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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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顧小晚就來找曾老師，蔣兵在半道上截住了她。

“小晚姐，聽我哥說你也在市裏，在那裏做工嗎？”

“不是做工，就是賣點小東西，掙點生活費。”

蔣兵聽了很是好奇，“哦，也不知道你忙不忙。如果不忙的話，我給你講講數學題。”

顧小晚心裏直叫苦，怎麽人人都想給她講數學題啊。蔣進、周永華、曾老師，這一個個都要給她講數學題，擔心她的數學，就連蔣兵也操心她的數學。

蒼天啊，她真的不想再聽到有人想給她講數學題這事了。

蔣兵見顧小晚并沒有表露願意或開心的表情，連忙說：“我的數學真的不錯，你不會不信任我吧？我經常考滿分的，不信你随便找個同學問問。”

顧小晚心裏雖苦卻被這個弟弟逗樂了，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學習好，是咱們學校的佼佼者，數學格外突出。不過……我在市裏，你哥也會幫我輔導，我現在數學還可以。我現在要去找曾老師，他說要給我輔導一下午的數學呢。”

“哦，有曾老師給你講題，那我就顯得有些多餘了。”蔣兵撓頭笑了笑，“你在市裏還跟我哥有來往？你……你不恨他？”

顧小晚拍拍這個小弟弟的肩頭，說：“不恨。你哥有更好的發展和前途，我現在也過得還不錯，當普通朋友也挺好啊。”

顧小晚說完就走了，留下蔣兵在那兒匪夷所思。

他邊走邊嘀咕，“沒想到……小晚姐還真想得開。”

接下來這一下午，顧小晚都在認真地聽曾老師講數學題。曾老師果然是個從教多年有豐富經驗的好老師，他講題條理清晰，顧小晚聽得那叫一個一清二楚啊。

有幾道難題顧小晚确實有些迷糊，經曾老師的講解，她瞬間就懂了，當場答題給曾老師看。曾老師滿意地點頭，終于肯放顧小晚回去了，順便給了她一袋子的練習題。

回到蘇市，天已經黑了，張嬸在家裏等她吃飯呢。

張嬸見她提這麽一袋子練習題回來，不禁叫起苦來，“唉喲，這些題可真夠你做的。你既要做買賣又要學習，真不容易咧。我兒時一看到文字這腦袋疼得不行，所以讀到三年級就讀不下去了。對了，你這回考試考得咋樣？”

對不愛學習的人來說，學習确實是件痛苦的事，對于愛學習或會學習的人來說，其實也挺輕松的。

顧小晚洗了手，過來坐下吃飯，說：“沒事，我能忙得過來。考得應該還不錯，成績要過幾天才出來。”

學校沒有電話，顧小晚也發現沽縣中學附近幾裏都找不着電話，她想打電話過去問成績也不太現實，這個年代電話實在是太稀有了，像蔣進那種市級大單位也只有一部電話。

所以過幾天她還要去學校拿成績，坐班車倒也方便，往返只需兩個小時。

吃了晚飯，周永華又跑過來問她考得如何，顧小晚給的是同樣的回答，還以自己考累了和坐車坐累了等理由說要早點休息，周永華只停留幾分鐘就走了。

顧小晚确實累了，她打開收音機聽聽廣播，好好放松一下。

一是蘇市開始冬季征兵了；二是各大公社的大隊進行劃分和調整，分田到戶正式啓動；三是蘇市鋼鐵廠、棉紡廠的産量穩步上升，正在擴招工人。

這些廣播這幾天輪流播放，這三條應該是當時最為重要的事件了。

聽完廣播，她再來聽聽歌，原來這個時候已經有《又見溜溜的她》《愛你在心口難開》《童年》《你的眼神》這些熱曲了。

經典的歌果然怎麽聽都不膩，聽着聽着，她忽然想起蔣進給原主寫的那些信。她仔細翻騰了起來，邊看邊思考，她想破壞蔣進與郝麗麗的婚事到底是不是對的？

雖然睡得很晚，第二天她照常六點就起來了，幫着張嬸一起賣包子。

如她所料，搶張嬸賣包子生意的人跑了兩個，現在只剩張嬸和一位老大娘了。拼到最後還是要看手藝的，張嬸比那位老大娘做的包子個頭大些，味道更鮮美，自然更能留住客人。

張嬸每天掙個三四塊錢還是蠻輕松的，那個老大娘也能掙個兩塊左右。

因為這是星期六，到了下午四點人流很大，各廠各單位都提前兩個小時放假了，整條街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在街上挎着籃子或推着自行車賣雜物的小販也越來越多，還有人賣報紙、賣盆、賣雞蛋，真的是各色人等穿梭其中。

随之顧小晚擔憂的事也來了，因為有一個中年男人在她的對面擺起了攤子，也賣衣服和飾品、襪子、手套之類的。看來這幾天這個中年男人沒閑着，定是跑廣州進貨去了。

氣人的是，他這完全是照着顧小晚的模式來賣貨的。

但顧小晚的性別比他有優勢，賣男式成衣或許差不多，但賣飾品和女式成衣方面，男性肯定比不過女性。

确實，八成顧客都來顧小晚這邊攤子，只有兩成顧客去對面看。

周永華沒多會兒就來幫忙了，他這一整天都在等着這一時刻呢。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在這只有七八度的天氣下，他竟然忙出汗了。

顧小晚雖不愛出汗，這會子一頭秀發也忙得有些零亂。

直到六點，人流漸少，他們倆才稍稍喘氣歇會兒。

“小晚，等會兒收了攤咱們就去郵局看看，第二批貨應該到了。”周永華說。

這個年代的郵局比較特殊，業務十分繁忙，所以晚上也會工作人員輪流值班。

顧小晚清點着剩下的貨品，“是啊，這都差不多賣完了，就剩兩條褲子和幾副手套。”

兩人正聊着呢，迎面騎來一輛自行車，一位五十出頭的男人愠着臉停下來。緊接着，一位大媽從自行車後座跳下來。

“爸、媽，你們咋來了？”

周爸爸瞪着兒子，轉眼再看看顧小晚，眼神十分淩厲。

“臭小子，別人說你在這裏賣衣服，要不是今兒個親眼所見，我還不相信咧！”

周永華長得像他爸，濃眉大眼的，旁人瞧他們一眼也能猜出這是一對父子。

周媽媽倒不看兒子，而是不停地瞅着顧小晚，她手裏拎着一個菜籃子，裏面還有一顆大白菜和一把小蔥。

“永華，你跟媽說，你和這位姑娘是合夥做生意，還只是幫她忙？”

這位周媽媽還真厲害，一句話就問到點子上了，周爸爸卻只怪兒子在這裏丢人現眼。

他們夫妻倆以及兒子都是在國家單位工作，捧的都是鐵飯碗，壓根看不起街上的小販。

周永華臉上一陣僵笑，“媽，我們是……合夥，我也跟着掙不少錢咧。”

顧小晚見這情形，大概也猜出來了。周爸爸不想兒子與一位小販過多接觸，所以來興師問罪，周媽媽還是想多看顧小晚幾眼，衡量一下她是否配得上她的兒子。

以周媽媽的眼光來看，顧小晚這形象，以及做小買賣的機靈勁，還是不錯的。

周媽媽朝垮着臉的周爸爸使了個眼色，然後滿臉帶笑地問顧小晚，“姑娘，投機倒把可是違法的，別看現在管得松，指不定哪天就嚴了起來，咱還是別賣了。你是哪裏人啊，家中爹媽不管你嗎？”

顧小晚不會怼她，因為她知道他們作為父母的那顆愛子之心。

“阿姨，我爹媽都不在世了，我就是想掙些生活費。你看這街上小販那麽多，要是真要抓，別人跑我也跟着跑，我跑起來很快的。”

周媽媽這一聽，臉上堆起了更多的笑容。

“哦，是這樣啊，好好好，跑得快就好。這會子也沒啥人，姑娘趕緊收攤吧。永華，你跟我們一起回家，你舅舅帶了個姑娘來見你，再過半個小時就該到了。”

周永華哪裏肯去相親，當着顧小晚的面，他更得表現出不樂意來才行。再說了，他和顧小晚說好了要去郵局看貨。

“媽，我還有事呢，真沒法回去，你和爸應付着舅舅得了。”

“混賬！”周爸爸吹胡子瞪眼的，“你能有什麽大事，能比相親還重要？人家姑娘可是有單位的，在供銷社上班，你舅舅費老勁了才把人家姑娘請過來！”

周爸爸見兒子梗着個脖子，恨不得伸手搧過來。

顧小晚見勢不妙，趕緊哄着周永華，“你趕緊跟叔叔阿姨回去吧，看貨的事又不急。”

顧小晚說話時已經在掏包了，她從包裏拿出昨晚準備好的分紅，當着周永華的面一張張數好，然後遞給他，“這是你的分紅七十塊和你投的本金兩百，你拿着。”

周爸爸和周媽媽看傻眼了，才賣一個星期的貨，只投兩百的本錢，竟然能掙七十？快趕上兩個月的工資了！

顧小晚本就是想讓周永華爸媽看到的，沒想到周永華也不拐彎，不但不接錢，還反而從自己口袋裏再掏出一把錢，數了數，有五十塊。他拿下來二十塊，剩下的三十遞給顧小晚。

“正好湊成三百，我早說好了，第二批貨要投三百的。要是貨已經到了郵局，咱得馬上彙款過去。”

顧小晚看向周爸爸、周媽媽，發現他們神情頓時友善了許多，錢這東西，果然是極為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