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夜

入夜

第二天上午開始,各科的試卷就陸續下發了,課間休息時周聲帶着化學試卷去了辦公室,直到上課鈴響才回教室,整整一個上午,她都感覺化學老師失望又恨鐵不成鋼的目光在自己腦袋四周飄,大白天撞鬼也不會比這更糟了。

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聊的最多的當然也是月考成績,周聲端着餐盤從打飯窗口到餐桌的短短幾秒內,就聽見至少五個學生抱怨這次考砸了。

這次試題除了語文以外,其他科目整體偏難,作為開學後第一次比較大型的考試,月考就像一盆兜頭潑下的冷水,把食堂這個難得能讓學生放松神經的地方變得壓抑沉悶。

還有兩科的試卷沒有發,周聲只算了已經知道成績的四科的總分,除非另外兩科考滿分,否則這次的成績根本沒法跟爸媽交代。

她一想起自己可憐的分數,就沒了吃飯的心情,狼吞虎咽一番後就出了食堂,結果不知道是因為吃得太快,還是吃飯時心情不好,回到宿舍後,她的肚子開始隐隐疼起來,直到下午上課前也沒減輕,反而越來越難受了。

下午第二節課上課前,英語課代表先英語老師一步來到教室,把試卷發了,周聲捂着肚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試卷,崩潰地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的英語課更是史無前例的煎熬,一襲長裙的英語老師先是用漢語對同學們表達了無盡的同情,她也認為這次的題目太難了,考察的不少詞彙和用法都是超綱的,所以這次的成績參考性不大,希望同學們不要太放在心上。

接着她用英語,從聽力題目開始講解。

這次題目本身的難度就大,老師卻依然像往常一樣用英語講解,周聲聽不懂的部分比平時更多了,胃疼還孜孜不倦地刺激着她的神經,讓她煩躁不堪,太陽穴連帶着整個腦袋的血液都在瘋狂流動,上課還沒十分鐘,她就捂着肚子趴在了桌上。

而老師點她回答問題這一舉動,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周聲正艱難地與胃疼做鬥争,冷不丁聽見老師叫了她的名字,就站了起來,直直地盯着老師。

老師正站在講臺上,低頭看着試卷,見周聲站起來卻不說話,才擡起頭來看她,眼睛裏流露出疑惑。

周聲只是看着老師的嘴唇一張一合,大概是在問自己問題,她捕捉到了幾個單詞,但不能把這些單詞串起來得出整句話的意思。

老師好脾氣地重複了兩遍,周聲還是沒聽懂,她想直接用漢語告訴老師自己剛才走神了沒有認真聽課,但剛說了個“老師”就被老師制止了。

“In English please.”

周聲臉上一熱,小聲說了句“I don’t know”,成功逗笑了英語老師。

老師沒難為她,沖着她擺擺手讓她坐下,又點了一個學生起來。

周聲羞愧得不行,低頭要坐,忽然一大滴眼淚毫無征兆地沖出眼眶落了下來,正砸在書包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其實聲音不大,但在周聲聽來簡直震耳欲聾。

她急忙坐下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敢擡起頭來悄悄觀察周圍人的反應——沒有任何異常,也許同桌沒看到她落淚,也許看到了但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不管是哪種情況,她都很感激。

下課鈴響了,一下午的煎熬終于結束,胃疼也漸漸弱了下去,但沒有饑餓感。

周聲在桌上趴了一會兒,教室裏某種無形的東西壓得她胸悶,她決定去操場上走走。

除了周一升旗和上體育課以外,周聲不怎麽到操場來,更不會在晚上來,所以出乎她意料,晚上的操場上竟然很熱鬧,繞着操場散步和打球的學生們個個臉上洋溢着笑容,讓她有種久違的活過來的感覺。

她也融進了散步的人流裏慢慢走着,什麽都不想,周圍人的氣場似乎影響了她,她的心情漸漸輕快起來。

繞着操場轉了半圈,周聲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肖筱,和她同一天值日的女生,之前因為忽然生病,請了一周病假,昨天才回來正常上課。

肖筱正抱着膝蓋坐在人造草坪上,她身邊有兩瓶水和一袋面包。

周聲注意到她正在認真看人打球,就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楚雲恰好跳起投籃,利落地把球投進了籃筐。

籃球落地後又彈起,打球的學生一擁而上搶球,在互相抛接的過程中,不知道是誰手滑,籃球偏離了預定軌道,往周聲的方向沖了過來,不過球的速度不快,等到達周聲腳下的時候已經不再彈動,而是輕輕滾動了。

這次她沒像上次一樣經歷迎頭一擊,周聲在慶幸的同時,又暗自提醒自己,以後還是要離打球的區域遠一點。

她彎腰撿起球,正猶豫是直接丢過去,還是走路送過去,肖筱已經認出了她,叫着她的名字,揮了揮手。

肖筱轉身看向周聲的時候,周聲才發現對方懷裏還抱着一袋什麽東西,大概也是吃的。

周聲抱着球過去,走到半路,楚雲就跑了過來,她從周聲手裏接過球,道了聲謝,轉身回去了。

肖筱拍了拍她旁邊的位置,說:“要來坐一會兒嗎?”

周聲沒有拒絕的理由,點點頭坐下了。

“吃飯了嗎?要不要吃面包?”

肖筱說着,已經從身邊的袋子裏拿了個面包給她,周聲本來想拒絕,但她的确沒吃飯,現在還真有點餓了,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接了,道了句謝。

“不客氣,”肖筱說着又遞給她一瓶水,“給,沒拆封,新的。”

“不用了,”周聲趕忙拒絕,水只有兩瓶,她這個不速之客,順走個面包就很不錯了,總不能連水也搶,“我不渴。”

肖筱還是要給她,她堅持不要,肖筱也沒再堅持,把水放下了,自己也從袋子裏拿了個面包,撕開包裝吃起來。

面包是豆沙餡的,甜度适中,周聲咬了一口,甜甜的味道跳上舌尖,她的心情也跟着雀躍了一下。

“上周不好意思哈,沒來上學,值日的事麻煩你了。”肖筱說。

“不麻煩,上周值日是楚雲做了大多數的活兒,我只擦了黑板而已。”

這話是真的,那天楚雲一放學就風風火火跑過來找她,說要替肖筱做值日,把掃地和拖地全包了,周聲拗不過她,于是沒活可幹,只整理了一下講臺。

“那就好,一周不來學校,感覺錯過了好多東西,不過好處是逃過了月考。聽說這次考試很難?”

她們又聊了幾句考試的事,過了一會兒,楚雲把球抛給一個男生,說:“我先撤了。”

“你不打了嗎?”

“不打了,你們繼續。”

楚雲擺擺手,轉身往肖筱和周聲這邊跑來,熟練地撈起放在地上的礦泉水,打開喝了大半瓶,然後在肖筱身邊坐下了。

“你們聊什麽呢?我也想吃。”楚雲說着手臂越過肖筱去拿面包,被肖筱打了一下手。

肖筱把抱在懷裏的袋子推給她:“面包太甜了,你剛打完球,吃甜的對身體不好,你吃這個。”

周聲這下看清了,那是一袋蘇打餅幹。

楚雲吐吐舌頭,抱着餅幹袋子又坐了回去,聽話地吃起了餅幹。

“這個人為了打球連飯都不吃,”肖筱戳了戳楚雲的胳膊,對周聲說,“等哪天忽然胃疼了,就知道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她說完了才發覺不妥,這話好像把自己和周聲都給罵了,急忙她往回找補:“我不是說你,吃不吃晚飯是個人選擇,我不是說不吃飯不好……就是,就是,反正你別往心裏去啊。”

楚雲那邊一聲接一聲的餅幹斷裂的清脆響聲忽然停了,她用肩膀撞了撞肖筱,說:“她這人就這樣,說話不怎麽過腦子。筱筱沒別的意思,就只想罵我來着,結果把我們仨都給罵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說的就是她。”

周聲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楚雲和肖筱從初中起就是同學,這是值日那晚楚雲告訴她的,她想她們關系一定很好,才能像這樣互損,她其實和她們兩個都不太熟,冒然開玩笑可能會尴尬,想來想去,周聲選擇轉移話題重點。

“你們關系真好。”她說。

“我才不跟她關系好,”肖筱把楚雲往旁邊一推,“吃你的餅幹去。”

楚雲聳聳肩,又咔嚓咔嚓吃起餅幹。

之前她也在食堂遇見過楚雲幾次,肖筱沒請假回家之前,周聲常常遇見她們兩個。

楚雲并非每天晚上都能像今晚一樣不吃飯打球,對此肖筱有着并不嚴格的規定,一周最多三個晚上可以打球,其他時間必須老老實實去食堂吃飯。

周聲疑惑,周聲想不明白,同樣是不吃晚飯,為什麽她就不好意思直說,楚雲不吃晚飯卻顯得這麽酷啊?這就是傳說中的人格魅力嗎?

三個人吃完了東西,又坐了一會兒就往教室走。

晚上第一節是語文課,白天語文課下課後,老師就提前說過了,今晚上課時接着講月考試卷,争取講完,但這話被她說出來實在太沒說服力——白天上課時她跳過了文言文閱讀,先講了詩歌,今晚一定是講文言文的,但按照她平時講題的速度來估計,一節課肯定講不完。

他們班的語文老師是公認的好脾氣,只要不在一些原則問題(比如搞丢試卷)上犯錯,她就不會發火,所以上語文課前,班裏的氣氛要比上其他課之前熱鬧一些。

周聲她們三個回來的時候,已經快上課了,大多數同學已經回到教室,教室裏吵吵嚷嚷的,和下午上課時的氣氛截然不同。

周聲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正要把語文試卷找出來,低頭的時候忽然看見筆袋旁邊有東西,定睛一看,是張電話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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