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解夢
解夢
“去哪兒了?”
推開家門,周聲周悅臉上的笑容還沒褪去就僵住了,她們的父親正坐在沙發上,拉長着臉,看樣子已經坐了一段時間了,怒意已經醞釀好了八九分,是時候爆發了。
“出去逛了一圈。”周悅立刻不笑了,垂下眼皮,轉着車鑰匙往卧室走。
“去哪兒了?”
“去海邊走了走。”周聲老老實實答。
“都什麽時候了,還出去玩。”
周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周悅又從房間裏沖了出來,和父親大吵起來,兩個人的聲音一個高過一個,玩那種靠聲音大小來控制角色闖關的游戲鬧的動靜,都沒有他們吵架時的動靜大。
周聲拉着周悅的胳膊讓她別吵了,但周悅的怒火已經被點燃,不燒完是不會停下的,她瞪着眼睛繼續和同樣瞪着眼睛的父親吵,他們吵的主題又變成周悅沒大沒小不尊重父親,周聲嘆了口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盯着小狗鑰匙扣發呆。
呆了一會兒,從客廳傳來的争吵聲越來越大了,她起身找手機和耳機,打算和往常一樣聽歌,結果發現淩希給她發了微信,讓她改天請客。
“還請啊?”周聲靠着床頭自言自語,沒意識到自己在笑,“也是,今天這客不是我請的。”
她想了一會兒,然後輸入了“可以”,點擊發送。
對方只回了個“OK”的表情,沒再說別的,大概是別的還沒想好去哪兒。周聲也不催,退出微信,打開了音樂軟件,舒緩的音樂在耳邊響起,她閉上了眼睛。
當天晚上周聲做了一個夢,夢見落日,夢見一群鳥,像海鷗,但不是海鷗,鳥有一身白色的羽毛,在落日下飛翔。潔白無瑕的白色羽毛,想要沾染落日的顏色,讓這溫暖能在身上多停留一會兒,哪怕只是片刻。
返校後她把夢的內容告訴了孟瑤,後者作為自封的解夢大師,摸着下巴給周聲分析。
“正所謂‘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你夢到落日,說明你平時的想法比較悲觀,看事物總是先看到消極的一面,而非積極的一面。”
周聲點點頭,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那夢見鳥呢?”
“鳥代表自由,說明你是向往自由的,可是鳥偏偏朝着落日飛,說明你對于獲得自由這事持悲觀态度。不過,雖然悲觀,但鳥還是在飛,說明你也希望能自由。用一部經典名著來舉例的話,這個夢類似《羅密歐與朱麗葉》,白鳥是朱麗葉,落日是羅密歐,或者反過來,也成立。朱麗葉希望能和羅密歐在一起,但又深知這事其實是不可能的。”
孟瑤一拍雙手感嘆道:“哎呀,那這還是虐戀啊,你最近是不是喜歡上什麽人了?”
周聲立刻否認,她否認的速度太快了,引起了孟瑤的懷疑。
“真的沒有?沒有個青梅竹馬的鄰居啥的?”
“那是你吧。”
“嘿嘿,”孟瑤吐了吐舌頭,“既然沒有喜歡的人,那你大概是最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啊。”
“知道了,大師。”周聲裝作虔誠地雙手合十,低頭行禮。
“免禮免禮。對了,告訴你件好事,咱們學校要開運動會,高三的也要參加,到時候咱們估計就不用上課了。”
按照慣例,高三的學生是不參加運動會的,學校裏舉辦的所有活動都默認與高三生無關,但聽說這次他們的校長提前把牛皮吹出去了,說什麽學校實施素質教育,注重培養學生的創新能力和思維能力,力求讓每一位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好像是上學期咱們學校在什麽檢查中表現不是很出色,這學期的檢查又快開始了,校長就打算靠運動會把面子掙回來,特地把運動會定在了教育局來檢查的那兩天。”
“消息來源可靠嗎?”周聲問。
“絕對可靠,是5班一個學生說的,他媽媽就是他們班的班主任,上周開會說了這事,估計再過幾天班主任就會通知我們了。哎呀,運動會兩天我們都不用上課,多好,如果運動會每周都舉辦一次就好了。”
“不可能的,就算我們要參加,運動會兩天落下的課以後也都會補回來的。”
孟瑤“嗷”的一聲撲到床上,大肆批判周聲是悲觀主義者,但随後又承認她說得對。
“但是不要說出來嘛,說出來就太掃興了!”
周聲看她在床上抱着枕頭滾來滾去,知道這個時候又該祭出李恒岳了。
“那個古硯展,你們去看了嗎?”
孟瑤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一副“你要是聊這個我可就不煩了”的表情。
古硯展很無聊,在孟瑤看來,就是把各種烏漆墨黑的硯臺湊在一起,用燈照着,硯臺前面立個銘牌,上面寫着硯臺的一些基本信息。
“就只有一個展廳,逛了五分鐘我就無聊了,真搞不懂李恒岳怎麽會對硯臺感興趣。”
“你們逛了多久?”
“兩個多小時吧,如果時間再長我就真撐不下去了。真的,看完了展覽去吃飯的時候,我就在想,靠,我是真喜歡他呀,不然我可不會花人生中的兩個小時去看硯臺。我整天在學校待着,雖然不說每時每刻都在學習吧,但每天每節課我都會在教室從頭坐到尾,可我一點也不喜歡上學,我既然不喜歡上學,為什麽還能堅持這麽久呢?”
“因為上學是強制性的,喜歡人不是啊。”
“對啊,可為什麽上學就是強制性的呢?就不能讓喜歡上學的多上幾年,讓不喜歡上學的每天少上幾個小時嗎?”
“這……實施起來估計很困難。”
“周聲,”孟瑤拉住她的手說,“我是指望不上了,你以後去當教育局局長吧,把教育制度改革一下,讓下一代學生脫離苦海!”
周聲回握住她的手說:“你我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與其考慮幾十年以後的事,不如先擔心一下明天的化學測驗吧。”
“什麽?”孟瑤震驚,“明天有化學測驗?我化學作業還沒寫完呢!”
5班學生的消息的确很靠譜,第二天,也就是周一的上午,周聲他們班主任上完課之後,收拾了東西正要走出教室,忽然又轉身,對他們說這周五周六學校開運動會,高三的班級也要參加。
“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現在開運動會,真不懂校長是怎麽想的,”班主任低聲說着,搖了搖頭,“雖然開運動會,但是你們也別太瘋了,記住你們已經是高三的學生了,明年六月就要高考了,自己心裏都有點兒數。”
班主任造烏雲的能力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寥寥幾句話就能造出一大片烏雲籠罩在所有學生的心頭。
但這烏雲籠罩不了淩希,因為淩希永遠在烏雲上面,他自己活得像太陽一樣,什麽、誰都影響不了他。
這天中午,下課後周聲下樓去吃飯,在走廊上碰見了淩希,後者笑得露出八顆牙齒,說周五要開運動會,問周聲有沒有參加什麽項目。
周聲搖頭:“我體育不好,只能當觀衆。”
“我也不參加,學校活動都太無聊了,”淩希說到這裏,餘光看見一個老師模樣的人往這邊走來,“巡邏的又來了,拜拜!”
周聲看着他跑遠,心想好家夥,說個話搞得跟地下黨傳遞情報一樣,可真刺激,下次見面要不再對個暗號?
晚上放學之後她和肖筱一起做值日,教室裏人都走光了,周聲提了墩布去涮,回來的時候看見肖筱握着掃帚走神,似乎心事重重。
因為和肖筱不是很熟,周聲擔心貿然發問對方也許不會想回答,她猶豫了幾秒鐘才出聲詢問怎麽了。
肖筱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了原委。
原來肖筱在互聯網上有一個真愛粉,每次她發了新歌之後這位粉絲都會評論,而且是長評,內容可謂是真誠與彩虹屁齊飛,每每讓肖筱被感動的同時又臉頰泛紅。
因為這個粉絲是在肖筱剛發第一首歌後不久就關注了她,所以兩個人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算是很聊得來的網友,結果前不久聊天的時候又發現她們原來住在同一個城市,對方就想約出來見一面。
“但是我……不太想去。”
“是擔心安全問題嗎?”周聲問。
“這倒不是,對方比我小一歲,也是女生,我和她雖然沒見過面,但是已經認識快三年了。我知道擔心見了面之後她會失望。”
“失望什麽?”周聲不明白。
肖筱笑了笑,說:“你看,我長得不算漂亮,我擔心她把我想得太好了,見面後發現她喜歡的歌都是由我寫出來的,可能會有很大的心理落差。”
“不會的,她喜歡你的歌,又和你做了三年朋友,顯然也喜歡你這個人,怎麽會失落呢?”
肖筱嘆了口氣:“楚雲也是這樣勸我的,可我還是擔心,畢竟你們都是先認識了我這個人,才知道我寫歌的事,所以對我沒有太高的期待,但對方是先知道了我的歌,我怕……說真的,因為糾結這事,我做噩夢了,夢裏我去見了她,結果被讨厭了。”
她擡起頭看向周聲,苦笑了一聲:“我總會忍不住想最壞的可能,可是怎麽也改不了,不如把ID改成‘悲觀主義者’算了。”
“實不相瞞,”周聲說,“我也剛被一位解夢大師确診為悲觀主義。”