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梳洗罪惡
梳洗罪惡
我步入叢林,因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義。我希望活得深刻,汲取生命中所有的精華。把非生命的一切都擊潰。以免當我生命終結,才發現自己從未活過。
——《死亡詩社》
滴答——滴答。
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地上。
我往那看去,看到了死亡的河流,河裏淌着一張又一張的人臉——我曾終結過他們的生命。
那些人臉開始扭曲,他們尖叫着,怒吼着,不甘着。
金碧輝煌的宮殿裏,宴會大廳的穹頂上,繪着一幅幅詭異而怪誕的油畫。
原先油畫上的那些聖人天使們的臉開始模糊,緊接着一張張惡魔的臉代替了祂們。
它們發出了譏诮而尖銳的笑聲,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自己在不知多少個周目前的結局。
是了。
我死了76次。
那我到底是誰?
是原先那個世界的梵西佐還是溫塞斯拉斯的孩子還是黑暗神
入目皆是一片血紅,殺戮與鮮血刺激着我的瞳孔,我從玻璃窗上看到了自己那右半張臉逐漸爬滿了暗紅色如同裂縫般的詭異魔紋,右眼那只紅色的惡魔眼球開始發燙,并且越變越紅。
我忽然捂住了腦袋,原本握着長劍的手開始發顫。
腦中出現了自己一次次的死亡場景,我沒由來的開始害怕。
那些記憶像是被強行塞進了我的腦子裏,我頭痛欲裂。
我看見自己被釘在十字架上,看到自己的四肢被用長長的鐵釘釘住,鮮血順着十字架往下流,滲入大地,最後被人們用來殺死那些可怕的怪物們。
祂的靈魂被攪碎了,最後只剩下那麽一小片靈魂,渡過死亡的河流,悄悄的融進了所羅門的血脈中。
黑暗神借着所羅門家族轉世,卻因為出現意外而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到後來,才被溫塞斯拉斯拉回來這裏。
我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長劍消失,只剩下了幾根青草。而我的面前,則是格瑞嬸嬸家的小羊羔。
但它又不像羊。
它比較像惡魔,但我并不認識它。
羊長着長長的犄角,黃金色的螺紋瞳孔,它張着一張有着鋒利牙齒的嘴,沖我詭異的笑着。
我有些怕它。
但我以前,明明是不怕這些的,在以往,羊都是被圈養狩獵的存在。
“瞧瞧你啊,瞧瞧啊……你已經瘋了。”
羊的聲音聽起來像女人,我想逃跑,但又不想逃。
“不……我沒有——”我用力的錘了錘腦袋。
我揮劍,想去砍它,卻怎麽也砍不到。
我一個踉跄摔在了地上,然後又跌跌撞撞的爬起來。
“你會輸,你會輸——”
羊說着說着就嘻嘻的笑了起來。它尖銳而緊密的牙齒中還沾着些可疑的血肉殘渣,那對犄角上還有着未幹的血。
它唱起了歌:
“她瘋了,她瘋了——”
“這個可憐人。”
“她痛苦萬分,身體被釘子刺穿。”
“可憐人奄奄一息——她恨那些人吶……她從地底下爬出來報仇,她與惡魔為伍——”
“她摘掉良心,她丢掉人性,她扯掉,扯掉,扯掉——”
“呀!她扯掉了自己的性命呀——”
羊不停的跳着舞,它的嘴角開始溢出鮮血,鋒利的牙齒上也滿是鮮血。
“她瘋了,她瘋了——”
“這個統治者。”
“她野心勃勃,踩着白骨血肉往那王座上走。”
“統治者沐浴鮮血——她想成為神吶……祂欺騙了人,惡魔欺騙了祂。”
“她殺戮世人,她殺戮一切,她殺戮,殺戮,殺戮——”
“呀!她怎麽被人殺死了呀!”
嘭!
羊倒在了地上,鮮血從它身下緩緩的浸濕了地面。
哐啷!
長劍摔在地上,我搖搖晃晃是走下臺階。
天空中烏雲滾滾,整個世界仿佛墜入了地獄,在這兩年以來,人們生活于恐懼之中,直到今天,終于開始有人反抗那位暴君。
自從新的律法發布,貴族都頭銜開始變得可有可無,人們以強者為尊。但弊處卻也十分的大。
人們開始越來越的,像野獸般的活着。
黑魔法師殺死普通魔法師,普通魔法師又可以傷害可以學習魔法的普通人,而後者又可以欺壓不會絲毫魔法的人。
報紙已經開始流行在整個社會,街頭巷尾人們卻不敢對此多議論半分,只敢關上門來偷偷的,像是老鼠般的議論。
“那簡直是個瘋子——”
有人縮在角落裏,戰戰兢兢的說,“我們當初為什麽會相信她!她是個騙子!平民又怎麽樣貴族又怎麽樣?她所謂的平等無非是把我們如同豬羊般的對待。”
“快別說了!那些魔法師協會的家夥有多瘋狂你難道不知道嗎?”
……
天亮了。
鮮血順着臺階往下,我走了下去,看到了在屍體中呆呆站着的彼得。
他原先純白的襯衫已經被染紅了。
我站在高處,背着光,與他遙遙的對視了一會,然後便踩着屍體緩緩的走出了宴會大廳。
太陽高照,我提着劍,穿着華麗的巴洛克複古風格的黑色長禮服,滿身是血的走在王宮中。
原先漆黑及腰的長發已經有些淩亂,齊劉海下那雙黑紅色異瞳越發的顯的詭異,紅色的右眼下方已經出現了暗紅色裂縫般的魔紋,右手臂上全是血,臉上也沾了不少。
路上的女仆們顫抖着身體,恐懼的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
這年輕的臉明明越發的精致起來,冷白的膚色,與頭發同色的烏黑眉毛,深邃上挑的丹鳳眼,鼻梁高挺精致,淺淡的薄唇,面部線條帶有攻擊性。
這是張好看的臉,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去再看一眼。
紫羅蘭的花瓣被染成了血紅,人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日頭斜照。
我拖着疲憊的身軀,卻帶着得意的心情找到了赫爾墨斯。
我将羊的事情告訴了他,他就這麽靜靜的看着我。
——但那不重要了。
我只是跟他寒暄寒暄。
我想他也是明白的,他肯定是要死的。
在這場兩年時間的較量之中,他已經輸了。
“讓我最後為你梳洗一次吧,像耶稣為猶大梳洗一樣。”
“好啊。”我丢下劍,笑了,“可惜你不是耶稣,我不是猶大。”
“但你——的确只有最後一頓晚餐了。”
青年溫柔的笑了笑,他輕輕的挽住了我的頭發,十分有耐心的将它們理順。
陽光落在他清俊完美的臉上,好看到不似真人。
“在我那七十六次的死亡之中,你有救過我一次嗎?”
他沒有說話,因此我也就知道了答案。
“答應我一件事,好嗎?”他忽然說。
我坐在鏡子前,透過鏡子看他那張俊美的臉。
“不要放棄自己的靈魂。”他擦掉我臉上的血污,動作輕柔。
“——人生而無罪。”
世界的鐘聲開始響起。
烏鴉從天空飛過,盤旋在王宮高高的塔頂上,聽着鐘發出的每一聲聲響。
“這是我的喪鐘嗎?”
我緩緩的走出教廷,沿着那走廊,看到了最後的一幅畫。
原先耶稣為猶大清洗罪惡的油畫變成了一幅巨大的羊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