩。”

程祈端着粥放到沈夕恒面前,輕輕拍他肩膀,意思是讓他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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