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歲

新歲

再幾日就是過年。

新年新氣象，這賽季游戲版本的變化大家心裏都有數。鄒珩開了個大會，全面分析了TSS接下來的戰略戰術，基本思想說白了就是改成玩中核，點名俞忱擔任核心位置。

這種決定可以說是重視，說明他能夠匹配得上如此重要的位置，整個隊伍都相信他，願意給他更好的資源，以發揮最佳的效用，帶領隊伍走向勝利。

但在另一種層面上來說，這也是一份重擔，是扛在肩頭沉甸甸的責任，不是随便一個人就能夠承擔得起的。

俞忱樂意這種背負。

因為他相信自己能夠做到，他還年輕，還有很多力量，還能做到更多更多。有那麽多璀璨還沒有創造，他都想讓哥哥看見，也都想帶給TSS。

新年那幾天難得放了假，街上處處張燈結彩，貼着紅色和金色相間的節日海報，喜氣洋洋。

雪後初霁，冬日的暖陽重生，透過窗簾，又在被子的表面留下層層光芒的痕跡。

俞忱像尋常一樣睡了個大懶覺，準備爬起來訓練，卻恍然驚覺今天是個假日，按照規定，是不需要訓練的。

他忽然從心底蔓延出一種孤寂感，空空涼涼的。每年的這個時候，身邊的人無論是誰，都能回家團聚。

除了他，他沒有地方可以去。

仿佛是知道俞忱無處可去一般，司舟也同樣地待在基地，他在午間時分給俞忱發送了消息：“一起去吃飯嗎？”

這就像是一個突如其來的驚喜，俞忱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他今天不是一個人了，哥哥在邀請他出去吃飯呢。

“好。”俞忱欣然回複。

他其實想問哥哥為什麽不回家，但他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問為好……因為哥哥不回家是很好的，可以留在自己身邊，陪着他過年，這樣他就不孤單了。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在一起過年呢。

街上人不多，司舟脫掉了隊服，換了一套白色的薄羽絨外套，顏色很襯他。

走路的時候，他就隔着衣袖，輕輕拉着俞忱的手腕，帶着他走。

道兩旁是大大小小的路邊攤，熱騰騰的霧氣升起來，各種各樣的食物香氣頓時充滿了鼻腔。

“想吃什麽？”司舟問。

“都行。”俞忱說話時眼神落在路過的小女孩身上，司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小女孩拿着一個藍色的棉花糖，聞起來味道香香甜甜的。

于是司舟問店家買了一串，遞給俞忱：“給你。”

俞忱下意識想說自己不喜歡吃甜的，長這麽大，他都沒怎麽吃過棉花糖，但又十分甜蜜地想起來這是哥哥給的，就接過去，二話不說咬了一口。

棉花糖黏黏的，化在嘴裏很甜，但實在不太好下口——就這麽一咬，俞忱的嘴邊、臉蛋上就都沾着點糖絲。

司舟看了他一會兒，忍不住彎了彎唇角，他想伸手替小朋友擦掉，但甫一動念，那想法不受控制地繞了幾個彎，化作了別的模樣。

俞忱就感覺那人隔着他袖子拉着的手，忽地自手腕滑了下去，肌膚觸着肌膚，司舟手指嵌入他的指縫，是一個十指相扣的姿勢。

手中的棉花糖被人抽走，随之而來的是一個溫柔的吻——如同親吻，又不似親吻，落在他沾了糖的唇角和臉頰。

有柔軟又滾燙的舌一掠而過。

剛開始僅僅是稍觸即逝，猶如蜻蜓點水，猶如柳梢拂面，但彼此的眼神相觸，就好似零星的火點迅速蹿起，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大街上還有人來人往，他們就在這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接吻，棉花糖的甜味融化在一起，明明是寒冬臘月的天，卻好像心也要被融化。

結束時俞忱一雙腿都感覺軟軟的，像是墜入了一灘水裏，但那水不是冰冷的，而是暖暖的，會讓人失去警惕，不自覺地放松戒備。

他臉上皮膚白皙，現出了一片薄薄的緋紅，睫毛上也沾了水珠，看得司舟心裏癢癢的，很想、很想……

有很多想法和畫面都在不斷地冒出來，這讓他有點無措——他很少有如此不受控制的時候。

況且，他的小朋友還沒滿十八歲呢。

理智在瘋狂拉扯。

司舟移開視線，看了會遠處的樹枝，才終于清醒了些。

“哥哥，你在想什麽？”

俞忱臉頰紅紅，問的話卻一點也不害臊，“是不是……”他語氣裏有幾分不确定，又像撒嬌，“在想我啊。”

“嗯。”司舟神情淡淡，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卻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看，眼神中藏着隐晦的心思，“想了很多。”

俞忱：“……”

兩個人彼此對望。

那一刻，這座城市上空剛好飛過一只鳥，陽光從雲層的縫隙漏下來，風也不再寒冷刺骨。看見那人輕顫的睫毛，俞忱恍了神，知道對方和自己一樣緊張，然後他聽見那人聲音沉沉，對自己說：

“新年快樂，小朋友。”

那一天俞忱才知道，原來不止自己，哥哥那看起來冰冷冷的模樣，舌尖卻是滾燙的，牽着他的手也是熱的。

兩個人貼近的時候，心跳并沒有什麽區別，同樣渴望更加親密的接觸，同樣急躁不堪，同樣方寸大亂。

他非是落雪。

是神明遺落的光。

……

長達兩個月的休賽期過後，等待他們的，又是新一輪的比賽。

在休賽期裏，TSS的隊員們也沒停止過訓練。除了過年那會兒暫停了幾天，也算給大家辛苦繁忙的一年作了調整。

俞忱的微博裏開始有不少粉絲催他直播了，所以，今天尤八乙安排他作為一隊首發隊員的身份，在抹茶TV正式開播。

TSS這賽季的首發名單公布不久，如此也算亮相，讓觀衆們對他熟悉起來——當然，尤八乙認為最重要的，還是得好好利用這小孩的顏值，促進俱樂部的人氣和營收。

他有把握，只要這一步做得好，TSS電子競技俱樂部從此以後就不需要拉贊助了，肯定會有大把的機會從天而降！

這天晚上訓練完後的自由練習時間，俞忱就打開了抹茶TV，登錄了一個官方交給他的職業選手專用賬號，開始直播。

第一局就排到了老朋友——

【MZZ-流雲：喲，這不是我的偶像，小忱忱嗎。】

【MZZ-流雲：小忱忱，你在直播嗎？我要去給你刷禮物^_^】

【MZZ-流雲：诶，你可別告訴死神啊，不然我榜一的地位可又沒了】

俞忱：“……”

他不提還好，一說到禮物，俞忱就突然想起來之前流雲給他刷的禮物，太多了……要還的。

首發确定下來之後，俱樂部已經支付了他一部分直播合同的費用，每個月需要播滿100小時，尤八乙給他額外增加了昂貴的簽約費，要求是直播露臉，也就是每次俞忱直播打游戲的時候，都要打開攝像頭。

為了多賺一些錢，俞忱選擇接受了這個提議。

不就是開攝像頭嗎？

事實證明，這的确沒什麽，因為俞忱全程面無表情，垂着他長長的眼睫毛認真打游戲，連話都沒多講幾句。

不過尤八乙的确很有眼光，也很有先見之明——俞忱就算在戰隊裏當個花瓶擺着，也像個招財貓，讨人喜歡，很有經濟效益。

盡管鏡頭只對着他的側臉，屏幕前的粉絲們還是激動的要命，彈幕刷得飛快，接連跳出的禮物提示幾乎蓋住了整個直播間，一群人嗷嗷叫，看起來……就差跪着舔屏了。

【啊啊啊啊啊弟弟也太帥了！求你把攝像頭關了吧我受不了啊啊啊啊】

【到底是誰教弟弟出賣色相勾引人的？是誰！？】

【來人！給我把樓上那個拖出去！！攝像頭關了我舔什麽？啊？？】

【呃，作為一個男粉，我想說，要不還是把攝像頭關了吧。你這樣我不好看操作的啊……】

【流雲是不是暗戀忱寶啊！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寶寶們且聽我一言，兩個受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俞忱此刻正在認真打游戲，并沒有關注彈幕在說什麽，打着打着，他忽然聽見耳機裏傳來流雲的聲音：“隊長——”

“我想吃方便面。”

【TSS-chen：？】

打字界面沒有出現新消息，但耳機裏有人在說話：“哦哦，我忘記關語音了……算了算了，沒事，嗯，方便交流。”

俞忱：“……”故意的吧。

這把流雲自覺給俞忱讓了中單位，自己選了個小輔助，又打了一會兒，這其間他一直跟着俞忱，該回血的回血，該增益的增益，可以說是照顧得無微不至。

俞忱有點不習慣，他懶得打字，就開了下麥，說：“你跟ad吧，他都快死十次了……”

“他死十次關我什麽事兒啊？您才是最重要的。”

“……”

就在俞忱想要吐槽的時候，突然聽見那頭傳來一聲碗筷被放在桌子上的聲音，有略顯低沉的男聲說：“吃吧，加了火腿和雞蛋。”

俞忱：“？？？”

媽的。

他有夜宵吃！

可能是受了刺激，俞忱突然間覺得自己很餓，肚子緊跟着不争氣地叫了一聲，彈幕頓時一陣爆笑。

【瞧把孩子餓的，訓練到這麽晚，俱樂部不管飯的嗎】

【嗚嗚嗚，忱寶，阿姨給你刷的禮物不夠點外賣嗎？想吃什麽告訴阿姨，阿姨給你點TAT】

俞忱擡頭看了眼屏幕下方的時間顯示。

晚飯是六點多吃的，而這個時候已經十二點過了，肚子餓了也不奇怪。不過……流雲也太可惡了。

不僅有夜宵吃，還……還有人貼心給他端來桌子上！

這還不是最可惡的。最可惡的是，流雲這貨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非要想方設法給自己聽到。

炫耀什麽啊？

一局游戲結束，俞忱看見有新的好友申請提示，但他沒點開看，而是直接打開了手機微信聊天框，給某人發送消息：

【別人家的中單都有隊長給煮面吃，我……】

【[委屈/][眼巴巴/]】

沒想到，那邊幾乎是秒回的：

【你想吃什麽？】

俞忱半摘耳機轉過頭，偷偷地看不遠處的司舟，發現他竟然在笑。

是很淡很淡的那種笑，卻又莫名的很溫柔。

而對方的操作不停，視線也停留在游戲界面，只是手機放在面前的桌上，屏幕還亮着。

原來是一心二用，抽空回複了自己的消息……是說怎麽能那麽快呢。

俞忱打字：【方便面】

這種在同一個房間內卻不說話，而是偷摸摸地，通過文字的方式進行交流，又能夠看到對方的表情變化的感覺，令他覺得有些新奇，好玩。

俞忱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嗯……還要加火腿和雞蛋。】

打完字，他托着腮轉頭看司舟的反應，只見那人一邊放了個炫酷的技能，一邊單手拿起手機，然後好看的薄唇勾起，輕笑一聲，回複——

【好。】

沒過一會兒，俞忱就看見司舟起身，離開了訓練室。他這才點開游戲內的好友申請界面，一個新的提示彈了出來。

[MZZ-流雲申請加你為好友]

俞忱點擊同意。

那邊很快發來了消息——

【MZZ-流雲：終于加上你了，小忱忱】

【TSS-chen：？】

【TSS-chen：別這麽叫我，惡心】

【MZZ-流雲：……】

【MZZ-流雲：555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小忱忱QAQ】

【MZZ-流雲：別生氣，其實，你也可以叫我小雲雲^_^】

俞忱的游戲界面實時轉到了直播間，此時彈幕已經炸成了煙花——

【卧了個大槽！！什麽情況？？？】

【笑死！流雲這逗比知道忱寶在直播嗎？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你們不覺得挺香的嗎！？這對cp我先磕為敬！！！】

【姐妹咱勸你你別什麽都磕啊……】

【啧啧，就雲寶這語氣，說他不是gay我都不信】

【就是直男才敢這麽說話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忱怎麽同意了？忱怎麽同意了？我要去告訴死神5555555】

俞忱“唰”的一下把直播關了。

MZZ電子競技俱樂部，流雲面前的直播頻道頓時變成了黑屏，然後他就看見游戲內消息閃爍了幾下。

【TSS-chen：微信號給我。】

握草。

現在的小朋友都這麽直接？

流雲想認識俞忱很久了，主要是他一手飛霜的确玩得很絕，細節操作無不帥得天怒人怨，流雲自從那場比賽開始，對他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認為在法刺這一領域，倘若俞忱稱第二，那麽整個PPL職業賽場，恐怕沒人敢稱第一。

包括國外的那些老牌選手，其實在他這個年紀，連他的一根汗毛都及不上。無疑……俞忱還需要磨煉。

但是将來怎麽樣，就不好說了。

哪曉得，對面剛剛加上，流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彈出來一個提示：[對方發起了一筆轉賬 請收款]

他點開，金額是330000元，剛好是自己那天在直播間給刷的禮物面值。

對方還高冷地甩下一句——

【還你的，謝謝。】

“……”流雲瞬間無語凝噎。

不知為什麽，他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失落包裹了自己。本以為大家是惺惺相惜，對方一定也想跟自己交個朋友，結果竟然是這樣！

而且，俞忱明明可以到自己直播間，大家禮尚往來不好嗎？可他偏偏選擇了轉賬這種傷人的方式！這明顯就是保持客氣，拉開距離，不想要進一步深交的嘛……

【這麽客氣嘛，小幾十萬，你，嘿嘿，你下次刷給我就行了】

【或者……】

流雲靈機一動，快速敲擊鍵盤，打出一行字：【要不你哪天教我玩玩飛霜？這點錢，就當是學費了】

說到這，流雲打開微博，搜索“TSS-chen”，想要關注他一下。卻不小心發現了對方的最新一條微博——

【TSS-chen：隊長做的夜宵。@TSS-Death[圖片/]】

圖片是一碗熱騰騰的方便面，看起來很好吃，可以說是豪華版的。

有雞蛋、火腿腸，還有青菜，甚至表面上還撒了小蔥和芝麻，比自己的那份還要精致，可以看得出下廚的人十分用心。

流雲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怎麽回事？肚子裏的面條突然就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