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該怎麽定義他們的關系
第49章 該怎麽定義他們的關系
胡亂想着會議到尾聲,副總殷勤地看程祈:“程總,餐廳已經訂好了,一塊吃個飯吧,實在抱歉,我們王總剛好出差,那邊遇到點問題趕不回來,等他回來再請去貴司拜訪。”(yy)
沈夕恒默默聽着,副總倒是沒撒謊,上次開會公司王總說過這周出差計劃下周三返回,按道理程祈應該要等着王總在公司時過來談業務,不想他一個大老板“屈尊降貴”親自跑來跟副總談業務。
周芊芊替程祈回複:“王總好意心領了,我們程總約了醫生,時間有點趕。”
聽到看醫生沈夕恒看向程祈,不知道他哪裏不舒服,不知道的又何止是這一件事,有太多沈夕恒不知道的事,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開始能講話,不知道他後來上的是不是他想去的大學,不知道他在大學有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單身,可惜,這一些他都沒有資格知道。
程祈離開時經過沈夕恒面前,沒打招呼,沒回頭,徑直走開。
臨走前程祈想,沈夕恒變了,從前下雨天白鞋不肯下地,如今頂着滿身咖啡漬一臉坦然。
徐牧擠到沈夕恒身邊:“你跟程總認識啊?”
李姐也同樣好奇:“是啊小沈,你們認識啊,你端着咖啡出去,他就跟着出去,還以為追上去跟你打招呼呢,哪知道看到姓何的潑你。”
“何狗又欺負你?”徐牧為他抱不平,“你潑回去啊,他就是副總的一條狗,憑後門進的公司,這份工作工資又不高,大不了不幹了,争口氣,走,我去幫你罵何狗。”
沈夕恒拉住他:“算了,不跟狗一般見識。”
剛來不久的實習生葉小棠小聲:“恒哥,我也站你這邊,我不敢當着他面罵他,我偷偷幫你罵。”
沈夕恒把小棠的椅子轉過去:“你就算了吧,他本來就喜歡刁難實習生,別讓他看到你跟我們混一塊兒。”
說起來徐牧又是一肚子火,“人不做做狗,新來的哪個不被他欺負,也就我不慣他毛病,不對,扯遠了,你跟程總認識啊?”
沈夕恒點頭:“認識。”
“真的嗎?這麽巧,那你們什麽關系啊?是同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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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麽定義他們的關系,朋友?程祈一定恨他怨他;前男友?只是表白過,嚴格來說他們還沒正式談過戀愛沒在一起過,只能是老同學。
“同學,高中同學。”
“你同學很厲害啊,那你怕個叼啊,直接幹何狗,大不了去你同學公司。”
李姐也在一旁附和:“對啊,我記得你的專業也是醫療器械相關吧,你的入職資料裏有寫,剛好跟你同學公司的對口。”
沈夕恒苦澀地笑笑:“不合适,走了,下班了。”
坐上車,周芊芊試探着問:“程總,剛那位先生,是上周的栗子糕先生吧?”
程祈“嗯”了聲。
“您真的不認識他嗎?他看到他一直偷瞄你,你一擡頭,他就低頭,你低頭他就擡頭,該不會欠你錢吧?”
“不是,”程祈說,“我欠他錢。”
欠他600話費,2999手機錢,還有,那些不可計數的,又不能忘懷的。
周芊芊小聲:“那您那天還說不認識他,我就說嘛,不認識怎麽會讓我去送手帕,還是特意新買的。”
程祈閉眼,不再說話。
周芊芊識趣的閉嘴,跟王總這家公司的合作公司其他人都不看好,這家公司明顯資歷不夠,況且即便有探讨的餘地,程總也不必親自上門。
程祈住在市郊的一棟新小區,房子一百三十平,一個人住也不小,父母住療養院,盧叔安排的,比跟着程祈安全,也有專門的人照顧,程祈這才能心無旁骛的拼事業。
屋裏很安靜,安靜到程祈不得不去想沈夕恒,那個肆意的少年變了,變得小心翼翼,跟自己說話都帶着閃躲。
電話響起,接通,電話那端的周昶聲線溫和:“怎麽樣,見到他了嗎?”
“嗯。”
“你真的挺能忍,三個月了,這時候才現身見面。”
“嗯。”
“怎麽樣,再次見面你有什麽感覺?”
程祈沉默了,有什麽感覺?并沒有,他的激動,喜悅,憤怒,不甘,委屈,全在三個月前得知找到沈夕恒的那天宣洩完了。
程祈大學時結交兩個好友,周昶和楊林浩。
他們同宿舍,某次樓上宿舍半夜蹦迪,吵到他們睡不着,周昶和楊林浩上樓理論反被拖進宿舍一通羞辱,為此跟樓上宿舍結下梁子。
程祈看不過去,教周和楊過肩摔,掃堂腿等速成法,成功制服樓上的幾人,樓下三人成為好友。
周昶原本跟程祈同一專業,大二那年申請轉專業,轉到心理學專業,他一直認為研究人類心理比研究冰冷的電子更有意思,這幾年一直在做關于當代人輕生的社會心理調研。
半年前,一個景區發生集體自殺事件,周昶得知有這件一個群體,他們有組織,有計劃的相約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順着線索開始找類似組織,大概是當時風聲緊,周昶在各大平臺發布的關于“我覺得活的沒意思”的釣魚貼全部石沉大海。
四個月前,有網友私信周昶,問他還活着嗎?
周昶答:“不想活着,活着很累。”
那人給周昶一個QQ群號,讓他加入,說群裏都是對這個世界失望的人,大家一起取暖。
入群第一天周昶把自己僞裝成高中生,杜撰家庭原因在群裏訴苦,群友們紛紛訴述自己的命運,也有不發言的,因為群友們都有寫性別+年齡,周昶想要調研結果更準确,一個頭像一個頭像的點開查看他們的年齡及性別,打算做成數據分析。
一個頭像引起他的注意,那個頭像他很熟,熟到乍一看吓一大跳,頭像有些模糊,背影是深藍的夜加明黃的星星點點,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圓形的地面上,看不清臉,周昶迅速退回手機界面打開微信,點開程祈微信頭像。
一樣的夜,一樣的星星點點,一樣的畫着圓形圈圈的地面,不同的是程祈的頭像裏沒有人,周昶知道那是程祈老家拍的,當時程祈初來時到處找他的失蹤的一個朋友,發到網上的視頻就是那段夏夜螢火蟲的視頻。
将QQ群裏的頭像截圖給程祈,程祈電話馬上過來,他聲音有點抖,語氣急切:“你在哪裏看到的?”
周昶把前後講給他聽,隐去那可能是個自殺群的信息,只說要做社會調研無意加的群。
程祈拿到那個頭像的QQ號,那個號的主人名為“耳朵會說話”,申請加好友,失敗,那個號的主人不加任何人,嘗試進群,進不了,只有群主或管理員能拉人進群。
就這樣,周昶在群裏蟄伏一個月,有意無意接近“耳朵會說話”,把他不多的幾次發言全截圖給程祈,有時他會在群裏發街景,卧在牆頭的小貓,伸出 牆院的白玉蘭,公交車站旁長出的小野花。
周昶把他所發的每一何照片存下來發給程祈,程祈根據他發的公交車站站牌找到亭山的一處街道,又在那個公交站附近蹲點數天,終于等到背着雙肩包走到站臺等車的沈夕恒。
無法形容程祈坐在車內看到沈夕恒時的心情,知道他還活着的喜悅,對他不聯系自己的失落,和那年突然離開的不解,種種情感交織在一起折磨着程祈,程祈面上不顯不露,開着車跟了他兩天,知道他住在繁花街,那是老城區唯一一條沒有拆遷整改的街道,車開不進去,程祈在街口看着他進去,也知道他在一家叫瑞誠電子的小公司上班。
電話那邊的周昶沒等到程祈答複,笑道:“該不會是他沒認出你吧?”
“認識,不過他變了很多。”
“每個人的性格都是天生的,通常人會變有以下幾個原因,受過嚴重打擊,譬如重要的人去世,生過大病,見過案發現場等,都有可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話說回來,你呢,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周昶問。
程祈找借口挂斷電話,說實話,他只是想到找沈夕恒,想知道他是死是活、過的好不好,還有,親口問他當初為什麽不告而別,至于之後有什麽打算,他還真的沒想過。
他以為找到沈夕恒,會看到沈夕恒事業有成,結婚生子,家庭幸福,顯然,一條都對不上。
沈夕恒又做夢了,夢裏有個人指着他的鼻子罵他喪門星,罵他害死一家人,後面那個人的面孔逐漸清晰,變成媽媽的臉,媽媽在夢裏猙獰地掐着他脖子,說後悔生下了他。
他是被沈朝昀拍醒的,醒來的他大口喘氣,床頭鬧鐘一直響,沈朝昀拍掉鬧鐘,摸摸他額頭:“又做噩夢了?”
“嗯。”
他在夢裏大喊“我是害人精”,沈朝昀聽到過無數次,他将沈夕恒拉起來,嚴肅道:“那個人的話你不必當真,她算什麽東西,她只是個跳梁小醜,你記着她的話等于進了她的圈套,她就想看着我們墜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