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想吻你

想吻你

沐尋已經很久沒做噩夢了。

說是噩夢,其實不過是他過往經歷的合集。

在頭腦随機選取播放。

在夢裏,後爸反反複複叫他“雜種”,打在身上的拳頭數不勝數。

其他人也會當面叫他狗雜種,被小沐尋打個半死,然後告狀到後爸那裏。

後爸則會破口大罵,說他不是狗雜種是什麽。

結果新傷覆舊傷口,輕則發腫發紫,重則流血骨折。

母親為了自保,縮在角落裏充當透明人,看着他默默流淚,卻不敢上前幫忙。

她哭得撕心裂肺,卻又悄無聲息。

時光颠倒,光怪陸離。

他夢見自己把後爸告上了法庭。

他的親戚為此感到不滿,想要讓他撤回訴訟。

他們長篇大論為其開脫:

“你爸不就是打你幾下嗎,我看你還手的次數比他打你的次數還多,你要是不還手他說不定還不會打你。”

“再怎麽說他也養你這麽多年,你怎麽說打官司就打官司,哪來這麽多閑錢和時間”

“……”

證據确鑿,後爸被拘留十五天。

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懲罰。

沐尋以為自己會瘋,沒想到後來瘋的卻是他的母親。

在後爸耍酒瘋差點掐死自己之時,她用一把菜刀結束了這長達十年的壓迫。

小沐尋親眼目睹了一場暴力的血肉模糊。

沒有恐懼,只有麻木。

那年他十歲,母親全身是血,摟着他歇斯底裏地大哭。

至此沒人再叫他雜種,左右鄰裏都稱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對話一般就是:

“哎,你看沐尋來了。”

“誰?”

“殺人犯的兒子呀。”

“哦,他啊。”

判決結果出來後,母親被判二十年有期徒刑。

他有了新的監護人,還收獲了一個新的身份——私生子。

母親為了沐尋以後有人撫養,找來了他的生父。

生父姓路,算得上是B市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本不想管十年前風流債欠下的孽種,但路家好歹是名門望族,他們不想鬧出不好的輿論。

生父的妻子首先提出把沐尋接回路家,人人都誇她善良大度。

開門看到的是母慈子孝,關上門後又是另一番模樣。

沐尋在路家,開啓了他的另一場噩夢。

他以為只要等到高考結束就可以獲得新生,沒想到卻再次被推向深淵。

哪怕搬來H市,也無法和過去一刀兩斷。

肮髒的出生糾纏到他死。

沐尋閉着眼,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漆黑的夜化作一條可怕的毒蛇,纏着他幾乎窒息。

無事可做又睡不着,幹脆就起來刷會手機。

在夢裏延伸的無助感還沒有消散,夜太安靜,安靜到甚至難察生命的存在。

以往失眠時都能靜等天明,可現在卻越發困難。

鬼使神差的,他點開微信,給謝依發送了一條消息。

[尋]:睡了嗎?

消息發出後立馬開始後悔,沐尋長按對話框,點了撤回鍵。

他把手機鎖了屏,墨色的眸子在黑夜裏暗淡無光。

過了一會兒,手機發出一連串的提示音。

[浮生]:還沒呢。

[浮生]:剛才在車上睡了,現在睡不着。

[浮生]:你也睡不着嗎?

[浮生]:要不要過來看小貓

[浮生]:小貓賣萌jpg.

看到消息,沐尋沒反應過來謝依說的小貓是不是指他自己。

[浮生]:過來嗎?

[浮生]:視頻.mp4

他點開視頻,視頻裏的黑色小貓正翻滾玩着球。

話筒裏傳來謝依的聲音:“小乖可能還沒有适應新家,我陪陪它,你要過來坐坐嗎”

[尋]:好的,等我一下。

他翻身下了床,去洗手間稍微洗漱一番,然後去了對面。

他們之間不過隔了一個走廊,恍惚間竟悟出幾分同居的錯覺。

謝依給他開了門,頭發亂糟糟的,碎發遮住眼,男式睡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

空氣中有酒氣彌漫。

沐尋眉頭微皺,道:“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謝依瞅了一眼剛收起來的酒杯,心虛道:“沒。”

沐尋:“真的”

謝依:“好吧,小酌了一口。”

他本來已經酒醒,正準備上床睡覺,突然發現廚房擺了瓶紅酒,想都沒想就給自己倒了一杯。

謝依曾經戒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酒,今天算是盡了興。

盡興的結果就是稀裏糊塗半醒半醉。

沐尋嘆了口氣,道:“別喝了,當心明早起來頭疼。”

謝依伸出四根手指,一本正經地道:“好的,我發誓今天打死我都不喝了。”

可能是發誓的樣子太過可愛,緩解了沐尋的糟糕情緒。

他輕輕收回謝依伸出的小拇指,唇角微勾,道:“發誓要三根手指,謝小貓可不能騙人。”

謝依傻乎乎收回小拇指,又發了一遍誓。

小乖在地毯上活蹦亂跳打着滾,看到沐尋來了,立馬跑到他面前。

貓咪後腳觸地,前腳向上,抓着沐尋的褲腿,想讓他抱它。

沐尋彎腰,把貓咪抱在懷裏,摸了摸它的頭。

謝依盤坐在沙發上,拿逗貓棒逗着小貓。

沐尋坐在一旁默默看着。

少頃,謝依看了一眼沐尋,道:“心情不好”

沐尋微微一愣,道:“沒有,你怎麽會覺得我心情不好”

謝依道:“就是感覺。”

又問:“喝酒嗎?”

好像完全忘記了剛才發過的誓。

沐尋:“……喝。”

若能舉杯消愁,一杯倒是不為過。

待謝依拿來紅酒和杯子,沐尋照單全收,把兩個杯子全部放在自己跟前。

“你發過誓了,所以你那份我代你喝。”

謝依:“……”

牆上時鐘嘀嗒個不停,沙發上一頭坐着一人。

沐尋靠着沙發背,長腿交疊,修長的手握着紅酒杯,透着幾分慵懶。

恰到好處的溫和,不露一絲鋒芒。

謝依沒骨頭似的半躺在沙發上,道:“所以你為什麽不高興”

沐尋輕描淡寫:“沒有不高興,只是做了一個噩夢,醒來後還會受影響。”

“什麽夢”

沐尋握着高腳杯的手微微握緊,複又松開,道:“就是一些成年往事,不過都過去了,理應忘掉才對。”

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謝依就不再多問。

只是他輕而易舉就陷入了某種悲傷的情緒之中,眉頭都皺了起來。

沐尋伸手幫他把眉撫平,道:“怎麽了,不讓你喝酒所以不高興了”

明知道他是故意在逗自己,謝依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翻了個身面向沙發背,道:“才沒有。”

少頃,他又轉頭看向沐尋,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沐尋,你長得真好看。”

沐尋擡眸,眼波流轉,手指在杯身打了一個轉,仰頭喝一口酒。

“謝謝誇獎,不過你已經說過一遍了。”他道,低沉溫柔的嗓音藏着隐約的笑意。

謝依道:“要是有人……”

“我知道。”

沐尋打斷他,放下酒杯,坐近了些。

“要是有人說我醜,那是他們眼瞎,我不要妄自菲薄,對不對”

謝依重重點了一下頭。

他道:“所以你一定要堅持做自己,還有就是不要被不好的事情裹挾,總會有人喜歡你的,沒機會我也要幫你創造機會。”

沐尋微怔,随後輕笑一聲,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頭發。

“哪裏看的心理雞湯大道理說出來一套一套的。”

謝依用手背遮住眼,悶聲道:“不是大道理,雖然有些矯情,但我就是想說給你聽。”

沐尋尋思這人一喝醉就容易多愁善感,連忙道:“不矯情,我都聽進去了,不過你要是再哭我可就不哄你了。”

謝依把手挪開,露出雙眼,道:“我才沒哭呢。”

帶着點哭腔。

沐尋暗自嘆氣,心想再也不能讓謝依喝酒了。

別人喝酒是消愁,他喝酒是添愁。

沐尋正想說什麽,卻見謝依頭一歪,靠着沙發睡了過去。

“謝依,謝依”

他在謝依耳邊輕喚,引來對方幾聲不滿的呓語。

沐尋道:“好吧,我抱你去卧室,然後我再回去,你看可以嗎?”

雖然是請求同意的問句,但沐尋話說一完就攬住他的腰,直接把人抱起。

謝依迷迷糊糊,聽到“卧室”兩個字時突然睜開眼,道:“不要!”

輕輕一掙脫又重新躺回沙發上。

沐尋不明所以,問:“怎麽了?”

謝依道:“不怎麽,但你不能進我的卧室。”

卧室的書桌上擺着前幾個星期摔壞的瓷器,他還沒修複好,不想讓沐尋看到。

沐尋好笑地問:“為什麽”

“因為,因為……”

謝依嘴一張一合,反反複複就這兩個字。

他仰着頭,清澈的眸子倒映着燈光,好似漾着波光的美酒,眉目滿含風情。

寬松的睡袍也有些淩亂,露出鎖骨和胸膛。

沐尋緩慢低下身子,伸手抵在沙發背,把他困在自己和沙發之間。

越靠越近,彼此的呼吸相互交纏,有甜甜的酒香萦繞。

只要他低頭,就可以吻上謝依柔軟的唇。

越靠越近……

謝依舔了舔唇,雙眼迷離,喚了聲“沐尋”。

沐尋瞳孔有一瞬間的清明,在即将貼上之際飛快站起身,後退了幾步。

他深吸了一口氣,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這流氓行為和趁人之危有什麽區別。

他揉了揉眉心,暗惱剛才就不該喝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謝依迷迷糊糊,還在找着不讓沐尋進卧室的借口。

他躺在沙發上翻了個身,道:“因為我餓了。”

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

說着,肚子配合的發出一聲“咕”。

沐尋道:“今早還剩了有粥,要不要吃點?”

一提到有吃的,謝依立馬狗腿地道:“吃,沐尋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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