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床
同床
氣歸氣,但謝依還是對沐尋有求必應,盡全力悉心照料。
中午沒睡午覺,吃過晚飯後他整個人都秧秧的,沐尋讓他回去休息他卻不肯,坐在旁邊随意開了把游戲。
沐尋只有一只手能活動,自然玩不了游戲,他本來對這些也不感興趣,但無事可做,就在旁邊看着。
謝依看到沐尋探頭過來,把手機往他那邊傾斜了一點。
等打完一局後,謝依關掉手機,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發現沐尋已經靠着枕頭睡着了。
他把床放下來,給沐尋蓋好被子。
靠近的時候似乎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垂下的睫毛像小扇子,俊朗的臉龐柔和無比。
一副乖巧至極的模樣。
謝依突然想到自己昨天抽風買的那個貓耳朵發箍,給沐尋戴上肯定很可愛。
不過狗狗發箍好像更适合他。謝依只是單純想象了一下畫面,瞬間就被萌的不行。
要是笑笑就更好了,只是沐尋現在薄唇緊閉,沒有半點弧度。
謝依兩手各伸出一個手指,放在他兩側嘴角,微微往上勾,一個“人造笑容”浮現在他臉上。
謝依不由笑出了聲。
似乎是感覺不舒服,沐尋下意識皺了皺眉。
謝依自嘲幼稚,收回了手,身體前傾,上半身趴在床上,側頭看着他。
過了一會眼皮就開始打架,不知不覺也閉眼睡了過去,他這一覺睡得很沉,病房其他人發出的聲音都化作白噪音,隔絕在大腦思考之外。
睡中無夢,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感覺到有只手覆在自己的腦袋上。
有人在他耳邊輕聲叫他:“謝依。”
謝依睜開眼,發現病房的燈已經熄了,只在微弱的光線中看到沐尋靠了過來。
兩人這會靠得很近,謝依借着走廊的燈光,甚至能看到對方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容。
沒想到這一睡就睡到半夜,謝依坐直身體,睡姿長時間沒有改變,一覺起來腰酸脖子疼。
沐尋輕聲道:“很晚了,要不上來将就一晚”
他也才剛醒,看到謝依就這樣趴着睡,想他肯定會不舒服。
現在已經淩晨兩點,打車回去不太安全,謝依困得要死,也沒那麽多講究,二話不說就脫了鞋爬上床。
沐尋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出位置。
剛蓋好被子,他就聽到謝依輕輕“嘶”了一聲。
沐尋道:“怎麽了”
謝依暗惱:“腰疼。”
沐尋沒再說話,探手過來幫他揉了揉腰。
謝依腰細,衣服勾勒出精致的線條,隔着布料似乎還能感受到柔軟的觸感。
謝依舒服地閉上眼,道了句“晚安”,打了個哈欠後又睡了過去。
沐尋規規矩矩給他揉了十來分鐘,感受到對方均勻沉穩的呼吸,他側頭看過去,謝依的臉隐藏在黑暗中,依稀能辯出俊俏的輪廓。
“晚安。”沐尋輕聲說。
少頃,又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謝謝”。
聲音溫潤低沉,似水溫柔。
呼吸噴灑在頸間,謝依感覺到癢意,縮頭在他頸窩處蹭了蹭,沐尋被他蹭的有點癢,沒忍住勾了勾唇角。
這聲道謝他說的極其鄭重,認識謝依,是他唯一一次意料之外的驚喜。
他以前也有住院的經歷,小時候在被後爸打到半死不活的時候,生母總會邊哭邊拖着他去醫院。
六歲那年暑假,生母出門有事,他被後爸鎖在家裏,連着四天不管不顧。小沐尋出不了門,把房子翻了個底朝天,最後餓到啃桌子腿,長時間的饑餓讓他直接暈了過去,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躺在醫院。
那是他第一次住院,生母沒時間照顧他,後爸恨不得他死在醫院,所以他從住院到出院始終都是一個人。
在他住院期間,母親只出現過兩次,一次是哭着給他辦住院手續,塞了一百塊給他當夥食費;另外一次是哭着給他辦出院手續,眼下一片烏青。
她總是在哭,永遠悲痛欲絕,永遠暗無天日。
謝依是唯一一個在醫院陪過他的人,總歸和以前有所不同。
隔壁病床傳來輕微的打鼾聲,沐尋盯着天花板盯了很久,過了許久才泛起些許困意,他閉上眼,借着這股睡意放空大腦。
身邊的人突然翻了個身,兩個人睡這麽小的床有些擠,謝依這一翻差點沒把自己翻到地上去。
沐尋忙扣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這邊帶,謝依順着翻了回來,夜裏空調開得足,他感受到冷意,無意識地把踢走的被子全部搶了回來。
眼下完全沒了照顧病人的自覺性,似乎還感覺有點冷,他直接摟住身邊的熱源,整個人都黏了上去,手剛好壓在沐尋打了石膏的手臂上。
還沒等沐尋把謝依的手挪開,一條腿又架在了他的小腹上。
沐尋默默扶額。
他好像忘了,謝依睡覺很不老實。
前天謝依喝醉酒不肯回自己的租房,沐尋沒辦法,就打算讓他在自己卧室睡一晚。本來是一人睡一頭,結果到半夜的時候,謝依翻來覆去就跑到了沐尋那頭。
又是踢被子、又是搶枕頭的,後來直接把沐尋當做抱枕,抱着就不肯撒手,一推開他就哼哼唧唧又摟了上來。
推也推不開,躲又躲不掉,沐尋只好仗着體重優勢,半壓着謝依,不讓他亂動。後半夜謝依總算老實了,但這姿勢卻苦了沐尋。
兩個靠在一起,他感覺自己就像挨着一個火爐,開着空調還能熱到流汗。最後他還是掙紮着爬了起來,把床讓給謝依,自己拿了個薄毯去沙發上睡。
這才過了一天,他就再一次體會到對方極其不老實的睡姿。
轉眼間,謝依又翻了個身,四仰八叉地躺着,被子滑了一大半下去。
沐尋給他重新蓋好被子,他又嫌熱踢掉,這一覺睡得似乎很不踏實,好像夢見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眉頭都皺到了一起。
沐尋想把他的眉撫平,卻徒勞無功,撫眉的動作倒是把謝依給弄醒了,他睜開眼,雙眸還帶着沒睡醒的茫然。
怕吵醒病房裏的其他人,沐尋湊到他耳邊,小聲問:“是不是做噩夢了”
謝依明顯還是懵逼狀态,下意識點了點頭。
“夢見了什麽”
謝依揉揉眉心,清了清嗓子,過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回道:“夢到了以前的事。”
沐尋靜靜等待他的下文。
謝依嘆了口氣,道:“我以前有一個關系很好的朋友,有一天他說要帶我去見他父母,然後我就跟着他去了。”
那個朋友是他在福利院認識的,就是之前吓唬他十八歲之前還沒人領養就要被趕出去的人。他們年齡相仿、性格合拍,都是被大人抛棄的小孩,相處時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有一天朋友說要帶着他去見自己的親生父母。朋友一會說自己的父母是科學家,一會又說他們是大老板,總歸沒個成型的說法。
那個時候謝依還小,沒什麽主見,整個人都傻傻的,朋友說什麽他就信什麽。直到後來回想起這件事,他才覺得自己蠢到可笑。
他們都是在襁褓之中就被抛棄,怎麽可能會知道親身父母的職業和身份。
“然後我們就背着大人偷偷跑了出去,過馬路的時候闖了紅燈,關鍵時刻我被他推開,他自己卻被卡車壓在輪胎下。”
他那時不過被推出了幾步遠,卡車停的及時,車頭離他僅有一米的距離。
不過一米,卻隔着生與死。
他那時甚至聽到輪胎把人骨壓碎的聲音,哪怕過了這麽多年,還是如此清晰。
謝依聲音有些哽咽,沐尋借着微弱的光亮看過去,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更多的是陳述過去的冷靜。
似乎對這場噩夢習以為常。
謝依面對着沐尋,垂下眼簾,道:“我夢見你也是那樣,躺在鮮血裏奄奄一息。”
沐尋的這場車禍來的太出乎意料,明知道他不會有生命危險,但謝依還是忍不住擔驚受怕。
他自己也是死于車禍,好像被下了賭咒,身邊在意的人都躲不過。
沐尋感覺謝依在微微發抖,試探着把手放在他後背,謝依順勢撲在他懷裏,頭抵着他的胸膛。
“我救不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去。”
無可奈何最是殺人誅心。
沐尋拍了拍他的後背,退後了些,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處。
謝依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迷茫。
“感受到了嗎?”沐尋道,“我的心跳,我還活着呢。”
說着,他順了順謝依有些亂的劉海,把被發絲擋住的眼睛露出來。
“我不是他。”
小謝依護不住兒時的夥伴,但一定能守住現在的沐尋。
沐尋的目光太過灼熱,帶着猜不透的意味,謝依低着頭不去看他,低聲回答:“我知道。”
沐尋沒忍住揉了揉他的頭,把剛才理清的劉海揉亂,斜下來遮擋住眼睛。
“所以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時間不早了,睡罷。”
謝依聽話地閉上眼睛,心裏的那份莫名的焦躁瞬間土崩瓦解。沐尋半摟着他,手時不時輕拍他的後背。
少頃,謝依在黑夜裏睜開眼,“你是不是又把我當小孩在哄”
“沒。”沐尋收回手,握拳放在唇前,輕咳了一聲。
謝依沒再計較,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對他道:“晚安。”
沐尋:“晚安。”
謝依睡着後又開始各種亂翻。沐尋像是早有預兆,直接扣住他的腰,腿壓了上去,不讓他亂動。他力氣比謝依大,謝依試着掙脫但掙脫不開,也就老實了下來。
在睡夢中還在不滿地咋舌。
沐尋笑着搖了搖頭,看這樣子,可不就像極了需要人照顧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