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酸菜魚
酸菜魚
“現在場上TBG只剩下了JIAN，而WUG還有三名選手，目前的局勢對JIAN很不利，WUG他們人數有優勢，并且占據了大龍坑的位置……”
“WUG這邊在打大龍，現在場上的局勢已經很不好了，TBG這邊最快的隊員複活時間都有十三秒……”
“TBG這邊打野選手Cherry複活了！大龍只有兩千血了，JIAN現在手握三件套，傷害是足夠的，能創造奇跡嗎……”
“大龍只剩下一千血了……搶到了！Cherry搶到了大龍！”
“狂風……淨化……一打三！他做到了！”
“讓我們恭喜TBG！在這場BO5決勝局完成了不可思議的歷史性翻盤！這場比賽注定會被載入LOL賽事的史冊！”
“讓我們恭喜JIAN神！！！歷史性的1V3勝利，取得本次世界邀請賽的冠軍！！今晚将只屬于TBG！！”
……
“哥，哥，醒醒，C市到了。”
小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盛钰腦子有點痛，輕輕皺着眉，還有點分不清睡夢與現實。
《奇妙的日子》的錄制地點就選在盛钰家鄉C市，該說不說還挺巧的。最近公司好像內部出了什麽事，周妍沒跟來，盛钰的一切事宜全權交給小江負責，小江遭到了被扒第二層皮的威脅，每天日子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盛钰坐着緩了緩神，跟着小江出去。
兩人一下飛機，就被出口候着工作人員接到車裏。今天他們的主要行程就是趕往錄制地點，錄制地點在C市郊區，聽說是在偏遠地區的大山深處，開車要花五個小時。山路崎岖，一路搖搖晃晃，盛钰今天有些感冒，腦子昏昏沉沉的，上車後更不舒服，感覺腦子裏天旋地轉群星閃爍。
小江察覺到他的異樣，給他倒了半杯水，急得滿頭大汗。
他擺擺手示意小江自己沒事，可是臉色卻白得難看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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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車終于在一處村落門口停下的時候，盛钰終于支撐不住了。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像被崎岖的山路搖晃着脫離了身體，又被強行拉了回來，搭在空空的骨架裏，渾身都如散架般疼痛難耐。這種難受在他終于腳踩在土地上的時候到達了頂峰，剛落地，胃裏就突然一陣翻湧，迅速逼上喉嚨，盛钰臉色一變，再也顧不得形象，跑到前面的一棵榕樹下，扶着樹幹吐了起來。
吐過之後感覺意識清醒了許多，卻還是有些昏沉，他扶着樹幹慢慢喘息。
他的額頭上已經布滿細密的汗，被山上的涼風吹得恍惚，只覺得又冷又熱，胃裏稍微好點，腦子卻還是很難受。他低着頭，側面只看得清楚高挺的鼻梁和緊閉的眼，額發被汗浸濕，白T裹着清瘦的身軀扶着樹微微喘息，看着可憐卻有一種淩虐的美意。
盛钰剛睜眼，就看見一張紙巾遞到眼前，他以為是小江，想也沒想就接過趕緊把自己的狼狽掩蓋掉，輕輕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音量不大，如清泉擊石，溫和而低沉，狠狠喚醒了曾經的記憶。
盛钰霎時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心跳如槌撞擊重鼓，聽着節奏快速卻毫無章法，像蠻橫想要破籠而出的烈鳥，想往他向往的地方飛去。他覺得自己攔不下，所以沒敢回頭。
他腦子在聽到那個熟悉聲音的一瞬間便只剩下了空白，無法思考任何東西，只得僵在原地，僞裝成生病的樣子，不敢有任何動作。
就算意識裏早就知道容柬來參加節目這件事情，可當那個人真正站在眼前的時候，卻還是不敢輕易相信。
小江看着呆住不動的盛钰，整個人着急擔心得不行，身上的肉肉眼可見地在顫抖，也不敢大聲呼喊驚擾他，只能拍着他的肩，試圖讓他回神。
在小江不知道拍了第幾下的時候，盛钰終于清醒過來。不知什麽時候，他的周圍已經圍滿了工作人員，負責人正焦急的詢問他情況，他環顧四周，沒有容柬的身影。
之後在随行醫生反複确認和盛钰的再三保證下，節目組終于開始了錄制，因為盛钰臨時出了意外，他過去的時候其他嘉賓已經排列站好，容柬在最右邊，他站在最左邊，和最右邊的容柬隔着四個人的距離。
開始錄制節目時，盛钰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因為今天一天都在趕路的原因，現在已經接近晚上七點了，天色漸漸有些昏暗，晚霞悄悄暈染大地。
節目組安排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大家一起共同做一桌晚飯。
聽起來還挺簡單，但是大家都知道綜藝節目的套路深，所以聽到任務後也沒歡呼，有的嘉賓擺出一副“我才不會上當”的樣子，等待着節目組的鬧事。
果然，節目組緊接着宣布：“但是在做飯之前，大家都知道，咱們生活最重要的是衣食住行，那麽怎麽住呢？要先抽簽分組，兩人一組，一共六人分為三組，每組嘉賓了做的飯都會經過工作人員的審核，然後由工作人員投票選出飯菜最好的一組嘉賓，這組嘉賓有優先選擇房子的權利，所以大家一定要加油喲~”
節目組準備的房子事先已經給嘉賓們發過照片，一棟小花園洋房，一棟普通帶院子的平房，和一座四處漏風的泥瓦房，最後一所房子和前面兩所形成鮮明對比，一看就是故意而為。
剛宣布完，路知水就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帶着滿臉恐懼，急忙道：“那可不能和莊心妍一組，我以前有幸吃過一次她做的飯，那一刻，不騙你們，我感覺我見到了核爆炸彈，太恐怖了！”
莊心妍是最近大熱的新四小花旦之一，人長得漂亮，性格也挺大方開朗。她和路知水之前一起參加過一個節目，認識已久，經常在公開場合互揭一些無傷大雅的短，cp粉衆多。大家對此似乎習以為常，加上路知水那略顯誇張又繪聲繪色的描述，其他嘉賓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有的也笑了起來。
唯有莊心妍，一張精致的臉上瞬間充滿了憤怒，二話不說跨過中間隔着的汪澤就跑到路知水旁邊對着他胳膊就是一個擰彎。
路知水發出殺豬一般的叫聲，又不敢還手，眼看着莊心妍加大力道，其他嘉賓也沒有出手幫他，只能求助導演：“導演！她攻擊嘉賓！有懲罰沒！”
突然被cue的導演一愣，笑着說：“懲罰沒有，可以有獎勵。”
嘉賓們和工作人員都哄堂大笑。
托路知水的福，玩笑之後，嘉賓之間因為不熟導致有些尴尬的氣氛被緩解了些，漸漸放得比之前開，氣氛也變得越來越好。可惜好景不長，一切都終結在了分完組後。
路知水絕望的看着手裏的2，面上快哭了出來，心都涼透了。
盛钰默默看着手裏的數字1，再擡眼，看着容柬舉在胸前的小紙條，眸色暗了暗。
……
不知道是運氣還是因為節目組故意要給路知水和莊心妍的CP造勢，盛钰抽到跟容柬一組。他斂着眼默默地朝容柬的方向走過去，低着頭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倒是容柬看到隊友是他臉上露出了一點驚訝。
盛钰走到他身旁，也不像其他嘉賓那樣主動與隊友問好，只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的站在原地不再動彈,像個木頭人一樣，看起來壓根沒想理他。
容柬看了他一眼，盛钰本人和他聽到過的謙和有禮的描述好像有點不一樣。
不過人家不想理他，他也沒必要熱臉貼人冷屁股，于是他也就沒說話，繼續站着等節目組安排。
其他兩組嘉賓氣氛倒是很好，路知水和莊心妍本來就認識，分到一組雖然表面誇張似乎水火不容，但是實際上氛圍熟稔熱絡，言語動作中親密，氛圍是最好的。而汪澤和寇君那一組，一個是世界職業圍棋大賽冠軍，一個是奧運冠軍，兩人都是不同領域的領袖人物，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在，交談很随和，相處也很和諧投機。
放眼望去，只有他們這組看起來不太正常。
盛钰面無表情站着不動，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望哪裏。而容柬站在他旁邊，神情慵懶，也看不出什麽情緒。一般情況下，第一次成為搭檔，哪怕是陌生人都得相互交流幾句，哪有像他倆這樣，非但不說話，表情就像是之前有仇似的。
總導演陶安心裏一驚，這和他們預想的節目效果好像有點不一樣。
他們之所以把容柬和盛钰安排在一起是因為盛钰和容柬都有着容素這一層關系，把他倆放在一起可以盡最大可能提高話題度。但是現在看起來盛钰和容柬好像不和？可是之前沒人說過啊？
眼看空氣中都彌漫着尴尬的氣氛，盛钰突然轉向容柬的方向，有些僵硬地伸出右手，開口：“你好，我是盛钰。”
盛钰還是剛才那副表情，容柬看着他伸過來的手有些詫異。變得還挺快。
“容柬。”
之後又是兩兩無言，不知道是不是容柬的錯覺，盛钰脖子好像比之前紅了一點。
雖然是夏天，但是因為在山間，又是在晚上，夜風清涼，按理來說溫度應該不高。
容柬無聲地看了盛钰兩眼，對方還是剛才那副樣子，就站在那兒安靜的等着安排，似乎只是一個習慣安靜的人。
可是盛钰不是這樣的，盛钰這兩年挺紅，家裏喜歡他的人多，容柬或多或少看過關于他的一些采訪或是其他資料，真人的盛钰和之前的資料顯示出來的宛若兩人，難道之前熒幕上都是演的？
容柬确實聽說過明星有人設這種東西，但是現在節目已經開拍，這人設不會被人耍大牌嗎？
按照安排，接下來三組嘉賓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村民家讨要食材并在一個小時內完成菜品制作，節目組并沒提前給村民打好招呼，去哪家、能要到什麽全憑本事，三隊人各自前往不同的方向。
節目組找的村子并不是小山村，粗略估算有一百多戶人家，當地基礎設施建設不錯，大道上有路燈照明。
夜晚的村子喧嚣且寂靜，錯落的農田間蟲鳴聲不斷，蛙聲不絕，稻花香飄散在夜晚清新的空氣裏，村裏除了幾家電視機播放的聲音就沒有其他響動。農家人大多習慣早早休息以養精蓄銳為第二天更好地勞作，石板路上燈光被密麻的蟲子圍繞着，盛钰就低着頭，兩手插在褲兜，慢慢在前面走着。
容柬跟在身後，兩人都沒有說話。
盛钰在一戶燈火通明的人家面前停下，終于擡起了頭。饒是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美人的容柬也不得不承認，盛钰真的很好看，輪廓線條好看，鼻子好看，嘴也好看，最絕的是那雙眼睛，當那雙滿含春水的桃花眼全心全意盯着你的時候，哪怕是在熒幕上，大家也甘願為他淪陷。
此時盛钰就用那雙眼盯着他，面容還是淡的，眼睛專注看着他，似乎在向他征詢意見。
容柬表示沒有異議，盛钰輕輕點頭，轉身敲響了大門。
院子裏的電視聲隐隐約約，兩分鐘後裏面傳來一聲開門的動靜，沒過一會兒，院門打開，是個滿鬓斑白的阿婆。
村裏要錄制節目的消息村長早已挨家挨戶通知過，阿婆看着門口兩個帥氣的小夥子，笑開了花。盛钰給阿婆說明了來意後，阿婆看了看跟在他們身後的攝像，放他倆進了屋，并引到了廚房。廚房是在院子旁一獨棟小屋，沒與住房連在一起，阿婆笑着跟他們說廚房和冰箱裏的食材可以随便用，說完就轉身離開，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和攝影。
盛钰明白他們今天耗費的食材節目組在之後會結算給村民，也沒打算客氣。
環顧一周，廚房門背後的一口大缸吸引了他的目光，缸裏有幾尾活着的草魚，正活蹦亂跳，尾巴狠狠甩過缸體，發出拍打的聲音，濺起一陣水花。
盛钰朝那口大缸直直走過去，結果走到一半，被人拉住手臂。
夏天外套薄，盛钰能感覺到手臂上不屬于自己的熱量傳進了自己的皮膚，慢慢撞擊着他。容柬比他高出半個頭，此時他被罩在陰影下。燈光下的兩個影子拉得很長，重合着大半。
盛钰是個演員，表演的基因刻在骨子裏，不允許他随意暴露着自己的情緒。所以此刻他擡頭，眼眸閃爍着疑惑的光，似乎不解的輕輕問着那個比他高半個頭的人，“怎麽了？”
燈光下的盛钰好像和白天見到的不太一樣，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溫順，眸中像藏有星星，亮晶晶的，注視着自己，這種情境下他也不自覺放輕聲音，“我不會做飯。”
容少爺從生下來到現在，連廚房都沒進去過幾次。
本來以為盛钰多少會有些不滿，畢竟起碼要做三個菜品，光靠一個人完成難度實在是太大。結果盛钰卻是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輕輕掙開容柬的手，繼續朝水缸走去，邊走邊說：“沒關系，我會做，你幫我把配菜切一下就好。”
看盛钰胸有成竹的樣子，問題應該不大，容柬自覺站在旁邊等安排。
盛钰走到缸前，幹淨利落的挽起外套袖子，伸手進缸裏，轉眼間手裏就多了一條小臂長的魚，魚被勾住鰓，正使勁擺尾試圖掙脫開鉗制，濺了盛钰一身水，站在旁邊的容柬也不能幸免，白襯衫上水跡點點。
容柬笨魚上前幫忙，卻見盛钰把魚甩在竈臺的菜板上，左手按住魚身，右手拿起菜刀，橫着迅速拍下去，手起刀落，案板上的魚便沒有了動靜。
攝像組和容柬都被他這架勢吓住，不由得被那聲刀拍魚頭的聲響吓得抖了一下。
容柬驚訝，盛钰的動作太熟練了點，不太符合他外在貴公子的形象。
還沒驚訝完，就見盛钰把魚拿離菜板，橫着刀就開始給魚開膛破肚，血水慢慢流出來，他熟練地打開魚的胸腔取出內髒，再把魚放在臺上反複去鱗，正忙活着，看到旁邊一個身影立在原地，轉頭就看到容柬津津有味的目光。
盛钰木着臉停下動作。
“你去幫我看看那個壇子裏有沒有酸菜吧。”盛钰朝左邊角落指了指，那裏有個壇子，看見自己手指上沾着幾片魚鱗，又默默收回了手，轉頭繼續處理魚身。
等盛钰把魚沖洗切片好，容柬終于拿回了食材，只見不鏽鋼小盆裝的滿滿當當，酸蘿蔔、泡姜、泡辣椒、紅蘿蔔……
什麽都有，就是沒有酸菜。
盛钰看着容柬，語氣像要淡進黑暗裏，“這裏面沒有酸菜。”
其實他早該想到，一直靠點外賣生存的大少爺怎麽可能認識泡菜壇裏長相完整的酸菜，心裏默默吐槽了一下，沒看容柬什麽表情，洗幹淨手将盆拿回壇子那邊，除了留了一塊泡姜，其他的都放回了壇子，利落地挽起袖子，開始摸索起來。
摸了半晌，在壇子底才摸到酸菜葉，大概估摸了一下，覺得差不多了便把壇子蓋子蓋上，回到了竈臺。
容柬一直跟在他身後，似乎想幫忙又無從下手。盛钰想了想，把酸菜丢給容柬，“把這個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又不确定的加了句：“可以嗎？”
容柬終于找到能幫忙的地方，果斷“嗯”了一聲，頗為不熟練的拿起菜刀切起了菜。
盛钰站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覺得沒有太大問題，除了酸菜塊大小不均勻一點，也不礙事，就打開了竈火。
容柬把酸菜切好的時候，盛钰剛好把油炒熱，将酸菜和配料倒入炒制，加入水，熬成細湯，待水燒沸調小後将提前用鹽腌制好的魚片慢慢放入，動作熟練一氣呵成，慢慢魚的鮮味和着酸菜味從鍋裏溢出來飄了滿堂。
盛钰安靜站在竈臺邊注意着火候，廚房是老式的農家竈房，雖然換了天然氣，但是通風做得不好，煙霧一直在室內缭繞不肯散開，容柬看着在朦胧煙霧中清瘦直挺的身影，問：“盛老師喜歡吃酸菜魚？”
盛钰聽到“盛老師”的時候一愣，眸中星子跳動，安靜一會兒，他突然擡頭看了一眼容柬，遲疑的地開口：“我老家就在c市。”
c市是本市，酸菜魚很出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