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天空如鉛灰色的荒漠般蕭瑟，轉眼已至深冬。

鄭羽正收拾着行李，裴洛川在一旁沙發上攤着，無聊刷着手機。

“你都收拾好了？”鄭羽問，“怎麽感覺你每次都很輕松啊。”

“就幾件換洗衣服嘛，還有什麽七七八八要帶嗎？”裴洛川漫不經心地答，“你可別學言姐，缺什麽到那再買呗。”

鄭羽點點頭：“也是。”

這次全球總決賽的地點定在美國拉斯維加斯，提前一周，所有戰隊的選手都得到達，調時差适應。

裴洛川放下手機，湊到鄭羽身邊，說：“我還是第一次出國呢。”

鄭羽得意：“我不是诶，我還去過法國，韓國，日本……”

裴洛川果然很羨慕：“尊嘟假嘟，你自己去？”

“當然——不是，跟我爸媽，還有去比賽。去年總決賽就在日本，不過打比賽的話，我就沒怎麽旅游了。尤其是去年還沒進前三……”鄭羽苦惱地說，“挺不如意的，沒心情玩。”

“那這次呢？”裴洛川問。

“這次……拉斯維加斯有什麽好玩的？”鄭羽似乎認真在想，“總不能去賭場吧，我好窮，我得養你呢。”

裴洛川笑：“再想想。”

鄭羽當然明白他所指，故意不說：“那還有什麽？哦那裏似乎很接近北極，冬天也許能看到極光。”

裴洛川疑惑：“能看極光的不是阿拉斯加嗎？”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記憶，想拿出手機地圖看看。

鄭羽笑着攔住：“逗你玩的。”

裴洛川撓了一把他的腰，惹得他咯咯咯笑。裴洛川說：“我們可以在那證領，這樣你就一輩子都是我的人了。”

鄭羽故作遲疑：“我說了要嫁給你嗎？”

裴洛川笑着逼問：“那你想嫁給誰？你不嫁給我你要幹嘛？”

問着問着，一手還在試探對方的癢癢點，玩鬧間，将人推倒在床上。鄭羽摟住他的脖子，擡頭親上去。

蜻蜓點水，再分開。他們看着彼此都笑了起來。

遠航的飛機劃破雲層，在廣闊的天空中留下一行腳印。落地在異國，已是晚上。還好周曉揚在美國生活兩年，溝通不是問題。很快到達官方指定的酒店，分完房間。

本來周曉揚是想将鄭羽和裴洛川分在一起的，但鄭羽卻主動提出和冬冬一屋，周曉揚便和裴洛川一屋。

裴洛川問他為什麽，他說，會影響比賽。

真的很影響，一周都在一個屋子裏，他很難專心休息啊！

裴洛川表示理解，但還是要了個吻作為賠償。

兩人從酒店的樓梯間出來，分別，轉身走進相對的屋子裏。

第二天，他們吃過早飯，就前往官方提供的訓練場館。因為他們戰隊剛成立不久，沒法得到像大俱樂部般的對待——說實話，他們能進總決賽已經是匹黑馬了。

所以，得在一間大屋子裏和人共用訓練室。

一共二十臺電腦，五個隊，散布在屋子的每個方位。

國外網絡很不好用，登不上yy，還得适應官方的隊內語音。這一點的确是他們先前沒考慮到的欠缺，好在影響不大。一兩天的時間裏他們就适應了。

說是出國，但在比賽開始前，所有人都沒有任何游玩的心情。每天起床聽着陌生的語言環境，吃着不太習慣的西式早餐，再步行去訓練室訓練。

有的隊伍比較沒素質，在訓練室裏吸煙，他們也不能說太多。給賽事組的管理人員建議了幾次，才把那群煙鬼趕到門外去。

每當到了深夜，時差的關系，他們都還很精神，卻發現這座城市更精神。夜晚，酒店，蹦迪，每個人都喧鬧着。

睡不着，裴洛川和鄭羽外出散步。

燈紅酒綠的都市，天花亂墜的欲望，有人拎着酒瓶和好友勾肩搭背聊着各種gossip or tea，有人在車水馬龍的街道旁盡情地擁吻，一切看上去無比自由。這是這座城市的語言，熱情歡迎着所有人——

來放縱吧！

來堕落吧！

他們并肩走着，裴洛川的雙手垂在兩側。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似乎沒人注意大半夜不睡覺的兩個亞洲男孩要做些什麽。

有意或者無意地讓肩膀觸碰肩膀，裴洛川動着指頭，輕輕摸索着，勾住對方的小手指。他偷笑了起來。

鄭羽看着腳下的路，燈光将他們的影子拉長再拉短。他沒有偏頭看裴洛川，也沒有在意這條路将通往哪裏。

他逐漸反客為主，握住裴洛川整個手掌，緊緊地握着。

這樣牽着手在大街上走，好像并沒有人在意，也沒人覺得不對。他們就像普通的情侶那樣，自然而然，畫面美好。

就這麽無言走了一路，發現兜兜轉轉又轉回酒店門口。

遇到出來買宵夜的William，三人打過招呼，鄭羽和裴洛川回酒店坐電梯，電梯裏，鄭羽終于還是沒忍住，抱着對方親吻起來。

簡直上瘾。

親吻一定比毒藥還要致命。

電梯門打開，他們仍不願分開，裴洛川輕啄着他的唇，比起赤/裸地舔舐，他更愛單純的貼貼蹭蹭，那看似收斂克制，其實更帶一種珍重，如獲至寶，小心翼翼的愛。

走廊上沒有人，估計都在房間裏。

裴洛川和鄭羽一路擁吻到房間外，靠在牆上，就算再親密，總還是得分開。他依依不舍，啞聲說：“我回去了，記得想我。”

鄭羽笑着說：“好。”

裴洛川緊緊地抱住他，兩秒後，松開手轉身回房間。

鄭羽留戀地在原地站了一會，才轉身開門。

安靜的走廊上，拐角處，有一個人緩緩地走出來，他手上的手機停留在拍照界面。

第二天，鄭羽是被周曉揚搖醒的。

對方質問他昨晚去了哪裏，鄭羽滿臉懵，昨晚雖然他和裴洛川出門散步，但也沒有去什麽奇怪的地方，甚至連這片街區都沒出。

“有人在國內的微博發了張照片……”周曉揚深呼吸着，“雖然難以置信，雖然我有所準備，但我真的吓了一跳，你什麽時候和裴洛川搞一起的？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鄭羽腦子嗡嗡的：“什麽照片？”

周曉揚遞手機給他。手機上是一張他和裴洛川擁抱的照片，不止一張，第二張就是他和裴洛川親吻，地點是酒店走廊。

昨晚，他們被偷拍了！

他掀被下床，跑出房間，找到拍攝角度的地方——然而那是個樓梯間，誰都可能出入那裏。

鄭羽一個頭兩個大。

周曉揚按住他的肩膀：“別急，千萬別急！我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件事的，可想想我不說你們也會知道……主要是現在你們不要被這件事分心，一切交給我？OK？”

鄭羽搖搖頭。

他不解：“到底是誰？偷拍就算了，為什麽要直接發微博？我不想這樣讓別人知道，我甚至還沒告訴我爸媽，我想着等比賽結束後再慢慢說的。”

“小祖宗你千萬別急，我猜這人發這些，就是想搞你心态。”周曉揚無奈道，看了眼他們的房間對門，“尤其是那位主子，暴脾氣，我還頭疼他醒了該怎麽說呢。”

鄭羽沉思片刻：“我來跟他說吧。”

訓練室裏，慕言看到微博搖了搖頭，冬冬則是震驚不已——但要說實話，他們都能隐約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暧昧端倪。

田欣則更是氣憤，已經化身網絡噴子加入了戰鬥。

[@不重要的網友：我很難評姐妹們，他們居然是真的]

[@不重要的網友：所以之前直播那些互動都不是營業咯？還是假戲真做啊？他們到底啥時候在一起的啊]

[@不重要的網友：沒有人關注重點嗎，現在他們是在國外比賽诶，居然一點也不專心，當過家家嗎？]

[@不重要的網友：真是醉了，上次直播就看出來裴洛川心懷不正，看YU的眼神都快拉絲了，真下頭]

[@不重要的網友：确實，難怪裴洛川能那麽硬氣發微博怼人，原來早和YU暗度陳倉，下頭下頭]

[@不重要的網友：三言兩語就把YU騙的團團轉，YU也是個傻逼戀愛腦，搞什麽電子競技，想戀愛去戀綜啊，賣臉不行麽]

[@惡毒甜心寶貝：YU單身，裴洛川也單身，兩個适齡男孩談戀愛沒錯，也別拿比賽說事，比賽是比賽，生活是生活，為比賽犧牲個人幸福，您高尚您來呗]

[@惡毒甜心寶貝：還說人下頭，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們最下頭！YU比賽奪冠的時候誇他最強輔助，他直播出教學視頻的時候誇人家人美心善，現在談個戀愛就罵人家戀愛腦，戀愛腦怎麽了？你倒是想找個人死心塌地喜歡你，配不配？賤不賤？]

[@不重要的網友：呃……純路人說一句，裴洛川不是被禁賽了嗎，這次重回賽場，又爆出他和YU戀愛，很耐人尋味啊]

[@不重要的網友：樓上說的對，裴洛川肯定是借着鄭羽才能重回圈子的，這還不是戀愛腦？裴洛川就差把功利寫臉上了，只有戀愛腦傻乎乎的自己騙自己是喜歡]

田欣翻了個白眼，罵道：“都什麽跟什麽啊！這群智障！”

慕言給她倒了杯水：“消消氣消消氣。”

田欣大口喝水，正準備再加入新一輪戰鬥，就見周曉揚走了過來。他說和鄭羽剛聊過，狀态并不怎麽好。

慕言很憂愁：“資格賽那幾天我就發現了，就怕發生這種事。倒不是說見不得人，只是備戰期間，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放大，我怕他們承受不住。”

周曉揚認同道：“我心态都有點崩。”

忽然，田欣發現了什麽，一把抓住周曉揚的手說：“發微博的人好像是內鬼。你們看！”

她将手機放到桌上：“雖然這號是個小號，只有一條微博就是發照片這條，這條微博顯示是在美國發的。”

慕言皺眉：“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在這，這個微博賬號的IP在魔都。”田欣激動地說，“也就是說，他發微博的時候搭了梯子轉移IP，迷惑我們的視角，但微博賬號IP是實時獲取的，他現在沒梯子，就顯示在魔都了。”

周曉揚說：“這條微博應該是拍照片的人把照片傳給認識的人，怕我們根據IP地址追蹤他，但這也暴露了他是中國人這一點。不過，中國戰隊來的人很多，其他兩個俱樂部加起來二十號人，完全無法查。”

壓根沒有可以推進的線索，衆人都惆悵地不說話了。

酒店裏，鄭羽蹲在床邊，輕輕撓着裴洛川的下巴，有些許胡茬，小尖刺摸着還挺舒服的。

裴洛川被他逗醒，伸了個懶腰，問：“怎麽進來的？”

鄭羽說：“周曉揚開的門。”

裴洛川挑眉：“他今天倒是起得早，把我吵醒了。”緊接着他察覺有些不對勁，問：“出什麽事了嗎？”

鄭羽嘆了口氣：“你好敏銳啊，虧我曾經一直以為你是心眼有碗口大的鋼鐵直男呢。”

“鋼鐵直男不久前被你掰彎了。”裴洛川玩笑道，“別轉移話題，快說又爆什麽黑料了？難不成把我小時候偷雞摸狗都扒出來了吧，這些人怎麽不給人留點褲衩子呢！”

鄭羽拿出手機，給他看那條微博。

原以為，裴洛川會生氣，但他看完，好像很平靜。

過了一會，裴洛川說：“我發現我們親的很好看，跟拍電影似的。早知道那些好萊塢導演應該請我們去演斷背山。”

“李安會說栓Q的。”鄭羽嘲諷道。

裴洛川居然還順手存了圖，真的很喜歡。

鄭羽不思議道：“你一點都不生氣？”

裴洛川說：“生氣沒用啊，這人拍這照片圖什麽，不就想讓我們的事情暴露在光下。你得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歡窺探別人的隐私，并以此為樂。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如果真生氣，還順了那人的意呢，越氣他越開心，何必呢？”

鄭羽癟着嘴嘟囔：“我要是像你一樣看得開就好了。”

裴洛川抓住他的手臂，将人帶到床上抱着，問他：“說說，怎麽看不開了？讓哥哥來開導開導你。”

鄭羽認真想了想：“我沒有想把你藏着，但我覺得現在不是好時機……公開我們的戀情。”

裴洛川說：“這我同意。”

“所以現在這情況，就等于被動出櫃，我真的沒有準備好。朋友什麽的還好說，但我爸媽那裏……”鄭羽苦惱地抓了一把頭發，“我不知道我爸媽怎麽想的，也許他們現在已經看到了，我媽總愛上網搜我的名字，我……我害怕……”

裴洛川抱着他，安撫道：“沒關系，你還有我。”

鄭羽閉上眼，感受來自對方輕柔的動作，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讓他感到安定。他說：“比完賽，你陪我回家吧。”

“……萬一你媽媽趕我出來怎麽辦？”裴洛川問。

“嗯？這你就原形畢露了？”

裴洛川低笑：“好好好，趕我出去的話，我就在你家門口搭個狗窩，每天等着你出來帶我遛彎。”

鄭羽噗嗤一聲被逗笑：“好狗狗，不許舔我。”

裴洛川已經把狗頭貼了過去，給了他一個黏膩膩的舔舐。

訓練室內，MOS的幾人往專屬房間走去，路過大訓練廳的時候，周曉揚恰好出來買咖啡。

兩方敷衍地招呼兩句，MOS教練柳正往屋內看了眼，問：“我們家YU沒來？”

周曉揚內心翻了個白眼：“都解約了，還你們家呢。”

柳正哈哈大笑：“開個玩笑，以前他還在MOS的時候，我經常這麽說，你問問他們都知道。”

身旁MOS的隊員尴尬地笑。

William倒是真關心：“對啊，羽哥從來不遲到，怎麽了嗎？”

周曉揚聳聳肩：“倒時差，不适應。一會就來了。”

William将手上的早晨塞到周曉揚手裏：“幫我把這個給他吧，我早起找了幾條街買的煎餅果子，正不正宗不知道，反正挺好吃的。”

周曉揚愣了愣，只見那孩子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