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班會
班會
周聲心裏咯噔一下，伸手去拿，把電話卡翻來覆去研究了一會兒，因為卡上沒有名字也沒班級信息，她不确定這卡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是誰送來的呢？卡上沒有任何個人信息，如果真是她的卡被人撿到了，那人也不會知道這卡是她的呀。
想着想着，周聲的思路逐漸偏離了符合邏輯與科學的正常軌道，朝着恐怖靈異和超自然的方向一路狂飙。
鬧鬼？
半夜在學校四處走動的人體模型、半夜學校廁所裏斷斷續續的哭聲、半夜學校走廊裏七竅流血的名人畫像……
和大半天出現在桌上的無名電話卡？
相比之下，一張電話卡的恐怖程度小了很多。
周聲正盯着電話卡出神，忽然有個女生叫了她的名字，把她神游在外的三魂七魄都給叫了回來。
“周聲，那卡是一個男生送來的，他來的時候你不在，就讓我把卡放你桌上了。”女生指指周聲手裏的電話卡，說。
周聲機械地點了點頭，和她說話這個女生很面熟，因為女生的座位就在門邊，所以經常幫其他班的學生轉交東西，或是幫老師從教室裏叫人。
剛才周聲進教室的時候，這個女生不在座位上，大概是去了廁所，現在剛剛回來。
她說是個男生送來的，周聲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淩希的臉。
那天她電話卡丢了的時候，淩希就在電話亭那裏打電話，如果他正巧看到自己掉卡的全過程，那知道這卡是她的，也就不奇怪了。
可按理來說他應該不認識自己啊，為什麽能把卡送到班裏來？
“是誰？”她問。
“啊？你不認識他嗎？”女生迷茫地眨眨眼，“我以為你們認識呢。卡上沒有名字，我還以為是他借了你的卡去用，然後還給你，所以沒問他叫什麽名字。”
女生啧了一聲，皺眉說：“這就不好辦了，我也不認識那個人，要不問問班裏其他人吧，當時他來送卡的時候，興許別人也看見他了。”
“等等，那個人他沒說什麽嗎？”周聲問。
女生搖頭：“他什麽也沒說，不過他看起來有點生氣。”
“只是‘有點’生氣嗎？”
“呃，有點……很生氣？”女生不确定地說。
好矛盾的說法，但不知道為什麽，周聲竟然聽懂了。
大概的确是淩希了，他不耐煩又生氣的時候，就會給人一種搞不懂他到底是在不耐煩，還是在生氣的感覺，不過他大概率是既不耐煩，又很生氣。
“對了，”女生說，“我記得他走之前還嘟囔了一句‘小心點’什麽的。”
聽到這句話，周聲的腦海裏就開始自動播放之前她在食堂摔倒後被淩希盯着警告的畫面，畫面中的淩希清晰可辨，連他開口說的那句“小心點”都仿佛在她耳邊回響。
可是她一直沒招惹他呀，為什麽他要一次次地警告自己呢？
周聲皺着眉想不通，幫忙送電話卡的女生已經麻利地開始詢問坐在教室前排的人有沒有留意剛才送電話卡的男生是誰，等她問到了來送卡的人是七班的淩希之後，就急忙告訴了周聲。
周聲他們是二班，和七班不在同一樓層，淩希顯然不是順路，而是特意來警告她的。
她仔細想了想自從在食堂遇見淩希之後，又偶遇他的那一次，昨天上午雖然也看見了淩希，但淩希沒看見他，所以不算，她只有月考前在電話亭那裏遇見他一次。
她猛地深吸一口氣——淩希不會是以為她那天聽見了什麽不該聽見的，才威脅她的吧！
可自己什麽也沒聽見啊！
而且既然不想被人聽見，打電話的時候聲音就不要那麽大呀！
接下來的語文課上，周聲分出一半精力聽課，另一半精力用來惴惴不安。
下課以後，老師前腳剛走出教室，班主任後腳就進了教室，她進來後什麽也沒說，但教室裏的大家都沒動，眼睛盯着她手裏拿的一張紙，知道那一定就是月考的成績單。
班主任把成績單按在黑板旁邊的展板上，用一枚圖釘固定住，周聲只感覺那枚圖釘像是釘在了自己心上，猛地疼了一下。
教室裏鴉雀無聲，走廊上的腳步聲和嬉笑聲透過敞開的門傳進來，門裏門外俨然是兩個世界。
“成績出來了，都來看看。”
班主任撇下這句話就走了，臉上的表情不喜不怒，比發火還吓人。
她剛走，就有學生跑過去看了，不看自己的成績，而是先大聲把前幾名的名字昭告全班，大家進行一個默契的羨慕加崇拜，炒熱氣氛之後，更多人才一擁上前，尋找自己的成績和排名。
周聲沒有足夠的膽量去看，摩挲着手裏的電話卡想心事。
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對方都知道她是二班的，這意味着教室也不再安全了，索性下課後就躲去廁所，電話亭那邊更是不能去了。
第三節自習課的上課鈴剛結束，安靜的走廊上忽然響起了噠噠的腳步聲，正在寫作業的周聲心裏一緊，這聲音她很熟悉，班裏其他同學也都熟悉，是班主任要來了。
果然，噠噠聲停在了教室門口，緊接着教室前門就被推開，班主任走了進來，手裏又拿了張紙。
周聲低頭假裝專心做作業——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和班主任有目光接觸，其他同學也都低着頭刷刷刷地寫，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是像她一樣，只是在做樣子。
寫字的聲音襯托得教室裏非常安靜，以至于班主任忽然開口說話的時候，周聲被她吓了一跳。
“同學們先停一停，咱們利用這節自習課的時間開一下班會。”
班主任已經站上了講臺，她把手裏的成績單放在講桌上，噠噠走了兩步，到了黑板旁邊的展板旁，看了一眼一節課前她親自用圖釘釘在展板上的成績單，說：“這次月考呢，總體來說，大家考得都不理想，我知道你們會覺得，考得不好是因為這次題目難度太大，而且升入高三後學習節奏加快，你們剛開始可能還沒太适應，總之各種各樣的因素綜合在一起，導致大家的成績都出現了下滑。”
周聲低頭盯着電話卡，心想班主任估計下一句話就要轉折了，極有可能以“但是”為開頭。
“但是，你們知道這次我們班在整個高三這十個理科班裏排第幾嗎？”班主任接着說，“排第九啊！第九是個什麽概念？就是倒數第二啊！”
“上次期末考試咱們班可是第四名來着，前兩個班咱們不跟他們比，就相當于上次考試咱們班排第二名啊，結果這次可好，直接從正數第二跌到了倒數第二。”
班主任口中的“前兩個班”，指的其實是兩個理科實驗班。
實驗班也叫尖子班或火箭班，是學校聚在一起沖刺重點大學的一批學生。周聲所在的是普通班，也可以被稱為是平行班。
普通班和實驗班之間有一層厚厚的障壁，通常不會被放在一起比較，排名的時候，普通班也會自動把自己的總名次減去二，去掉實驗班的兩個最高排名，得到更有參考價值的排名。
比如周聲他們班這次的班級總排名是第九，減掉前兩個重點班後，就是第七名。
但不管是第七名還是第九名，他們班都是倒數第二名。
班主任站在講臺邊緣叉腰看着臺下的學生，苦口婆心地說：“還沒有緊迫感嘛同學們？你們都高三了，不是小孩了，不用我再跟在每個人後邊催你們學習了吧？是不是得抓點緊把成績提升上去？”
班裏學生都不說話，周聲繼續低着頭，等班主任把話說完。
批評教育環節結束之後，接下來到了鼓舞士氣的環節。
“一次失利不算什麽，咱們高三二班全體師生共同努力，争取下次考試的時候得第一，有沒有信心？！”
有幾個微弱的聲音說了聲“有”。
“大聲點兒，有沒有信心？！”
“有！”
低沉渾厚的聲音響徹教室，周聲也動了動嘴唇，但沒出聲，因為她一點信心都沒有。
“好，看得出來同學們還是很有幹勁的，”班主任情緒轉換飛快，傳播完了焦慮，她又變回了平日裏溫和的樣子，“作為你們的班主任，我也很有信心。”
她走回講臺邊，拿起剛才放在講桌上的成績單，對照着成績單表揚了幾個有進步的學生，排名上升了或是單科有進步的，都得到了表揚，之後班主任也點了幾個退步學生的名字，其中就有周聲。
周聲早就料到會是這樣，所以被班主任點到名字的時候，她倒也沒有更難過，但畢竟是當着全班的面被點名，多少還是有點羞恥的，她繼續低頭擺弄手裏的電話卡，仿佛其中隐藏了什麽重大機密，而她肩負着解開這個機密的重大使命。
班主任又說了些鼓舞人心的話，囑咐他們一定要有信心。
周聲本以為班會到此也就結束了，結果班主任又接着說，如果有同學想和她聊聊這次考試的事，她随時歡迎。
“我就不強求所有人都去找我了，大家考得怎麽樣心裏都清楚，覺得這次考得不好心裏沒底的，可以去辦公室找我聊聊。至于我剛才點到名字的同學，那些退步比較大的，要自覺去找我；考得好的也別驕傲，這不過是次月考，接下來的九個月裏，等待你們的考試還多着呢。”
周聲嘆了口氣，最近她跑辦公室的次數，比去食堂的次數還多。
“行了，上自習吧。”
班主任說完就關門走了，走廊上又響起她噠噠噠的腳步聲。
大概五分鐘之後，下課鈴聲響起，放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