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貶妻為妾

貶妻為妾

自汐裳住進茯苓院,鳳傾芸暗中觀察了她許久。

分明汐裳渾身上下無一處與陌伊相似,可她卻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汐裳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細微動作,都和當年的陌伊相似不已。

這幾日,汐裳念着要完成“掃灑庭除”的任務,将茯苓院裏裏外外皆收拾了一番。

除了鳳傾芸的就寝之處。

鳳傾芸看出,她明顯不精于此。

她不禁憶起,當年嬌貴的陌伊也不知該如何清掃。只是她靈力充沛,施幾個術法便能輕而易舉完成。

然而汐裳不能。

她似很難彙集靈力,遂只得親自動手。

除卻不精于清掃之道,汐裳同陌伊還有一個極大的共同之處。

——都很是不務正業。

然二者之不務正業,又大有不同。

陌伊不務正業,日複日月複月地荒廢修行,緣于她資質卓絕,底氣豐厚。

而汐裳資質欠缺,靈力低微,卻亦是同樣的不務正業。

至少在茯苓院的幾日,鳳傾芸從未見過她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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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時常在院中四處走動,偶爾發現幾件鳳傾芸遺落的小物件,随後前來詢問是否有用。

有一日,鳳傾芸瞧見,她握着一節竹子,正在削笛。

手法格外娴熟,似是做過許多。

而陌伊的法器正是笛。

她慣常也喜歡削笛解悶。舊日在露華宮,她削的笛子扔的到處都是。

記憶裏的陌伊與眼前的汐裳重合,她們的動作出奇一致。

鳳傾芸眸光微凝。

她仿若身處迷霧之中,只能隐隐辨認出前路何方,卻不知這條路會通向何處。

是極樂聖地?還是萬丈深淵?

她不知曉。但她定要向前走才好。

汐裳近來很是郁悶。

她先前故意對鳳傾芸說出那些足以讓她生疑的話,又送了彼岸花——雖然只是她在忘川摘的。

這已足夠讓鳳傾芸對她另眼相待了。

果然,事情如她預想的那般,她成功住進了茯苓院。

但之後的事情卻并不在她的預料範圍之內。

她萬萬沒想到鳳傾芸居然不搭理自己。

她縱有千招萬策,也難為這無米之炊。

茯苓院中蕭條冷清,汐裳甚是無聊。

她于院中發現了不少小靈器,借此與鳳傾芸搭話。

然而每每鳳傾芸都以一句“無用,你可自行處置”便打發了她。

往常她亦不屑于此等低微靈器,但畢竟如今不比當年,她遂全部收起,以備将來之用。

意興闌珊之下,汐裳只得自己尋些樂趣。

然而這偌大的璀錯谷,一點有趣的物事也無。

她閑來削笛,削好立即屁颠颠地給鳳傾芸送了過去。

果然,鳳傾芸發現了異樣。

感受到鳳傾芸窺探的目光,汐裳心底有些說不出的矛盾。

一切都按她的計劃進行,她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

一日,汐裳正無所事事,忽聽見一陣腳步聲。

其人步履匆匆,并非鳳傾芸。

汐裳探頭看時,見一個與風隐看起來年歲仿佛的老者正對鳳傾芸施禮。

汐裳悄悄躲在一旁的樹後,再次準備偷聽。

鳳傾芸瞥到她的身影,收回視線沒有什麽表示。

“鳳仙尊。”那老者施了一禮。

鳳傾芸回禮道:“蕭門主不必客氣。”

蕭宗明神色自若,拱手道:“犬子無狀,沖撞了仙尊,老夫今日,特來替他請罪。”

汐裳打量了他一眼,發覺他同前幾日的青衣男子眉目間确然有些許相似之處。

然而,蕭宗明看來像是老奸巨猾的狐貍,怕是說句話心裏不知拐了多少彎。

也不知他怎麽養出那麽個傻兒子的。

“蕭門主客氣,令郎雖言行不佳,但也說不上沖撞二字,蕭門主不必如此。”鳳傾芸不緊不慢地答話。

蕭宗明再次拱手施禮:“多謝仙尊海涵。”

鳳傾芸話頭一轉:“只是……令郎道,他傾慕于我,想來必是一時糊塗,門主還需好生教導才是。”

蕭宗明一愣,立馬解釋:“犬子……犬子對仙尊實無妄想,此事乃誤會耳。”

汐裳翻了個白眼,這種事還能有誤會,她可親耳聽見的。

“那敢問令郎何出此言?”鳳傾芸好似很好奇。

蕭宗明額頭沁出了些汗:“仙尊勿怪,犬子先次前來,本是奉蕭某之命,來請仙尊相助。蕭某私度,仙尊多年孤苦無依,想必……”

鳳傾芸臉色沉了下來:“所以呢?你便讓令郎來傾慕我?”

汐裳摸了摸下巴,暗道這未免太過離譜。

蕭宗明急忙道:“并非如此。蕭某本意是令犬子試探仙尊是否有再尋良人之意,若有,蕭某可為仙尊引薦一二。然犬子實屬愚鈍,誤會了蕭某之意。還望仙尊莫要怪罪。”

鳳傾芸臉色緩和了些許,從容問:“是以,門主欲為我尋所謂良人?”

話已至此,蕭宗明咬牙道:“恕蕭某多嘴,陌伊仙尊已去多年,人死不能複生,您也該再覓良人才是。”

汐裳遠遠地瞪了他一眼,這老頭竟如此多管閑事。

然鳳傾芸配合地點點頭:“說的甚是。不知門主欲為我引薦何許人也?”

汐裳立刻惡狠狠地瞪向鳳傾芸,這女人難不成想要始亂終棄?!

蕭宗明似乎沒料到這般情形,遲疑了一下道:“能與仙尊共度餘生之人,蕭某無能,無法尋得。然仙尊若欲尋一貌美之人,聊以疏解煩慮,排遣憂思,蕭某倒有人選可薦。”

鳳傾芸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故而蕭門主此番……是在為我選妾?”

汐裳更不高興了,這勞什子的門主真是閑的。

做甚那麽操心鳳傾芸的感情問題。

妻就算了,居然還選妾?

啊呸,妻更不行!

蕭宗明咳了一聲:“蕭某不敢幹涉仙尊抉擇,此事皆以您的意願為先。”

汐裳暗罵這老東西心口不一,倒是會說場面話。

鳳傾芸淡淡問:“敢問是何人選?”

這個問題再度出乎蕭宗明的意料,他本以為鳳傾芸重情重義,必然會婉拒。

眼下,他只得臨時作想。好在一個名字很快閃了出來。

蕭宗明硬着頭皮,繼續道:“蕭某曾聞江寧汐氏有一女,單名裳,年方二九,容貌卓絕,聘聘婷婷,袅袅娜娜,其美名甚是遠揚。”

汐裳:“……?”

她掏了掏耳朵,确認自己未曾聽錯。

可惡,她此番是被貶妻為妾了??

鳳傾芸也頗為意外地挑眉。

蕭宗明捏了把汗:“仙尊……可是有什麽地方覺得不妥?”

“并無不妥。”

鳳傾芸尚未答話,蕭宗明聽見有人大聲道:“不妥。”

汐裳從樹後走出。

鳳傾芸眯了眯眼,沒有阻止她。

蕭宗明早發現後面有個女子,但鳳傾芸不語,他只好當作沒看見。

“這位姑娘是……”

汐裳站在他面前,義正言辭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蕭門主莫要糊塗行事。”

蕭宗明面不改色:“姑娘何出此言?”

汐裳得理不讓人,一個問題接一個地向蕭宗明甩過來:

“蕭門主可知,江寧汐氏先祖當年于忘川險些遭難,是為何人所救?”

“江寧汐氏的祠堂裏,高過先祖的牌位,是何人的?”

“每年年末,江寧汐氏會為何人舉辦祭奠禮?”

“汐氏子女成年時,要在何人靈位前,行及笄和加冠禮?”

“還有,那汐裳的母親,自小如何耳提面命地教育她,讓她向何人學習?”

蕭宗明沒接話。

他不知,但隐約猜到了是何人。

汐裳這下高興了,仿佛忘了自己就是那“汐裳”。她不存在的尾巴要翹到天上了:“蕭門主,你如今知曉,此舉不妥了吧?”

鳳傾芸附和道:“如此說來,蕭門主此舉确然不妥。”

蕭宗明冒出一身冷汗。

他趕忙請罪道:“蕭某失察,險些誤了大事,還請仙尊莫要責怪。”

鳳傾芸搖搖頭:“無事,門主不必自責。不過日後,還請門主勿要再提及此事。”

蕭宗明應道:“是。另外多謝這位姑娘提點。還不知姑娘是……”

“我是鳳傾芸的……”汐裳故意拉長音調。

“……院中負責掃灑庭除之人。”

蕭宗明飛快瞥了一眼容貌精致的汐裳,又看了看如今已頗為縱容她的鳳傾芸。

他似得知了什麽大事,心下懊悔不已,暗罵自己淨會惹事的兒子,險些得罪了人。

回想先前鳳傾芸的言語及汐裳的突然出現,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蕭門主來此,可還有其他事嗎?”鳳傾芸想攆人了。

“蕭某确然還有一請。”蕭宗明趕忙說正事。

“請說。”

“天璇門近日在研制一種軟猬甲,其薄若蟬翼,卻可抵當世上衆多法器的攻擊。此甲需業火煉制,縱觀天下,唯有仙尊可控業火。故而蕭某鬥膽,請仙尊前往天璇門,賜業火煉甲。”

鳳傾芸沉吟道:“可以,只是煉成之後……”

見她應得如此爽快,蕭宗明立馬識趣道:

“自然少不了您的一份。”

“好。”

二人談起正事,汐裳退到一邊。

蕭宗明作為天璇門門主,定然很是狡猾,怎會随意給別人推薦“妾”?尤其他居然根本不了解自己推薦的人選。

何況對方還是鳳傾芸。她覺得不太合理。

想起先前的青衣男子自作聰明的模樣,汐裳明白了。

這怕不是蕭宗明為了給他兒子善後沒辦法瞎說呢。

汐裳:“……”為什麽瞎說要帶上無辜的她?

蕭宗明離去後,汐裳發覺鳳傾芸一直盯着她看。

片刻,鳳傾芸才幽幽開口:“不知江寧汐氏先祖為何人所救?”

汐裳看破她的明知故問:“你不知?”

“不知。”

“那你附和我?”

“我并非附和你。無論那人是誰,我都覺得不妥。”

汐裳:“……那你也該能猜到。”

“我确然猜到了。只是不知你及笄禮時可是在陌伊靈位前?”

汐裳:“……”

這話她不想答。

鳳傾芸繼續問:“你的母親從小又是如何對你耳提面命的?”

汐裳:“……”

這話她更不想答。

鳳傾芸最後又問:“你娘若是知曉,你只跟陌伊學會了一件事,那便是企圖我。她不知會如何作想?”

汐裳:“……”

沒什麽,她只是會想扒了我的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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