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當年壁畫

當年壁畫

漆黑幽暗的走廊裏,汐裳感覺到自己還握着鳳傾芸的手。在偏頭看到鳳傾芸的瞬間,她才終于放心下來。

身後傳來姫泠的聲音:“這又是什麽地方?不會再有其他空間了吧?”

微生沅溫和答道:“不會了。空間扭曲超過三層,會很容易發生紊亂。”

走廊兩側牆壁上的燈被鳳傾芸點亮,霎時一片光明。

汐裳向前張望着沒看到盡頭,卻看到不遠處的牆壁有些斑駁,似是畫了什麽。

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發現竟是一幅壁畫。

這幅壁畫很大,快有一人高,而長度更是看不到盡頭。

墓穴中的壁畫大多記錄着墓主人的生平,并歌頌其功德。

此間壁畫,大約記載了青溟宮的興衰和那位尊主的功德。

其餘三人也來到汐裳身邊,一同看向這副宏大的畫作。

“這不會是方才追着我不放的那位生前畫的吧?”姫泠問。

汐裳回答道:“十有八九。”

姫泠啧啧稱奇:“又是雕像又是壁畫,真是有才華。”

她們将目光一起投到壁畫上。

最開始的部分畫的場景赫然就是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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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溟宮的衆人或靜坐修煉,或相互切磋,或閑聊品茗,他們臉上都挂着笑,看起來很自在。

一旁的靜室內,端莊肅穆的女子正襟危坐,淺淺幾筆勾勒出她精致的容顏。

她捧着一卷竹簡閱讀着,神情和冥殿內的雕像幾乎一模一樣。

有一個年輕女子陪侍在她身側,微偏着頭悄悄看她,眼裏有尊崇、敬仰和一些其他的更為複雜的情感。

她的真實身份和汐裳想的一樣——尊主的親傳之徒。

“原來她老人家睜着眼是這副模樣。”姫泠兀自感慨,“好好的美人做什麽非要把自己搞成那副吓人的鬼樣子。”

汐裳看着壁畫中明顯用筆更為細膩的尊主,再度感慨一聲:“孽緣。”

接下來的畫面,依次有尊主授課、修煉以及會見來客等等。

總之,都是圍繞尊主展開。

壁畫中的女子表情總是很淡泊,但在這個視角之下卻又有幾分溫柔。

想起布帛上的字,汐裳輕輕嘆了口氣。

鳳傾芸察覺到,牽住了她的手。

許是她的眸子太亮了,汐裳産生了一股巨大的安全感。

她們沿着走廊繼續向前走。

壁畫畫風突轉,一改先前的溫馨平和,變得詭異而陰森。

幽詭的血黃色河水翻騰着,鋪天蓋地,幾乎占領了整個畫面。

其中束縛的惡靈兇神惡煞,眼睛裏像是淬了毒,恨不得毀滅世間一切。

它們冒着黑氣,張牙舞爪,似乎下一秒就能穿過牆壁出來。

汐裳的表情瞬間凝住了。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忘川。

壁畫所繪的,也是她最為印象深刻的場景。

“靈亂?”姫泠大吃一驚,“這樁禍事居然自古就有?”

鳳傾芸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冷靜下來後,她沉聲道:“這倒也沒什麽稀奇的。”

她擔憂地看向汐裳,燭火搖曳,一片陰影落在汐裳的臉上。

她微微低垂着頭,模樣晦暗不清。

忘川是幽冥之河,裏面有無數生魂死魄。

忘川分內外源。尋常人死後,魂魄入外源,在外源聚集三魂七魄後入內源,洗去前世記憶,方可再度投胎。

而那些惡貫滿盈之人,不配重返世間再度為人,便會被忘川河水禁锢住,永世不得超生。

它們永遠留在忘川外源,積累了大量怨氣。

所謂靈亂,便是這些惡靈掙脫束縛,破水而出,招搖在忘川之上,随後會去往天下各處,為禍四方。

因着濃重的怨氣,即便是修仙者,也很難抵禦它們的攻擊,更別提肉骨凡胎的普通人。

千年前的那一次靈亂,可謂是一場巨大的災難。況且史冊中從未記載過類似之事,沒有人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更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那一次靈亂是由陌伊一手解決。而壁畫中的這一次,是由青溟宮尊主平定的。

壁畫中的女人着一身長袍,面不改色地對着猙獰的惡靈。

她身後的青溟宮一衆人都亮出了自己的法器,一場惡鬥即将展開。

他們牽制住惡靈,保護被惡靈攻擊而受傷的人。

尊主則手持一個青藍色的物事,迅速飛至忘川之上。

“是水相玄澧令。”汐裳一眼認了出來。

她如今有一種撥開雲霧之感。

先前她總在疑惑,玄澧令如斯重要和遭人觊觎,怎會随意扔在忘川?

原是如此。

鳳傾芸和姫泠都點點頭。微生沅若有若無地瞥她一眼。

下一幅壁畫上,尊主利用水相玄澧令控制忘川河水,将惡靈一個接一個拖回水中封印起來。

這個過程要消耗大量的靈力。

于是在下一幅壁畫中,尊主的臉色有了些許蒼白。但她還在堅持着。

眼看靈亂就要解決,卻橫生變故。

畫面中出現了一群黑衣人。他們手持利刃,氣勢洶洶。

巨大的鬥篷遮擋了他們的大部分身體,看不清容貌身形何如。

“一看就不像好人。”姫泠抱着胳膊發表評論。

微生沅問道:“可會是魔族之人?”

“當然不是。”姫泠很快反駁,“魔族雖尚黑色,但不會捂得如此嚴實。”

微生沅哦了一聲。

汐裳轉過身:“這些人應當是有組織的。而這個組織,或許就是霧林中那些人所在組織的前身。”

鳳傾芸點點頭:“極有可能。他們都擋着臉,都策劃了靈亂,目的也都與玄澧令有關。”

青溟宮尊主手中至少有兩個玄澧令,想必被他們惦記已久。

這群黑衣人直奔尊主而去。

她為抑制靈亂已耗費大量靈力,面對猛烈的攻勢,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縱然水相玄澧令有護體之效,她還是傷痕累累。

汐裳腹诽,這才是真正的高風亮節。她當初那些算個什麽?

世人當真有眼無珠。

這幅壁畫裏沒有出現青溟宮的其他人,包括這些畫的作者。

或許他們彼時都被惡靈糾纏不放,又或許已經先一步與世長辭。

有一股悲壯之感油然而生,汐裳快走幾步,來到下一幅壁畫前。

又出現了一群黑衣人。

但和先前那些黑衣人有所不同。

他們都露出臉和胳膊,沒有絲毫遮掩之意,身上隐隐冒着黑氣。

姫泠指了指:“這才是魔族。”

微生沅受教,道:“聽聞魔族民風開放,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壁畫中,魔族人果斷協助青溟宮尊主,兩方合力,擊退了那群黑衣人。

魔族的領頭人與尊主交談起來。

他們似乎達成了什麽協議,随後魔族人盡數離開了。

“仙魔兩界向來勢同水火,能讓他們站成一線,想必黑衣人想要做的事,對仙界魔界都有極重的損害。”鳳傾芸分析道。

想到她們如今身邊的黑衣人,汐裳啐了一口:“要聚集五個玄澧令,能幹什麽好事?”

看到下一幅壁畫中有一黑衣人趁機偷襲,她罵道:“卑鄙的狗東西。”

被偷襲的尊主猝不及防之下,受了重創。

黑衣人欲奪水相玄澧令,她幹脆利落地将玄澧令丢入了忘川。

沒了水相玄澧令的護持,她再也撐不住了,倒在了原地。

她最寵愛的徒兒将只剩一口氣的她和一衆犧牲的師妹師弟帶回了青溟宮。

最後一幅壁畫,是尊主永遠閉上了眼。

壁畫停在了這裏,沒有畫出之後的事。

那個白衣女子,在作畫時,刻意地一再淡化了自己的形象。

否則,作為尊主之徒,不可能出現的次數如此之少。

忽然姫泠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

她費力地回憶着:“史籍載曰:或欲……并二界,亂天下,有仙人……與之戰,魔界助……助之,竟除大患。”

“竟除大患?”汐裳重複念道,“觀此壁畫,那群人都逃跑了。此番不成,必有後招。豈會就此安生?”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有草草幾筆記載,外加一幅畫作。”

汐裳回過頭,看向壁畫裏那個抱着奄奄一息的尊主的女子。

她的臉蒼白得可怕,但似乎并沒有受什麽嚴重的傷。

冥殿裏只雕刻了一半的雕像驟然閃入汐裳的腦中。

一個身子頗為康健的修仙者,再加上此處時間流逝較慢,怎會連雕刻完工的時間都沒有了?

除非橫生變故,那人已時日無多。

是她以一己之力除去了那些心懷鬼胎之人嗎?

沒有人知道。

斯人已逝,當年也沒有留下任何記載。

即便有人發現了這些塵封已久的歷史,也只會稱頌尊主的大義。

誰又能記起那個善後之人?

汐裳感到了一股莫大的悲哀。

生前隐沒功名,死後不得安生。

真的值得嗎?

壁畫結束,走廊也到了盡頭,眼前是一扇緊閉的門。

門上有一個很簡易的機關。

只有放入正确的物品,門就會開啓;但如果不知道是什麽物品,任憑是誰也打不開這扇門。

鳳傾芸變出了一團柳絮,道:“試試此物?”

汐裳颔首:“我也覺得會是它。”

鳳傾芸小心地将柳絮放入機關之中,汐裳護持在她身邊,防止發生意外情況。

萬幸的是,她們一猜正着。

門緩緩開啓。

汐裳面色凝重,與鳳傾芸、微生沅二人一起,恭敬地行了個大禮。

姫泠鄭重彎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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