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

進了病房後，葉禾凝看到岑沭蹲坐在病床上，雙手抱着腿，身體還微微發着抖，小周在旁邊安慰着她。

葉禾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向岑沭走了過去，她先是跟小周說了幾句，小周便出了病房，只留下她和岑沭二人。

她坐在病床旁，伸手輕輕地拍着岑沭的背脊，緩緩叫了一聲“媽”。

後者微愣，緩緩擡頭看向葉禾凝，過了許久才伸出雙手去擁抱對方。

“凝凝”

葉禾凝聽到岑沭這樣叫她，眼底驚訝又欣喜，她也回抱着岑沭，帶着一絲哭腔問到：“您都記起來了是嗎？”

後者靠在她肩上點了點頭，眼中充滿了淚水，分開後用雙手撫摸着葉禾凝的臉，說：“凝凝，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葉禾凝搖了搖頭，伸手蓋在岑沭的手上，說到：“您沒有對不起我。”

“凝凝，我看到葉明宇了，”岑沭的語氣忽然慌亂起來，“他，他是不是回來欺負你了，你有沒有被他打？”說完就在葉禾凝身上四處打量着，深怕葉明宇真的傷害葉禾凝。

“沒有，”葉禾凝制止了岑沭的動作，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他沒有打我，他現在也不敢。”

岑沭聽後點點頭，一下子說了好幾次“那就好”，但過了沒一會兒，她又害怕起來，連聲音都在微微顫抖：“他為什麽會在這裏，我不想見到他。”她反握住葉禾凝的手，看着對方，眼裏都是憎恨與懼怕，“凝凝，我不想見到他，我不想……”

雖然所有事情都想起來了，但岑沭現在的情緒極不穩定，葉禾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并且跟她強調葉明宇不會再出現在她們面前。

“不會了，他不會再出現在這裏。”葉禾凝說到，“媽，你不用再見到他了，永遠都不用，別害怕，我在這裏。”

岑沭又用力點了點頭，抱緊了葉禾凝。

溫以懁和葉明宇離開了病房，來到醫院後院。

溫以懁轉身看着面色憔悴的葉明宇，眼裏全是厭惡，語氣也十分冷淡：“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後者不敢直視她，低着頭回答：“我昨天……生病暈倒了，有個路人把我送到這裏來的。”

溫以懁這才想起來，昨晚喬萘送她和葉禾凝回家的路上好像出了點事，她隐隐約約看到二人把一個人扶上了車，後來她和葉禾凝就下了喬萘的車，然後打了出租車回家。

所以昨天二人扶上車的那個人就是葉明宇？但是喬萘并不知道他和葉禾凝的關系，不了解情況，便把葉明宇送到了這家醫院。

那葉明宇口中的“病”又指的是什麽病呢？什麽病發作時能直接暈倒在路上？

溫以懁又問到：“什麽病？”

葉明宇這次沒有立刻回答，支支吾吾地說：“沒什麽，就一個小病。”

“什麽小病能直接暈倒啊？”溫以懁挑了挑眉，看葉明宇的樣子明顯不是什麽小病，但她不明白葉明宇為什麽要說謊。

葉明宇這次沒回答溫以懁的問題，但溫以懁并不打算放過他，說到：“恐怕沒有說的那麽簡單吧？你離開了葉子她們母女二人那麽多年，現在突然回來……你想讓葉子出錢給你治病？”

後者怔了一瞬，終于擡起了頭，反駁道：“不是，我沒有這個想法。”

“那是為什麽？”溫以懁覺得葉明宇說的話沒有一句可信，語氣裏帶着幾絲嘲諷，“還能這麽巧的，剛好暈倒在我們車前？”

葉明宇聽後又是一愣：“我不知道……那是你們的車。”

溫以懁嗤笑了一聲：“行，這個你不知道，那你為什麽要去見岑阿姨？醫院那麽大，而且精神科離其他科系那麽遠，你怎麽能這麽巧的就遇到她？”

這次葉明宇說不出任何話了，他知道岑沭在這個醫院，來這個醫院确實是巧合，但遇見岑沭絕非巧合。

“我就是……想看看她。”葉明宇說。

溫以懁卻覺得這話荒謬絕倫，沒給葉明宇半分好臉色，語氣十分冰冷：“見到了，然後呢？”

葉明宇突然就回想起岑沭見到他時的反應，他想要跟岑沭說幾句話，對方卻一直說他是壞人，發了瘋似的不讓他靠近，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我錯了。”葉明宇低頭說到。

“一句錯了就完事了嗎？”溫以懁說，“你知道你讓葉子和岑阿姨受了多少罪嗎？”

葉明宇低頭不語，只接受着溫以懁的批判，但溫以懁見他這副模樣，卻是連罵都懶得罵。

“你要真知道錯了，你就離她們遠點，別再出現在她們面前。”溫以懁說。

“我……”葉明宇擡頭支吾了一聲，又低下了頭，“我想再跟小凝說幾句話。”

你還有臉說想跟葉子說話？溫以懁這麽想着，但沒有說出口，雖然葉明宇很混蛋，但她不能那麽沒家教。

“你想說什麽？”溫以懁剛想反駁葉明宇的話，身後就傳來了葉禾凝的聲音，她轉身看着葉禾凝，又好像看到的不是葉禾凝，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葉禾凝。

葉禾凝神情淡漠，身上散發出讓人感到害怕而不敢靠近的氣息，一股冰冷得可以令人望而生畏的氣息。

“說吧。”葉禾凝面對着葉明宇，淡淡道。

她對葉明宇的态度別說是父親了，連對一個外人都沒有這麽冷漠，葉明宇覺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他做過那麽多錯事，是該被憎恨的，只是看着這樣的葉禾凝，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小凝……”葉明宇沉默了一下，說到，“對不起。”

“我之前對你和你媽媽做了太多錯事，對不起……”葉明宇說着還流下了一滴淚水，“我希望你能……”

葉禾凝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什麽，但她不願意接受，所以直接打斷了葉明宇的話：“你的‘對不起’有多廉價知道嗎？不是所有錯都能用一句‘對不起’來彌補，如果所有壞人犯了錯，都可以用一句‘對不起’來求得原諒，那還有必要區分對錯與好壞嗎？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壞人了！”

她說最後一句話時音調陡然變高，溫以懁能感受到她話語中的怒氣，被吓得愣了一愣。

葉明宇似乎也是被吓住了，愣在原地說不出一句話。

“我不知道你回來的原由，我也不想知道，”葉禾凝的語氣依舊冰冷，“如果你是想以父親的身份讓我給你出治療費用，我可以出，但不是因為我在意你，是我可憐你，是因為你生了我所以我把命還給你！”

葉禾凝的眼眶已紅，溫以懁在一旁看着心疼不已，但她知道葉禾凝有自己的打算，她不會插手。

葉禾凝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銀行卡，遞給了葉明宇，說到：“如果不是晚期，這卡裏的錢夠你治病用了，密碼是我媽的生日，以後我們就兩不相欠。”

葉明宇沉默了良久，接過了銀行卡，葉禾凝轉身拉過溫以懁的手，背對着葉明宇說了句“以後別再出現在我們面前”，然後拉着溫以懁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葉禾凝沒有說一句話，溫以懁也沒打擾，她知道葉禾凝需要時間來接受。

回到家後，葉禾凝本想給溫溫和咪咪喂東西，卻被溫以懁搶了先，還讓她好好休息。溫以懁回來後卻沒在沙發上看到她，而是看見她站在陽臺上，嘴裏還抽着煙。

溫以懁挑了挑眉，走了過去，說到：“我現在才知道，你還會抽煙啊？不過煙抽多了對身體可不好。”

“偶爾抽，沒瘾。”葉禾凝說。

“哦，那還正常，我心情不好或者想放松一下的時候，也會喝點酒。”

“喝酒也傷身。”

“放心，我也不常喝，沒瘾。”

葉禾凝聽後轉頭看着溫以懁，表情像是再說“你可沒少喝”。

溫以懁微微一笑，道：“偶爾也會喝多，只是偶爾。”

葉禾凝轉回了頭，看着前方，良久才說到：“你覺得……我絕情嗎？”

“不啊！”溫以懁說，“我覺得你做得很對，他那種人，就不值得被原諒。”

葉禾凝輕笑一聲，呼了口氣，将煙頭弄滅扔到了垃圾桶裏，說到：“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可能會認為我偏激過了頭，我把自己想得太過不堪，可出身在這樣的家庭，有那樣的過往，我能有多正常？葉明宇他瘋了，他把我媽也逼瘋了，那我還能正常到哪裏去？”

溫以懁皺了皺眉，她不知道葉禾凝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聽到這種話她又氣又心疼，便回到：“你如果不是正常人，那愛上你的我大概也好不到哪裏去。”她牽了牽葉禾凝的手，看着葉禾凝，接着說到，“情緒波動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你不要總是因為外部原因把自己定義為非正常人，‘因為我的家庭很不堪，所以我不是正常人’這是一個否命題，明白嗎？”

葉禾凝眼裏閃着淚光，轉身抱住了溫以懁，靠在對方肩頭抽泣着，溫以懁用手在她背後輕輕拍打着安慰她。

“有些話我很早以前就想跟你說了，”葉禾凝抽泣了一會兒後，離開了溫以懁的肩，看着對方的雙眼，說到，“是我過于懦弱，是我對自己認知有限，是我私心不夠，也是因為我有了這一點私心，所以才會把你弄丢了，我本該，也本可以，牢牢抓住你的。”

“阿懁，別走了，不要我什麽都不說你就真的走了，你知道嗎？你走得那麽快，我一擡頭就看不見你了，我追不上你了……”葉禾凝哽咽道。

“好，我不走了，永遠不走了。”溫以懁眼底皆是心疼，又将溫以懁攬進懷中。

她們的愛情不受任何外力的制止，也并非世俗的不允，而是自身的膽怯。你若一直主觀認為世界是冷酷的，那麽無論世界多善良，它于你而言，只會是殘酷的。好在二人如今都克服了膽怯，勇敢地表達了愛意，勇敢地走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