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梁燃還是開得上次接許戀從學校裏出來的那輛寶馬SUV，純黑色，看上去有一點年頭了，不怎麽新，看着很低調。
他人高，手長腳長，也只有大車型能夠hold得住。
坐上車，許戀問：“你已經考到駕照了？”
梁燃發動汽車，看着前方的路，目不斜視地點頭：“嗯，一滿十八周歲就去考了。”
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無法抗拒的小老婆。
梁燃十四歲就在寒暑假的時候偷偷開車出門，頭兩次還好，順利出門順利回家，第三次就被從軍隊回來的哥哥抓個正着——他剛停好車就在車庫裏遇到了回家的哥哥，做家長的哪能不知道小孩子的套路，伸手一摸車子的引擎蓋就立刻揭了梁燃的底。
許戀點點頭：“等家裏買了車我也想去考個駕照。”
許戀家裏有一輛面包車，幾年前買的了，專門用來進貨和送貨，媽媽不會開車也不敢開車，所以一直都是店裏的小妹開，那輛車用得很頻繁，所以許戀也沒什麽機會開。
她打量了一下梁燃的這輛SUV，空間夠大，後座和後備箱的容量也很大，既能裝貨看上去也更加得體面，家裏那輛面包車也開了那麽多年了，是時候考慮買一輛新的車了，至少可以讓媽媽出去談個生意也不用那麽寒碜。
“先去學駕照。”梁燃道。
“為什麽？”許戀眨眨眼。
“和住買房必賣停車位一個道理。”
“買住房必買停車位？沒有車也買麽？”
“嗯，因為等到你需要了再買就很難買到了。駕照也是，提前考比較好，沒車我的可以借你練練，而且駕考規矩一年比一年多，一次性通過率也在降低。”
聽梁燃一臉正經地認真給自己分析問題，許戀沖他笑道：“行，聽你的，這個寒假我就去考。”
梁燃：“嗯。”
“帶我去哪吃飯？”換了個話題，許戀側過頭看着梁燃，梁燃的側面線條很硬朗，像是雕刻出來的一樣。
“西餐中餐都可以，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今天可是你請我吃飯啊。”許戀說，“帶我去吃你喜歡吃的吧。”
梁燃抿唇，嘴角卻微微勾起。沒往市中心走，他拐彎帶許戀去了一家藏在某個小區裏的飯館。
這個小飯館和許戀帶梁燃去的阿英羊肉館有異曲同工之妙，都藏在很難找的地方，都是小小的空間卻坐滿了人。
他們好不容易才等到一桌空的。
許戀坐了下來，看了看周圍人點的菜，一溜過去全都是很常見的飯菜，沒有什麽特殊的。店裏忙活的人少，就四個，但生意非常紅火，所以老板直接給了他們一張空白單子和筆，讓他們把想吃的都自己寫下來，待會喊一聲他們就會過來拿。
梁燃拿起筆：“你吃辣嗎？”
許戀還在想要不要問一下老板菜單在哪，聞言立刻點頭：“吃的，嗯……沒菜單嗎？”
“都在牆上。”
這麽一說許戀才注意到有兩面牆上貼滿了菜名和對應的圖片：“哦~原來如此。”
“嗯，圖跟做出來的實物差不多。”梁燃拿起筆，飛快地在紙上寫下：酸辣魚頭湯，幹燒金針菇肥牛，酸辣土豆絲，缽缽雞，寫了這幾個菜名後他把手裏的紙筆遞給許戀，“我點了幾個，剩下的你看着點吧。”
許戀拿起單子看了下，梁燃的字出乎意料的好看，棱角分明遒勁有力：“你以前學過書法？”她總覺得這個字很像書裏的，就是比較連草而已。
“嗯，小時候學過一點。”他很小的時候爺爺還在，但是已經站不起來了，一直都是坐得輪椅，寒暑假的每天上午就會帶着小小的他一起寫書法。
許戀看着梁燃。
“怎麽了？”
許戀笑道：“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很……藝術的技能。”
“還好吧，現在不怎麽練了。”
許戀又點了三個菜，蝦米豆腐，西藍花炒牛柳，還有一個涼拌番茄。
“這裏可以打包嗎？”菜有點多了，不止兩個人的份。
梁燃：“可以。”
許戀點點頭。
菜還沒上來，許戀問：“電影票買了嗎？”
“還沒，待會直接去影院買吧。”
許戀拿出手機，打開她常用的購票網站：“網上購票可以挑選時間和位置，去晚了就沒什麽好位置了。”說着，她操作了幾下，“去環球港看可以嗎？”
“可以。”
“你喜歡後排還是中排？”
“後排吧。”
“那我就選10排的5和6了。”
“好。”
“我選的是七點半到晚上九點半的，這個時間差不多吧？”
“嗯。”
“OK。”
很快菜就上來了。
C市這個地方的人口味都偏甜，一般人都不怎麽吃辣，很多辣口的菜也是其他吃辣地方的人難以理解的——甜辣。
許戀之前去過一趟成都，吃了一回那邊的火鍋，就算是做了攻略點鍋底的時候特地說了要微微微微辣，最後還是被辣的眼淚直流。
許戀記憶裏的成都就是——空氣裏都是火鍋的味道，辣辣的很刺激。
今天點的這些菜也是偏鮮甜的，食材新鮮分量足，另一個就是油少，好吃又不膩，很合許戀的胃口。
“你是自己找到這裏的嗎？”
衆所周知，好吃的有特色的美食都藏在犄角旮沓裏，一般人找不到，都得網上找攻略才能找的到。
“不是，是以前我哥帶我來過一次。”
“你有哥哥？”
“嗯。”
“那挺好的，有兄弟姐妹的感覺應該不錯。”許戀笑笑，之前她本來也能有個妹妹或者弟弟，但是很可惜，四個月的時候查出來沒胎心，所以就只能流掉了。
“還不錯吧。”
大概是家教原因，許戀看出來梁燃在飯桌上沒有說話的習慣，于是也不再說話，低頭吃了起來。
她很快就吃飽了，但還是把筷子拿在手裏。
梁燃吃飯的動作安靜而迅速。
他垂着眼，安靜地挑魚刺。梁燃是單眼皮，睫毛很長，鼻梁很高，整體臉型剛毅而有棱角感，滿滿的男人味。
“吃飽了？”
許戀點點頭。
“你可以刷手機。”梁燃建議道。
許戀看看他，想了下後還是拿出了手機。
因為跟媽媽說過今天會出來約會，所以微信上沒什麽事情，随便掃了眼朋友圈關注一下今天店裏的出貨情況，許戀就刷起了微博。
微博上被三色幼兒園的視頻和播報充斥，許戀的手頓了頓，沒直接點進視頻，而是選擇看回複來降低沖擊。
這種感覺就像是面對《熔爐》和《素媛》一樣，她看到過宣傳和評論，也知道影片裏面大致講得什麽，所以才會想看，卻又一直都沒有勇氣看。
——我有一個長長的望遠鏡，可以一直看到你的家裏，你在家裏做什麽說什麽我都能聽得到。[微笑]
看到這句話，許戀的心裏直發毛。
她一直都一個人住，家裏又偏偏是低矮的二層小樓，高一點或者手腳靈活點的人很容易就能爬上二樓，所以她有時候在家裏都會把窗戶鎖上窗簾拉起來。
說出這句話來吓唬小孩子的人也是喪心病狂了，她一個十八歲的高三生想想都心裏發慌。
退出評論界面，她往下劃了劃，微博都已經被這件事刷屏了。
不敢看視頻，許戀選擇了看文字版。
越看越壓抑，看到一半她就直接劃到最後選擇了轉發和評論——
[希望所有的望遠鏡裏看到的都是藍天和彩虹。]
然後就退出了微博。
她實在看不下去。
許戀想起了上周自己被堵在廁所的事情。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善良和弱小的人總是最容易成為受害者。
人們總是說，只要自己變厲害了就不會被人欺負，可是變厲害哪有說得那麽容易？所以網絡才會塑造出很多的鍵盤英雄，還有二次元依賴患者。
靠着她和她母親的那家店，她要什麽時候才能變得足夠厲害呢？有的人天生就生在羅馬，而有的人卻生在十萬八千裏之外的山坳裏。
那些女生敢在學校裏堂而皇之地欺負她，卻沒有任何人敢去對鐘璟、梁燃這類人提高一下嗓門。
欺負人也是要分對象的。
所以她才需要更加地努力，才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在想什麽？”
許戀從思緒中抽離出來：“什麽？”
“我喊了你兩聲你都沒回應，在看什麽？”
許戀擺了擺手，低聲道：“沒什麽，就是刷到了幾條負能量的微博，看得不太開心。”
梁燃點點頭，沒再多問。
“我們走吧。”
“好。”
直到坐回車上，許戀才想起來：“錢付了嗎？”她好像沒看到有付錢的動作。
“付了。”
許戀還是有點懵懵的，梁燃雙手插在褲兜裏，側臉看許戀：“在你發呆的時候。”
許戀紅了臉：“知道了。”
梁燃的車技很不錯，一路上開得都很穩。
他不是那麽會找話題的人，許戀刷完微博後情緒也有一點點的低落，她怕自己的情緒被梁燃發現，所以沒有一直講話，只是偶爾會起個頭和梁燃互動一下，讓氣氛沒有那麽尴尬。
到電影院的時候許戀的情緒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
看了眼時間，離電影開場還有二十多分鐘，許戀到了地方後熟門熟路地取票，今天不是周末，電影又已經上映了兩三天了，所以影院裏人沒那麽多。
她讓梁燃去找位置坐着等，而她則是買起了爆米花還有飲料。
梁燃：“…………”
這些不是應該他來做的麽？
但最後他還是找了個椅子坐下來，然後默默看着許戀。
許戀一直在刷新他的認知。
之前他覺得許戀是個妖精，現在的話……他覺得許戀是個讓人很舒服，又同時很會過日子的人。她總是輕輕松松地就把人帶進她的節奏裏，她能輕而易舉地勾出他壓抑在內心的瘋狂與熱情，同時又能夠安安靜靜的讓他感受到一種細水長流仿佛在一起很久的默契感。
吃飯，看電影，再加上兩個認識沒多久的女生和女生，按照網上說的，應該會有害羞、小鹿亂撞等等的一系列舉動，但是偏偏這些都沒有。
有的只是……
“梁燃，過來拿飲料。”許戀在奶茶窗口那邊招手。
“好。”
“你把我的奶茶也拿着，然後我拿票和爆米花，等下3D眼鏡也我來拿。”
“好。”
好像配合過很多次之後的默契。
她發指令，他說好。
沒有意見，沒有分歧，就這麽簡簡單單順順利利地走進電影院，然後坐在位置上，準備看電影。
但是有一點，梁燃會忍不住想。
——和鐘璟在一起她也是這樣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