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校規
校規
十八歲。
過了十八歲的生日，就代表已經成年了，所以很多人對十八歲的生日很看重。
不過周聲不打算過十八歲的生日，對她來說，滿十八歲頂多就是可以考駕照了，除此之外和十七歲沒有什麽不同。
而且作為一名高三的學生，每天的生活已經夠累了，她實在沒有過生日的心情和精力。
所以她對誰也沒說快到自己的生日了，連孟瑤也沒告訴。她打算十八歲那天像平常的每一天一樣過了，不節外生枝。
不過她決定生日那天晚上給姐姐打個電話，雖然她對滿十八歲沒什麽感覺，但姐姐似乎挺看重的，打一通電話讓她祝福一下自己，确保姐姐不會被一肚子的祝福憋瘋。
自從在紫藤花架下把淩希氣跑了以後，她已經有一天半的時間沒看見淩希了，在食堂也沒看見他人，不知道他是因為氣得不想再看見她才不來食堂，還是因為有別的事才不來。
不過看不見他也好，省得總被班主任懷疑。
昨天晚上晚自習的時候，她正皺着眉努力分析着滑塊各個階段的受力情況和運動規律，忽然聽見熟悉的噠噠噠的聲音在走廊外響起。
穿了件風衣的班主任推開教室的門走進來，手裏拿了張紙。
她走上講臺。
“同學們先暫停一下手裏的事，最新的校規出來了，我給大家念一下。”
每次校規更新之後，各個班的班主任都會像這樣趁着自習的時候帶大家一起“學習”最新的校規，所以所有學生都知道校規的內容，卻都沒見過白紙黑字印在紙上的校規。
孟瑤曾經翻遍了學校官網，都沒在裏面找到平時班主任會讀給他們聽的校規。官網上當然也有校規，但那上面的規定都比較正常，不像自習時由班主任宣讀的那麽過分。
也許是學校做賊心虛，不敢把真實的校規放在官網上，也許學校是因為校規經常變動，隔三差五就要增加個幾條，改來改去的太麻煩，所以官網上的校規索性從不更新。
“為了不耽誤大家的時間，校規沒有改動的地方我就不給大家念了，”極富有時間觀念的班主任快速浏覽着手中的校規說道，“這次新增的幾條校規，大家都認真聽着點兒，注意別觸犯。”
“男女交往方面，新增第二十一條，男生女生不能一起吃飯，面對面或同方向吃飯都不允許。”
周聲聽了，懷疑這條是在針對她。從此之後，“男生女生不能一起吃飯”再也不是不成文的規定了。
班主任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新增第二十二條，男生女生不能并肩走路，禁止在走廊上喧嘩打鬧。”
周聲深吸一口氣，又無聲地嘆了出來，拿起筆繼續分析滑塊受到的摩擦力。
學校總是這樣，當你以為它不可能管得更嚴格的時候，它就會用實際行動證明，它真的可以更嚴格。
放學之後，憋了一節自習課的孟瑤挽着周聲的胳膊開始宣洩情緒。
“真是瘋了，咱們校長又受了什麽刺激了這是？規定男女不能一起吃飯是杜絕早戀，雖然有病，但我至少能理解他在怕什麽，可什麽叫‘男女不能并肩走路’？好家夥真是好家夥，如果同一學科的兩個課代表如果不是同性，他們一起去辦公室送個作業都得一前一後走了呗？是不是還得間隔至少五米距離啊？搞這麽麻煩還不如直接分成男校女校算了！我看這學校要完！”
她氣得不輕，只感覺胃裏的火蹭蹭蹭地往上蹿，順帶着腦袋都給氣聰明了，罵學校的話一套一套的。
“學校防學生甚于防豺狼虎豹，這叫什麽？這不就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看這學校是要完！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塌房了！俗話說‘多行不義必自斃’，我就等着看他塌房！”
“是眼看他樓塌了，”周聲捏捏她的胳膊說，“消消氣，當心乳腺增生。”
孟瑤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我這是與時俱進，畢竟現在這個時代是塌房的時代。咱學校不是號稱市裏最好的高中嘛？等我把校規的事曝光了，它就等着塌房吧！”
“你曝光了也沒用，不會有人在乎的，況且校規都不會公開發布，學校又不允許帶手機，根本沒法曝光。”
“那我就偷偷去辦公室把校規拍下來，然後傳到網上！到時候所有同學作證，由不得公衆不信！”
孟瑤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引得她們周圍的學生紛紛側目。
周聲忙擡頭四下裏看了看，沒看見老師的身影，提着的心這才稍微落了一點。
自從在食堂和淩希一起吃飯被老師拍照曝光之後，她就更警惕了，總感覺到處都有老師，就連放學後往宿舍走的這段路上說不定也藏着幾個探聽他們聊天內容的老師。
她壓低了聲音對孟瑤說：“他們就算信了又能怎麽樣？你覺得家長是會站在我們這邊，還是站在學校那邊？”
孟瑤沉默了，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爸媽，如果她把校規的事告訴他們，他們估計得連夜給學校做個錦旗，第二天天亮後就送來。
“而且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嘛，”周聲用眼神示意孟瑤往十點鐘方向看，“那邊不是一男一女并肩走路嗎？”
孟瑤往那邊看了一眼，努努嘴沒說話，走了兩步，還是氣不過，又說：“這黑燈瞎火的，他們想管也管不過來。隔兩米遠連對面是男是女都看不清，如果讓我們排隊一個一個接受檢查，查到天亮也查不完，都別睡覺了，檢查完了沒有男女并肩走路，我們就背着書包直接回教室，無縫銜接。”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睡前生氣影響睡眠，想點開心的事吧，哎，你之前不是說那個誰要來接你嗎？”
提起那個誰，孟瑤的心情終于暴雨轉晴，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來，說話時甜度蹭蹭上漲，好像自帶波浪線，聽起來就齁得慌。
“是啊，今天都周三了，再過兩天就放假了。”
“是啊是啊，多想想開心的事，不開心的就別去想了。”
孟瑤從上次返校就開始期待下次放假，已經期待一個多星期了，在這段時間裏，只要想到下次放假時能和李恒岳見面，粉紅泡泡就會沖散一切煩惱。
但這次的煩惱與之前的都不太一樣，所以即使身處粉紅泡泡中央，孟瑤還是有些沮喪。
“我感覺自己好像追着蘿蔔跑的驢啊，萬一李恒岳忽然有事不來了怎麽辦？那我不就白期待了嗎？”
天黑之後人的情緒會比白天脆弱，尤其是在一天的學習之後，作業還沒寫完，回宿舍還要接着寫，這個時間段不能受刺激，即使沒有外界刺激，人也可能自己想象點壞事來自我刺激。
孟瑤哭喪着臉，越想越覺得李恒岳肯定是來不了了，身邊的粉紅泡泡像鞭炮一樣噼裏啪啦炸了。
周聲沒想到提李恒岳這招忽然不好用了，只好順着孟瑤的話安慰道：“怎麽會呢？他去上大學了，大學裏能有什麽要緊事讓他突然不能回來？”
“那萬一他半路上汽車沒油了怎麽辦？”
“可以找附近的加油站。”
“那萬一半路上車抛錨了怎麽辦？”
“可以打電話把車拖到修理廠。”
“那萬一——”
“只要他想來，就一定能來，”周聲按住孟瑤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說，“你覺得他想來見你嗎？”
“想。”
“那就行了，安心等着吧。”
孟瑤看看她，又低頭看看自己的精神支柱——李恒岳送她的手表，點了點頭。
到宿舍樓下了，她們跟着人群往樓上走，每到一個樓層，就有一部分學生分出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越往上走人越少，但大家都忙着洗漱，所以每個樓層都很熱鬧。
周聲和孟瑤也急忙回宿舍拿了東西跑去刷牙，孟瑤邊刷牙邊唱歌，歌詞一句也聽不清，旋律聽起來比歌詞還要詭異，但她心情已經好轉了，心情好的人做什麽事都會顯得開心，周聲被她的情緒影響，也跟着她亂哼起來。
倆人表演完了雙人合唱，孟瑤還沒盡興，又從自己的曲庫裏挑了首《五百年桑田滄海》，一路攬着周聲的肩膀，搖搖晃晃像喝醉了一樣往宿舍走，邊走邊唱，唱到宿舍門口的時候硬生生把自己給唱傷感了，她腦海裏浮現出被壓在五指山下不得自由的石猴，而且覺得自己就是那個石猴。
“為什麽，為什麽，偏有這樣的安——排！”孟瑤顫着聲音唱完最後一句，情緒激動地抱住了周聲，說：“你說我們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麽孽，這輩子才淪為這個破學校的學生啊！”
周聲孟瑤的情緒已經到頂點了，那麽按照盛極必衰的規律，接下來她自己就會逐漸平靜下來，所以周聲沒說什麽，只是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孫悟空多不容易啊，如來佛祖使詐騙他，讓他在五指山下被壓了五百年啊！五百年是個什麽概念啊！我活五輩子都不一定能活夠五百年啊！”
孟瑤又聊起了猴子，而且竟然更加激動了一些。
周聲抱着孟瑤往她們宿舍的方向挪了挪，好讓身後的同學過去。她默默祈禱孟瑤的情緒快些到達頂點，因為宿舍馬上就要熄燈，留給孟瑤發洩情緒的時間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