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發善心地看顧

第9章 大發善心地看顧

夜色迢迢着,漸漸暗淡下來。

太傅府中,棋子落入棋盤上,發出滴答一聲脆響。

“你這棋藝越發精進了,比陛下好很多。”太傅捋了捋胡須。

對座上,鄭庭芝拿棋子的手一頓,緩緩擡起頭來,“陛下?”

太傅颔首,欣慰道:“只是陛下的棋藝雖然不精,學起來卻很快,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鄭庭芝聞言,只是淡漠地嗤笑一聲。

“昏庸好色。”

“陛下從前與現在,确實判若兩人,……但依老夫看,如若現在的陛下能有親政之日,功績絕不會遜于先帝。”

“學生不明白。”

“明日早朝之後,你便一同留下來罷。”

太傅摩挲着棋子,他也想為陛下鋪一條順利親政的路,只是不知道他的身體,還能不能撐到那日。

·

“禀陛下,今日并無新事,只是那戶部郎中司馬齊,被人打斷了腿,”晚膳的時候,王總管過來小聲道,“傷筋動骨一百天,近日怕是上不了早朝了。”

“這報複手法倒也仁慈。”賀子裕夾了口菜,笑着搖搖頭。左相那邊的人害死禦史,将髒水灑在秦見祀身上,秦見祀就派人把他們推舉的司馬齊打斷了腿。當真是睚眦必報。

“皇叔呢,怎麽不來用膳了?”

“喔,攝政王的頭痛病犯了,眼下正在暖閣歇着。”王總管忙不疊回答道。

“他還有頭痛病?”

“是陳年的頑疾了,”小皇帝躺卧在後邊榻上應聲,懶洋洋地翻了個身,“你瞧他一日就睡上兩三個時辰,肯定是睡少了,才天天鬧頭疼。”

“也對……你說我要是什麽事都交他手上,過個三年五載,沒準也能把他熬死。”賀子裕看着小皇帝悄悄挑眉,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吱呀”一聲,門口傳來行禮的聲音,小皇帝已然不見身影。

秦見祀走了進來,他淡淡看向賀子裕,除了唇色有些蒼白之外,并未其他變化。

“皇叔來了啊——”賀子裕忙不疊地站起身來,“聽聞皇叔頭疼得厲害,現下可好了?要不要朕傳禦醫來瞧瞧,皇叔身兼攝政之職,實在不容有失。”

“不必。”

秦見祀的目光仍舊冷飕飕的,看得他心裏發毛。這厮不會真能聽到他和小皇帝閑聊的聲音吧,幾次三番的,賀子裕也忍不住開始起疑。

“皇叔真的沒事?”

“有事。”

“那皇叔今日回府可得早些睡覺,那些個奏章萬不能再看了,當心傷神。”

“好。”

居然應了,賀子裕眼露詫異。

“既然如此,就請陛下替臣處理了公務罷。”秦見祀負手道,“明日早朝後,臣來核查。”

“這不好吧,朕還未親政。”

秦見祀面不改色,“陛下每日跟着太傅,總歸也是學到些許的。”

他又轉身回暖閣了,添置的碗筷放在桌前,他一口未動。賀子裕轉頭看向小皇帝,面面相觑。

他們倆竊竊私語了半天,得出結論:秦見祀一定是從禦書房聽到了什麽風聲,所以特意把奏章留給他批閱。

“你一定別答得太出色,不能讓秦見祀發現不對之處。”

“我也沒這能力,況且,我有個更簡單的方法,”賀子裕搓搓手,“用你的水準批閱奏章,一定剛剛好。”

“滾蛋。”

·

賀子裕用完膳,意思意思去暖閣看望了下秦見祀,暗衛也沒攔他。

這厮似乎真是犯病了,寝殿中的蠟燭俱已熄滅,床幔層層放下,賀子裕放緩腳步,走到屏風旁,輕輕掀開床幔。

秦見祀正躺在床上,微微拱起身形,眉頭緊鎖。

賀子裕半蹲下身子打量,想不到權傾朝野的攝政王殿下還有這種虛弱的時候,這頭痛一定是很折磨人,倒也真是遭罪。

罷了,看在他前世的份上,就大發善心守他一會兒。

暗衛見賀子裕久不出來,偷偷進去瞄了一眼,卻發現賀子裕已經在書案前坐下,他拿起一旁火折子點了支蠟燭,翻開奏章就開始批閱起來。

那點零星燭火映在屏風上的時候,秦見祀睜開了眼。

賀子裕看奏章看得很認真,平常送到他書房的奏章都是被分揀過,無關僅要的,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觸這些,然而下筆的時候還是經過沉思,在小事上模糊化,像江南水患之類的大事則不能再裝傻,歸置在一旁,準備晚些時候送去給左相。

就這樣時不時傳來奏章紙翻閱合攏的聲音,研墨時候的沙沙聲,秦見祀眯着眼望着那點光亮,又翻身接着睡去。

一直到亥時的時候宮門都落鎖了,賀子裕揉着脖頸擡起頭來,看了眼一旁更漏,才發覺秦見祀一直睡着沒起。

他打了個哈欠,準備搬奏章回寝宮。

床幔又一次被拉開,他低下頭,秦見祀的眉頭似乎已經舒展了,呼吸聲悠長安穩。床榻間淡淡彌漫着瑞龍腦的氣息,賀子裕看了會兒準備起身,猛然被人捏住了後頸。

秦見祀已然睜開眼睛,淡漠地看着他。

“皇叔,是朕,不是刺客。”

掌心帶着溫熱,賀子裕被摁住腦袋低低出聲,鼻息萦繞間,秦見祀緩緩松開了他。

“皇叔,你頭不疼了吧?”

“嗯。”

賀子裕摸着後頸爬了起來,松了口氣,下次這厮睡覺還是不能靠得太近。“深夜出宮也是麻煩,皇叔不如就在暖閣中更衣睡下。”

秦見祀不答,大概是還沒有完全醒。

許久,他才撐手坐起身,一點月光從窗臺處灑了進來。

暖閣中設了爐子很是暖和,秦見祀的外衫半褪着,發絲從鬓邊垂下,看上去沒有平日裏那麽威嚴與沉冷,但絲毫無損俊美的容顏,他揉了揉眉心,嘶啞嗓音開口。

“多謝陛下費心,陛下早些回去吧。”

“那皇叔多保重。”賀子裕走到桌案前,抱起那堆還沒處理過的奏章,搖搖擺擺地走了出去。

秦見祀隔着屏風看着,眼中神色未明。他倒是從未想過這小鬼會留下來看顧,還以為這家夥除了扮鬼臉與自尋死路,旁的就一無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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